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世救道万般何,千种药草皆为苦。
白老爷在梅林楼阁一直等到众人散去,白翳也休息后才离开。
小兰跟往常一样,将他送至门口。
“老爷,小姐已经睡下,让小兰为你提灯吧。”
小兰想着那个明月绾还在他的院里,心里不免还是又些担忧的,毕竟,现在已经是午夜过后许久的时间,就算是仆人也都歇息了。平日里也总有人可以唤来为他提灯,可眼下是实在没人了。
“不用,你就守在这里吧。”白老爷说:“今日事多,怕是翳儿她睡不安稳,你就待在这里不用回那边的房间。”
小兰至点头应允,然后将手里的灯交给他,然后目送着他走出梅林,待到灯光渐微,她才返回房里,关上了门窗。
白老爷素日里睡得早,想这般待到深夜才回房间歇息的事情,追溯起来,上一次已经是在自己还是年少轻狂的年纪。他提着提灯,走出梅林里蜿蜒的小路,又穿过在各院之间连接的长长的回廊。
或许是活到了这般年纪对什么事情都见怪不怪了,他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被今天发生的突然事件所干扰,反而看起来是一脸的静默淡然。
夜里还是有些风的,手里的提灯被吹得有些微微摇晃,好在风不算大,还不至于将整个灯笼熄灭。他肚子走在着条长长的回廊,会想起自己家族和今日的处境,不禁又些后悔当初的决定。
一声叹息在廊下延长,他没有注意到院门前整站立着一个人。
“白老爷。”
不用举灯走近,他便知道来者何人。
“覃穹你这么晚还来此找我,所谓何事呀?”他一边上前推门而入,一边说。
覃穹本来是已经回了自己的长吉厅,但是久久不能入睡,便有起身来了这里。今日的事情,他自觉不能去问白翳,今日的白翳看起来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果断,反而又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他作为她的好友和部下,却都不能去问什么,最后只好到了这白老爷的别院。
“老爷,我夜里实在睡不着。”
“所以你就来了我这儿?”
白老爷将他领进门,两人跨过门槛,穿过前院,朝着更里面的房间走去。
“你以为,来了我这里,便会有答案?”
覃穹不语,他跟在老人身后走进屋子,然后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站定。他看着老人将手里的灯笼吹灭放在桌上,然后回过身来看了自己一眼。
他说:“如果老爷觉得覃穹不必知道的话,我也不会深究。这就告辞。”
老人在慢慢坐下,将桌上的茶壶拿起,有慢悠悠的到了两杯茶。覃穹见他倒茶两杯,便知他有话要说,也就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你若要问今日那两个年轻人的事情,我一个老头子是不会比你们思考周到,知道的多的。不过,你若失担忧翳儿,我倒是可以说说。”
老人递给他一杯茶说:“翳儿今日举动本来就又些与往常不同,到了晚宴的时候,更是又些举止奇怪,这都是故人的缘故。”
“故人?”
覃穹想,今日在场的所有人中,要说故人也就他和长金刘维邦三人而已。但总不见得白翳是因为他们几个才这般的。
他问道:“您老的意思是?”
老人淡然笑道:“我所说的故人自然是除了你们几人之外的了。”
“今日在内堂欢宴上,有一个人,是翳儿早先便是相识的故人。这个人,也可以让她不顾一切拿出了我们白家的祖传宝贝去救他。这么说,你该知道是谁了吧?”
覃穹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想到是陆千尘,但他还是没有这么认为。因为陆千尘和阿笠是他和白翳一起在鱼落江边救起的,如果他们认识,那白翳当时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反应才对。
“你说的是,陆公子?”
老人端起桌上的茶杯,递到嘴边却又放下。
他缓缓道:“那陆千尘,虽然我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这个他不该出现的落江城,但他是我白家故交之子。这江湖之中知道他的想必也不是少数,毕竟落阳山庄是天下第一庄,与他们结交的江湖中人也是不计其数的。”
“我们白家自然也是其中之一。”老人说到:“我年少时喜爱游历四方,在意外之中结交了落阳山庄的上一代庄主,之后便是有着固定但并不算熟稔的往来。我白家人丁单薄,我只有三子,到了翳儿这一代的时候,也只有一子,便是他的兄长,白逸。可惜天妒英才,他虽然是极具药理天赋的人,却自身体弱,多年药而不愈,最终年纪轻轻就去世了。她只比翳儿年长七岁,许是翳儿早就有所察觉,知道自己会背负白家的族运,所以自小也是非常努力的学习药理,她甚至对我提出要求,要学习与兄长一样的本事。所以,她的药理本事也是足以为白家峥嵘门楣。”
“但白翳的一身功夫,难道也是自小就学的?”覃穹问道。
他认识白翳的时候,她便已经有了不错的武功,后来相互切磋之间,也是进步神速,若不是长久的底子足够,是不回对武功的相同自处领会的这么快的。
“她是自有习武的。”老人说:“她才五岁时,一日见到他的兄长在书房叹息,她便去问了。她就问他,‘哥,你为什么叹息,是心情不好吗?’,白逸就告诉他,自己身体赢弱,恐不能多活,担起这白家的族运。于是,翳儿就说,‘哥哥只要好好学好药理,保重身体即可,其他的事就交给翳儿吧’。从那以后,她便对自己的父亲提出了要学武的请求。你或许会问,我有三子,难道其他两个的儿女就没有可以担当族运的人吗?当让不是,只不过,他们没有人愿意,承担这个沉重的光荣。”
“我白家世世代代都是皇城御医之首,此等荣耀,常人艳羡不已。却不知道伴君如伴虎,没有那个父母愿意将自己的子女送去的。而且,白家的人,都早已默认,这样的命运本该身为男儿的白逸来承担。他做不到,由他的妹妹来承担,是理所当然的。可况,他们兄妹的父母都早逝,更是无人为他们打算了。”
“翳儿兄妹怕是早就知晓自己的命运的,所以,他兄长即使那般疼爱自己的妹妹,看见她日日习武练功,也只有狠下心来,假装不知道。他们都是极其懂事之人,互相隐瞒着,默默的不言这些。翳儿很体贴人,但她性情开朗,事事看的通透,所以,她每次去兄长的书房,都会输好女妆,将自己的双手保养的很好。”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人停顿了一下,忍不住的微微叹息。
他说:“可惜,他兄长在还不到成年就去世了。那个时候,皇上已经搬了谕旨让他进宫任职,阻力的人舍不得着祖传了几代人的荣耀,无奈之下,翳儿便男装代替去世的兄长进了宫。她处处小心,总算是没有被人识破。一年之后,战乱四起,她便请命上了战场。”
老人看着覃穹,神色凝重:“顾其实,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覃穹在白翳初为御医的时候与她相识的,那个时候,他也没有辨认出她是女儿身,他知道白翳是个女子的时候,已经是几年后在战场上,她已经成为战功赫赫的将军的时候。
“她的要强原来是从小就有的。”他说。
老人笑了:“她的要强可不是一般的男子可以相比的。只是,我到希望她一直要强,事事要强。因为这样,她的烦恼或许要少得多,可以活得纯粹一点。”
“你是指,陆公子的事?”
老人只沉默不语,没有立刻回答覃穹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