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风起,鸿雁传秋,斜阳里暮云千里。
镖队与商队合而为一,继续往城中进发。李度上了肖砚的车驾,慢慢聊着各自见闻,靖月司的事情不便向外人道,大多数时候是肖砚在说,李度在听。
“洛川灾民的消息正在慢慢发酵,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恐慌正在蔓延,各地的粮价都在飞涨,不论是谁,所图者不可谓不大。”
“不管是谁,图谋的不过一个利字,却因此为敌国所趁。姐夫此去,可有谈妥了?”
“结果还算理想,到时候偏向我们的粮商共同发力,我们放粮,他们收粮,且看哪边能熬到最后了。”
“囤积居奇者这次靖月司一定要好好查一下。”
肖砚摇摇头:“暴力手段终究不是正途。于大局来看,真正需要救济的不过是集聚到云中的这些流民而已,他们早已身无分文,若是天气再冷一些,他们断无生路。
对于他们,朝廷下发赈济粮、治瘟药、御寒衣物,保下他们性命,只要云中不出大的岔子,各地人心稳定,粮价自然炒不起来;若是流民出了乱子,加之市面上没有足够的粮食供应,大面积的恐慌来临,粮价势必飞涨,届时中户、小户为了活命卖房卖地,弼儿卖女的人间惨事遍地都是。
这时候世家门阀就该出手了,低价吃进大量土地,原本的中小户人家卖身门阀大户......他们还是在自己原本的土地上耕作,身上却多了一条吸血的虫子,所以,这从来都不是单纯赈灾的事情。”
李度也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些事情,陛下不知道吗?”
肖砚诧异地望了李度一眼,不便妄自揣测他与陛下的关系亲疏,自顾自地说道:“陛下雄韬伟略,胸中自有锦绣,奈何身为妇人,所有世家门阀必然不容她身居高位,所依仗者,只有吾辈寒门登云学子而已......呵,登云门外唱名者方为好汉,既是荣耀,也是责任啊。”
“姐夫大才,李度自愧弗如。”
“小度你也别太过于自谦,如今咱们这位太子殿下......”
“姐夫,这些话咱们私下里说说便可。”
“哈哈哈,你姐夫我不过一赘婿身份,能做得成什么事?也就和你拉拉家常罢了,咱一家人,旁的让就算听了去,他们也配说三道四?
你也别说我,你还不是一样,一朝入得靖月司,一生只为拨云见月,保境安民,生是云上人,死为凌云鬼,不能再入朝为官,执掌权柄,有功劳也不能大肆宣扬。哎,我就随便说说,你别多想。你当真心中没有别的抱负?
或者,做个闲散王爷也是好的。”
李度默了默,悠悠说道:“要论治天下,我不如母亲,也就是这方面还用得上我。她让二哥做太子......以二哥的性子,母亲或许更放心一些吧。”
肖砚拍拍李度的肩膀:“你呀,就喜欢藏拙,不过也难得你看得开。”
......
高大的城楼渐渐出现在视线里,远远的一队甲士迎了上来,为首的是云中守备司都护罗绩,全身明光铠,骑在战马上气派十足。只见他遥遥拱手:
“前方诸位可是凌云靖月司的同僚?”
孟鸾抛过去一块令牌,高声回到:“正是,我等自洛川归来,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对照查验无误,罗绩翻身下马,双手将令牌递回孟鸾手中。
“诸位不辞辛劳,为百姓夺回治瘟灵药,末将罗绩,替城中百姓谢过诸位了。”
“罗将军不必客气,路上偶遇郡马爷,便一同随行。”
罗绩闻言眼神一亮,连忙快走几步,到得马车跟前,躬身笑到:“郡马爷,您这就回来了?您不是说没个一年半载的就不回云中了吗?”
车帘被掀开,罗绩眼角瞥见车中一位白衣男子,气质不凡,想来不是普通人。
“罗都护,也就是别人能敬你一声将军,竟然拿我说笑呢,是不是以为我们文人好欺负啊?”肖砚挡住罗绩的视线,愤愤地说道。
“哟,瞧您说的,末将哪敢欺负您呐!不过郡马爷这次回来,您还出去吗?”
肖砚眯眼打量着罗绩,说道:“这就走,我就是回府上看一眼,也就半个时辰出来。”
罗绩挤挤眼,拉长声调,意味深长地笑笑:“哦——原来如此,那么末将今日不曾见过郡马爷,不过您看,这天也凉了,咱们守备司的兄弟们是不是也得喝两口热的......”
守备司都护凑得更近了,伸出三根手指不住地搓着。
肖砚定定地看了罗绩一会,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拍在他手里:“呵,拿去!”
“哎哟,郡马爷打赏,末将代兄弟们谢谢您嘞!”
回身上马,罗绩喊道:“将士们前面开路,咱们回城!”
队伍再次壮大,前面有官军引路,速度快了不少,道路两旁出现了更多的人影,却再无人敢上前找事。
见肖砚缩回车内,有些忐忑不安,李度暗自叹口气,跟他说些话,缓解紧张的情绪。
“方才那个都护将领官声如何?怎么会跟你要钱?”
“他叫罗绩,人有些圆滑,不过这些年在云中还算尽心尽力,没有什么大的功劳,可是也没出过什么岔子。我溜出去躲你姐,给他些银两,他便不会向你姐透露我的行踪......哎,平素他也没有贪渎之举,你该不会是想调查他吧?”
“怎么会?我靖月司又不是闲的没事干。哦,对了,我的身份需要保密,一会还请姐夫交代好下面的人,不要说漏嘴。”
“你小子搞什么啊?神神秘秘的,哎,好了好了,知道你们靖月司秘密多,你别说,我也不想听,不过你把心放肚子,郡主府的侍卫,嘴上都把得牢。”
日头还未完全沉落地面,队伍便进了城门,守备军各自回归岗位。
入城后,孟鸾与罗绩打个照面,与郡主府的人马分道扬镳,带着车队往郡守衙门行去,李度依然与肖砚同车而行。
望着马车远去,罗绩挠挠头,自言自语:“郡马车上怎么还有个男人?莫非——不能吧!”
罗绩忽然想到什么,郡主和郡马成亲多年却无子嗣诞下,而且时不时吵个架,郡马爷就往外跑。
难不成,郡马真的......好断袖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