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覃穹空手归府,白翳倒不是特别惊讶。其实,她叫他前去兰宫更多事试探一番。倘若与兰宫无关,或者说兰宫的人全然不知此事,自是会应邀前来,但相反,若是她们心怀有鬼,定是百般借口不肯来的。
她还没有开口说,一边的阿笠就说到:“定是他们没错了!要不是心里有鬼,哪里才不过几日,人就走了?必是说来骗人的!”
他怒气冲冲,却因为被告诫不可动怒而在极力的压抑自己心中的不快。
“你先别急,且听我说。”白翳道:“就算她们应邀来了也不会出手相救。”
久不开口的巫旬纻手里端着一杯清茶,说到:“若是与这个兰宫无关,她们没有解药,是救不了陆公子的。若就是她们做的,这些人又怎么会去救自己要对付的人呢?这不自相矛盾了吗?所以,不管她们来与不来,对陆公子而言,并无差别。”
“正是如此。”白翳道。
“那现在该怎么办?”阿笠问。
“时间不待人,只能做两手准备了。”
白翳对依旧在闭目养神的白老爷和巫旬纻说道:“爷爷,义弟,再拖下去也无益,只先用火莲救人了。”
坐在榻上的老人缓缓睁开眼:“翳儿你有何法子了?”
白翳道:“虽然这里的人都称不上绝世高手,但若是以多人之力不是不可行。白府之中,长金和维邦是修外功夫的,指望不上,但我和覃穹是可以的。此外,巫旬的丹药有奇效,可与我一用。”
说着,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巫旬,后者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似乎并不赞同这个办法,但也没有立刻否决。
老人自是不愿意自己唯一的孙女冒险救人,若是白翳身体无恙他也觉得做一番尝试也不是不可,但此时她的身子是不能折腾了。但见白翳如此不顾一切的要救陆千尘,他也不得不在怀疑里面躺着的就是落阳山庄的陆千尘了。
知道事情不能阻拦,他只好说:“为今之计,我只好试一试,看能不能将那位朋友找来了。只怕是希望渺茫。”
“爷爷的朋友之中竟有此神人?”白翳诧异道。
老人从榻上起身,踱步到了门口,只见他伸手一挥之间,拿出一根小哨,轻轻吹响,便有一海东青在半空盘旋而来。
“这不是爷爷平日里最喜爱的鹰儿吗?”
盘旋的鸟落于老人左手小臂上,收起了双翅,雄赳赳的昂首。
老人转身面向众人道:“此物是我那个朋友所有,后来托寄于我,此鸟难得一见,更是聪敏,许能够寻到他真正的主人。”
他走进了另一侧的书房,拿起桌上的纸笔,开始蘸墨书写信条。白翳跟过去,之间纸上写有“过年未见,还请一叙”。她帮老人把纸条卷成极细的纸棍,轻绑于海东青的翅羽之下。
老人伸手抚摸了鸟儿的脑袋,轻声道:“去吧,把他找来。”
他话音刚完,鹰便展翅,从正门飞出,腾于云中不见了踪影。
“这有用吗?”
只能试试了,毕竟也是多年不曾有来往了。“老人看着白翳,说道:“你这般急于救他,我便是相信了,他就是那个人。若是侥幸救活了他,你打算怎么办?”
老人问的问题白翳不是没有想过,但她早就明白了,世上的事情不能尽人所愿。
她微微笑道:“过去的事无非父母之命。而今,我爹娘早已不在了,若他还记得,我自是欣喜。倘若对于他已是石沉大海的旧事,我又何须再提起,扰人自扰。”
老人听了,只轻轻一叹:“哎……”
白翳见状,不忍他为此操劳,便道:“爷爷无需忧心,孙女救人不过是念及长辈情和那一纸的承若,并无其他想法。”
说着,她上前挽起了老人的手臂,又笑着回到了大厅的众人面前。
老人内心满是无奈,这多年的生活历经,是使得白翳成长不少,但同时,她也不是那个心事情绪坦诚相露的孩子了。她的心事不深,却习惯了将它埋藏。
看着她如此,老人不再多言。
他对坐在那里的巫旬纻道:“巫少侠,我们走吧!”
巫旬纻便站了起来,跟随老人去了取火莲。
他走的时候,对阿笠说:“你的身体虽无大碍,但那暗器还在你体内,得需调养。她会将需要你服下的汤药给你,你好好服下,以调理你的气血运行。”
“可我想在此待着。”
白翳见阿笠有些不想的样子,也说道:“那便叫她把药送到这里便是。一会儿治疗开始,这里便只望着你和小兰忙进忙出了,你若好了,于此事只有便利。”
小兰虽没有在屋里,却一直等候在门外,听了白翳之言,她便十分自觉的去为阿笠准备汤药了。
老者与巫旬纻暂时离开这里取火莲去了。
见他们离去后,站靠在柱子的覃穹才问白翳:“那陆千尘,你一早便知道他的来历吧?”
白翳坐回了桌子边,她朝他露出一个微笑,说:“你知道了啊。”
覃穹道:“我本以为只是念及之前的淡淡之交,见你如此不顾自己的救人,便觉得事有蹊跷。”
“怎么,你不愿意?”白翳开玩笑的说。
覃穹脸上却没有一点笑,他严肃的说:“你可知道这么做,你的伤许久都不会愈合。”
“着我自然知道。”
“那你还执着于此事?”
白翳说到:“旁人不知,你难道还不清楚?我是死不了的,紫光剑不会让我就这样死了。多亏了你几时将它寻回,不然这个时候我未必敢做这个决定,自从前几日你带回了紫光剑,我的伤势便恢复的极快,连巫旬也说不日便可痊愈,只是皮肉之伤眼看起来愈合的很慢而已。”
覃穹不语,他内心里是不赞同白翳这么做的。但他知道,不论是谁来说,也阻止不了。他也不是不愿意救陆千尘,只是他认为,要救陆千尘不一定非要白翳出手。他从那一夜之后便知晓白翳是不会那么容易死去的人了,但她活着时候,自身所承受的痛苦却不是简简单单几个“痛”字可以形容的。
他曾见过她第一次伤口裂开时,痛的无能动弹,无法言语却止不住的落眼泪。她曾经可是,即使是在战场上几度生死徘徊也不曾落泪的人。
见覃穹一脸严肃的神情,白翳心里都懂,她说道:“安心吧,刚开始的时候确实生不如死,不过现在,我已经开始习惯了,也就不是能忍受的程度了。人一旦习惯了,哪怕是千刀万剐的痛,也会觉得不像第一次那么难受。”
“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覃穹张了张嘴,犹豫了一番,还是问了:“你为何如此在意他?他不只是被我们偶然救起的人吧?”
白翳眼里掠过一丝浅笑:“你既然知道,何必再问呢?”
覃穹说:“我想知道,他为何值得你这般,因为我认识的白翳,不是一个欠缺考虑的人。”
“你怎会觉得我欠缺考虑呢?”她说:“眼前的情形也不算坏,兰宫自然是被办法招揽的,这不是早就清楚明白的事情吗?至于外患,正是因为有你,还有长金他们,以及我手下的每一个兄弟,我才会放心。所以,我是细细想过才做的决定。”
“但是这几日你是知道的……”
“紫光剑的事,背后到底如何确实值得深思和戒备,但这不是一时之间可以解决的。若是放任他们主仆不管,他们定是必死无疑了。”
白翳说,她没有把心里那句“他死了我能够守护的便又少了一个”说出来,而是任由它哽咽在喉头。
她轻轻地深呼吸了一口气,企图转移到话题。
“那个盗剑的人如何了?”
覃穹心里微微叹气,说:“还没有醒过来。”
“又是一个昏迷多日不醒的人,实在不行,便请人也为他看看吧。在一点让他清醒过来,紫光剑的事情不就有了下落。”
覃穹说:“这正是我所担心的,那个人身手不凡,我怕一般的人接近他医治的时候被误伤,岂不祸害了无辜的人。”
白翳倒不是认为能够盗走紫光剑的人会是个撇脚三脚猫功夫的家伙,她也是有心理准备的。
“哦,他有什么来路?”
“目前尚且不知。”覃穹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那日交手,我是很吃力,他的招数诡异,并不是江湖上的门派功夫。若不是他突然昏倒,紫光剑怕是拿不回来。”
“怎么不曾听听闻过江湖上还有这号人物。”白翳眼珠一转,说道:“这样,一会儿,你带巫旬去一趟地牢,让他看看那个人的情况。”
“可以吗?觉我所知,他并无功夫护身,我怕万一那人醒过来伤了他。”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护他安好,本来此事不宜劳烦他,但我爷爷要为陆千尘诊治,也是无法脱身,且他老人家实在不便去那汗湿的地方。”
白翳说:“巫旬为他看之前,你们事先将他锁牢了,用上最好的锁链吧!”
覃穹淡淡道:“已经用了寒铁锁链,但恐怕徒劳。”
“他当真这么厉害?”白翳不太相信有人能让覃穹说出这番话。
覃穹却不多说,只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