之后的几天顾元娘的心情一直阴郁,才有些肉的脸颊又瘦了下去,脸色也比之前暗淡了。
在顾如槿听到李氏一个早上第三次叹气时,便让翠屏叫了李氏进了自己的屋子。
“娘也希望大姐能生个儿子吗?”不等李氏坐下顾如槿便直接问道。
“没有儿子等你大姐老了谁来照顾她?”她自是希望大闺女能有个后的,不说牛家怎么样,就是大闺女自己也能有个人养老送终。
“既然这样,我这里倒是有个方子。”听到李氏这样说顾如槿也知道这是事实,这个时代闺女嫁人了就是别家人了,没有儿子就是绝了后,死后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
“真的?有用吗?”听得此话李氏惊喜地站了起来。
“娘先听我说。”顾如槿指了指凳子示意李氏坐下,接着道,“方子有七分把握,还要配合沐浴和同房时间。”
屋子里只有娘儿俩,顾如槿说话也没有什么顾忌。
“方子简单药材也常见,只有一味药引咱们县里不一定能买到。”这也是顾如槿这么多天才说出方子的原因,以前老师傅都是小心翼翼地将这位药材放在最高处,应是比较稀缺的。其实那老师傅只是怕有人利用药材将自己缠入纷争之中。
“用药有些猛极损身子,而且生产过程极为凶险,早产的几率非常大,最重要的是之后应该就再不能受孕了。”只是顾如槿知道,这个后果对于急于求子的人来说反倒不那么重要了,多的是人想要尝试。
“这……”一听这么严重的后果,李氏便有些犹豫,生孩子本来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更何况是早产。
“娘想清楚了再问问大姐,若是娘不愿意大姐冒险……”顾如槿话还没有说完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我愿意……只要能生个儿子!”顾元娘手里抓着门帘子语气有些急切,生怕李氏和顾如槿反悔。
她本来是想喊娘出去帮忙的,没想到却听到了这件事情。
“元娘!”李氏张张嘴喊了一声,却不知道怎么劝解。
“娘!我愿意的!”顾元娘坚定地说道。
看到顾元娘进来,顾如槿看着她身后的翠屏一眼,没再说什么,铺了宣纸磨了磨,快速地写下一张只有五味药材的方子。
“娘拿着,三天后若大姐还是想要,娘就给她吧。”吹干了墨迹,顾如槿将纸折好放进李氏的手里。
“娘知道了!”李氏知道这是在给大女儿三天考虑的时间。
李氏母女出以后,顾如槿叫了翠屏过来。
“夫人赎罪!是奴婢自作主张了!”翠屏垂着头恭敬地跪在顾如槿面前。
“你起来吧!以后不可如此!”她知道翠屏的用意,亲姐妹十年未曾来往,小时候的情谊早就消磨了,从她回来顾元娘说话做事总是带着小心思,她如何没有看出来,只是顾元娘也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错,顾如槿便不欲与她计较。
今日她与李氏说话翠屏就在堂屋做绣活儿,顾元娘进来她却没有拦。翠屏的用意也很明显,想要顾元娘感激自己,若能死心塌地地对她便更好了。
“谢夫人宽恕!”翠屏磕了个头站了起来。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三天里顾元娘都很安静,照常吃饭做工照顾孩子,可李氏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并没有松一口气。
果然,第三日吃过晚饭,顾元娘便跪在了李氏夫妇面前。
“元娘这是干什么?快起来!”顾老三并不知道方子的事情,看到闺女跪在自己面前,刚想拉她起来却被李氏拦住了。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娘不是不愿意给你,娘只是心疼你,若你有个万一你让孩子们怎么办?让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吗?”李氏咬着牙,硬是没让眼底的泪留下来。
“女儿不孝!”顾元娘倔强的只是磕头说着不孝。
“罢了罢了!你是几个孩子的娘了!娘也管不住你了!”
李氏起身将锁在抽屉里的纸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又从衣柜的里层摸出一个盒子,开了锁,将里边一个最大的银角子拿出来和方子放在了一起。
“你拿去吧!”李氏背着身子也不看顾元娘一眼。
“多谢娘成全!”顾元娘磕了头拿着桌子上的方子和银子出去了。
顾老三看着闺女进来又出去,一脸疑惑地看向李氏,李氏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顾老三。
“你真是老糊涂了!你将那方子撕了不就完了!”顾老三难得地对李氏发了脾气。
“你个老东西!你自己的闺女你自己不知道,若不了了她的心愿她能罢休吗?”李氏的火气也上来了,“就那蛤蚧不是没有吃死过人,她听咱的话了吗?”
听李氏这样说,顾老三也沉默了,他女儿的性子他如何不知,自小就拧的很,他只是不愿看到女儿这样。
夫妻俩相对无言地坐到半夜。
“睡吧!咱们明日跟她一起去镇上!”顾老三叹了口气,招呼着李氏躺下。
第二日,李氏做了早饭温在灶上,便和顾老三一起坐着驴车带着顾元娘去了镇上济世堂。济世堂的大夫看了方子却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李氏只说里调理身子的偏方,大夫听了直摇头,这些人真是不拿身体当回事儿,这没看大夫没把脉怎么能直接拿了偏方来抓药呢!大夫虽然腹议着,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这个药引子咱们这里没有,你们要买只怕要去府城了!”这药引子怎么好像是男人绝子用的?大夫疑惑地打量着一家人,哪个男人这么倒霉?
“大夫只管抓其他四味就行了。”之前已经得了顾如槿的话,听到没有药引顾家几人也没有惊讶。
几人抓完药没有停留直接赶了车回去。
“明日爹娘陪你一起去府城。”走在回去的路上,顾老三说了今天上午的第一句话。
“娘还要做粉条,我让壮哥陪我去吧!”顾元娘眨着眼睛将眼底的湿意掩下。
“粉条停一停也没关系,你回家说了,你婆婆又要纠缠,等真怀了孕再跟那边说吧。”李氏看着车窗外,淡淡地道。
“听你娘的吧。”顾老三也劝着。
一早上听到院外的动静,顾如槿便知道了顾元娘的决定,只顾惠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疑惑爹娘和大姐一早去了哪里。
次日,顾如槿让翠屏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府城。
府城岳州府在盛景国东南,这里气候温和,春秋短冬夏长,也算四季分明。因为盛景国的主河流兰江流经此地,北通政治中心京城,南下沿海,岳州城便成为南方内陆最繁华的城市,而陈河是兰江最大的支流。
顾老三花了五十文钱托了商船的杂工将一行人带上了船,商船高三丈,两层甲板,桅杆上飘着一个带着郑字的旗帜。
杂工将几人领到船底杂工房,只交代了不要乱走,便出去做工了,看着脏乱的大通铺,几人也没有嫌弃,就连翠屏也只是微皱了一下眉,三个月前她住的牢房比这更脏。
一下子走了四个大人,家里便有些乱了,幸好顾惠娘也是能干,打理一家十几口人的饭菜只让顾盼娘打个下手,粉条也没有搁下,由顾惠娘和顾安郎一起做,这期间顾安郎送了一次粉条。
闲时盼娘领了牛杏花、王知知满山疯跑,几个还走不利索的便留在在了家里。
“娘,龟龟!”徐靖钰从外边跑回来,拉着顾如槿往外去。
“龟龟呀!小龟龟比小兔兔跑的快是不是呀?”顾如槿抱着顾璟弘拉着徐靖钰的手,学着徐靖钰的语气说话。
“没有没有!小兔兔偷懒!”
“我们钰哥儿真聪明,就是小兔兔偷懒才输给了小龟龟,我们钰哥儿要做个勤奋的小龟龟好不好!”顾如槿点了点徐靖钰的小鼻子眼里含笑。
奶娘听了也跟着笑却并没有放在心上,而王云林却怔在了那里,他马上要冬眠了,近几日越来越懒得动了,本想趁午时天气暖和出门溜达溜达,却看到隔壁小屁孩自己在和蚂蚁玩,小小的孩子蹲在树下看起来很孤单,他忍不住便想靠近,没想到却听到了这样的对话。小龟龟?小兔兔?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是他熟悉的那个故事吗?还有人跟他一样吗?此刻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个问题,只是他现在是只不会说话的乌龟,没人能听懂他的语言。
“娘,龟龟回家。”徐靖钰指着地上的乌龟,示意顾如槿帮他拿回家。
“不行哦!龟龟有自己的家,我们不能拿回家。”顾如槿看着徐靖钰认真地说道。
徐靖钰却是不依,趴在顾如槿怀里,也不说话。
顾如槿知道这是孩子在闹脾气,半年前孩子受了些惊吓,醒来后就胆小不安有些自闭。
“那我们去问问龟龟的主人能不能跟龟龟玩一个时辰好不好?”顾如槿也是不忍看着孩子这样。
听得顾如槿这样说,徐靖钰才笑着点点头。
顾如槿带着徐靖钰直接敲响了隔壁的院门。
毛氏寡居多年,为防万一院墙修了两米高,院门更是用的上好的榉木做的,结实耐用,看着还算新,应该是做了没几年的,门槛上还开了个很窄的小门,不知道做什么用的。
听得敲门声毛氏却不敢贸然开门只在门内谨慎地确认了来人身份。
“三娘怎么来了?快进屋坐吧!”对于顾如槿的到来,毛氏很是热情,看顾如槿的眼神很是慈爱。
而顾如槿却被看的有些莫名其妙。
“婶子我就不进去了,我家钰哥儿很喜欢你家的乌龟,我们可不可以跟他玩一个时辰吗?”顾如槿没有进屋,直接表明来意。
一听事关乌龟,毛氏也不便随意做决定,还儿养的乌龟极有灵性,喊他他也会有回应,还儿一向是当人一样来养的的。
“我们也不拿回家就在外面跟它玩一会儿,我会看着钰哥儿不让乌龟受伤害的。”看到毛氏犹豫,顾如槿保证道。
“要是老祖不愿意你们也不要强求!”毛氏知道老祖不喜欢的话就会咬人,几年前大富想把老祖抢走便被咬了手指头,从那以后只要大富来家里老祖便张着嘴要咬人,不过上次老祖在顾家待了两天都没回来,想来是喜欢顾家人的。
“老祖……是乌龟的名字?”顾如槿满脸黑线。
“还儿总是这样叫,我便也跟着叫了。”毛氏不好意思地捋了捋耳边的头发。
那黑心少年品味还真不一般!
得了毛氏的同意,顾如槿便搬了两个小凳子,将顾璟弘揽在怀里坐在在自家院门外的柿子树下看徐靖钰和乌龟玩。
此刻王云林却是抓耳挠腮地想知道小兔兔和小龟龟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样,急的四肢乱挠,逗得顾璟弘咯咯笑。
徐靖钰似乎将乌龟当成了小伙伴,和它一起捅蚂蚁窝,挖小土坑,玩的不亦乐乎
日渐西下,凉风渐起,顾如槿让奶娘拿了棉披风将睡着的顾璟弘抱了进去,在徐靖钰意犹未尽的目光中将乌龟送回了裴家。
一个下午王云林也没有听见什么有用的信息,无精打采地缩着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