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艘船在鱼落江上行驶有一个时辰之久,此时已是将近正午阳。旬流而上,他们也早就过了刘维邦所说的事发的那一河段。
“早过了刘维邦说的地方,却不见异样,我们还要继续往上走吗?”覃穹问到。
一直坐在凳子上的白翳,中途也起身去了甲板周围巡视了一番,回到船内便没有动过。他身边的苏日烁有些微醺,白翳看着他支着脑袋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心想,这人也喝了不下两坛子小酒,多少有些醉了吧。
她收回目光,对覃穹道:“暂且继续往上走,我们沿途都很祥和,没发生什么事。只是,我心里总觉得这与我所见所知的鱼落江多有不同。”
她轻声叹道:“这鱼落江什么时候,这般安静了……”
她说得很轻,还是被对面的苏日烁听到,他半睁着眼看着白翳,说:“通常这种时候,都是多发灾祸之前的景象。不是有句话说,嗯,暴风雨前的宁静。”
白翳未接他的话茬,而是拿起面前的杯子将里面的残酒饮尽。
她刚刚把手中的空杯放于桌上,几人所乘坐的船身突然震了一下。
这震动不大,几人却都警觉起来。一直不动声色的唐白鸥也睁开了双眼。他收下踩在栏杆上的腿,朝白翳走去。
“恐有异样,你要……”
没等唐白鸥的话说完,船身又迎来更大力的动荡。而这一次,是连续不断。
几人精神顿时紧绷,纷纷从方才的位置上起身,覃穹和唐白鸥都赶紧快步走到白翳身边,一前一后护住了她。苏日烁见状,也迅速向几人拉近距离。
白翳却除了有些警惕的看着四周,和让自己在这不断的动荡之中保持稳定的站立,脸上并不见慌乱之色。
她一只手按住腰间的紫光剑,语气淡定,对覃穹说到:“去甲板上见掌舵的进里面来。”
覃穹方才恍然大悟,这船行走这般不稳,怕是那个掌舵的人已经凶多吉少。
他当然不会将此想法说出,还是听从了白翳的命令,在颠簸之中朝外面甲板上走去。
覃穹行至甲板船舵处,只见那人已无踪迹,正当他要高声喊话时,一个毫无畏惧反而满是欢喜的声音叫住了他。
“覃将军!”
叫住覃穹的,正是掌舵的那个卫兵,覃穹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他在船的另一侧甲板上双手紧紧抓住船舷,脸上掩不住的欣喜。
他对覃穹喊到:“将军!您快来这边!”
覃穹迅速移步过去,掌舵的壮汉兴奋的伸手指着花船之外的江面,依然是激动万分。
“这,这些是!”
顺着对方所指,覃穹看见了从未见过的一幕。他眼前的鱼落江大片的江面,金光灿烂,波光粼粼,足足有一个校场的大小,全是金鱼浮游,鱼的鳞甲宛若纯金,在这正午的日照之下,涌动不止,犹如这江底炸裂了火树银花。
“这就是金鲤。”
白翳三人听到了壮汉的喊声,便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现在覃穹身侧,同样看着眼前的景象,半张面具下,她的眼睛也不禁闪着一丝惊讶。
“这就是刘维邦提到过的金鲤,这是我们曾在金月楼吃过的美味。”白翳说。
“将军也知这金鲤?”壮汉问,但突然又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很蠢,这白翳是一城之主,自是起的呢珍馐美味都下过肚的。便有微微低头抓了抓脑袋。
白翳对他笑了一下,说:“自是知道的。”
他们对话时,唐白鸥却一直盯着这些金鲤鱼群之外的江面。
他言语淡漠,听不出情绪:“起雾了。”
雾?白翳听见唐白鸥所说,再看向江面时,果真,真个花船所见得到范围内,江面渐生雾气。
她想起刘维邦的话,这大好的春日,鱼落江本身虽湿寒极致,但春夏时节也就晨曦略有薄雾水汽,但皆浮于睡眠,宛若薄纱,不会升到半空。但此时已然临近正午,这些雾气却在变浓。很快,白翳所见之处,已看不清江面,只有阳光照射的鱼群,还恍惚可见金色。
几人都被这眼前的迅速变化所震惊。唐白鸥虽有料到这雾气会越来浓郁,却不曾想到它蔓延的速度如此之快。
“啊!”
覃穹身边的壮汉一声惊叫,将众人从惊愕中拉了回来。
“你叫什么?”原本就时刻警惕的覃穹,听闻这叫声,有些恼怒的问道。
但那壮汉并不回答,只是面色痛苦的蜷缩跪下。
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几人有些紧张起来。
突然,苏日烁想起了什么,迅速的从唐白鸥身侧跑了过去。他蹲下身子,伸手用力把蜷缩一团的壮汉顺手拉开,又有些生疏的扒下了他胸前的铠甲。
等他取下铠甲,扒开他的衣衫,眼前的一幕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只见壮汉的胸前一片黢黑,一大片黑得发亮的虫子在他胸膛蠕动。仔细一看,这些虫子虽然在扭动,却如同那木钉一般钉在他的皮肉之上。
“是吸血虫。”苏日烁抬起头看着白翳说:“许是他没有喝酒的缘故,所以成了攻击的对象。”
“你为何不喝酒?”他有些生气的冲大汉吼道。
大汉的面部痛苦而扭曲,他声音颤抖的说:“此行事关紧要,我白家军士,从不在任务中喝酒误事!且将军在船上,我需好好掌舵……”
苏日烁无语,他看向覃穹,有些埋怨他。覃穹也不解释,他去送酒给壮汉时,对方接了过去,他便是以为对方喝了。哪里知道这是个愣头的耿直人。
“他还能察觉痛楚,说明吸血虫上他身体不多时,只需将虫取下即可。”白翳身后的唐白鸥开口说。
“对!拿酒来!”苏日烁喊到。
“方才所有的酒已经一滴不剩。”白翳道:“可有其他办法?”
覃穹不等得到苏日烁的回答,弯腰便是将壮汉拖到甲板中央,伸手就要去捉下他胸膛上的吸血虫。
“慢!”苏日烁见状制止道:“当心上你手!”
“无妨!”覃穹道:“我方才喝了不少,你不是说这虫子怕酒盐,伤不了我!”
“我是说过,到那时寻常的吸血虫,他身上的那些,足有三指宽肥,已经是寻常的几倍之大,你不要去碰!”
“可否用物器相隔而去之?”白翳问到,看着自己的兵这般痛苦,她心下一紧。
“吸血虫一旦附于猎物身上,用双手用力都难以取下,何况接住他物。且这船上怕是没有那般巧夺天工的物件。”苏日烁说。
“那怎么办?”覃穹问,因为担忧部下,嗓音止不住大了许多。
看着壮汉渐渐失去血色的脸,和不再如刚才那般痛苦的表情,苏日烁知道不能再拖了。
一番挣扎犹豫后,他还是下了决定,他走到那壮汉身边,对覃穹说到:“把你的剑给我。”
覃穹虽不知他要做什么,还是将腰间的宝剑拔出,递给了他。
只见苏日烁结果剑在左手掌心上轻轻一划,顿时鲜血如注。他赶忙将手置于壮汉的胸膛上方,当那些血滴洒在吸血虫所附之处,不一会儿,那些虫子便如同僵死一般,纷纷从那皮肉上掉落下来。
等虫全部脱离肉身,苏日烁将见还给覃穹,随即扯下衣摆将左手掌包扎好。
他起身,在白翳和覃穹眼神的惊讶中笑着对白翳说:“你可得陪我一件好衣裳!”
覃穹虽然甚是惊奇方才苏日烁的举动,但他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当即便把壮汉搬到了船内躺下。
几人松了一口气,正以为平安无事之时,唐白鸥冷冷的喊道:“注意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