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围传来一阵从容的脚步声,白翳转头就看见了陆千尘三人。她站了起来,排掉身上的沙子。
“洗好了?”
“嗯。”陆千尘回应了一句。
她看了三人,果然每个人的精神都好了许多。这海子眼总算是没有白来。她想。接下来的徒步穿行沙海是很艰难的,她很清楚,保持一个好的精神状态是最重要的。
“那我们走吧。”她说。
“你不洗一下?”苏日烁问到。
他其实很希望白翳也去洗一洗,至少吸取满身的污垢,今晚会睡得安稳些。
“还是算了,时间不早,多睡一些比什么都重要。”白翳说:“明月绾尚且没有回来,我们在等等吧。”
“要不大喊一声,这夜里安静,距离也不远,吼一声她就听见了。”阿笠建议到。
“遍地黄沙,你喊再大声也是白费。不过这么短的距离,应该还是可以听见一点的。”苏日烁说。
他也没有解释为什么会白费力气的原因,感举起手做了一个喇叭状的手势,就听见明月绾有些气呼呼的话音。
“你要吼多大声啊!”明月绾手里拎着鞋子,赤脚走到他们面前:“可恶,竟然想趁这个机会吓我!我可没那么胆小!”
她把手里的鞋子倒过来抖了抖,轻轻瞪了一眼苏日烁。
后者只好放下举起的手,将眼睛看向别处。
“你为何不穿鞋子?”白翳看着她的赤脚,关心的问到。
“别说了,我扔的时候没注意,有一只掉进水里了,干了再穿。”明月绾说。
她一头的黑发被打湿被她绾了起来,额前的一些碎短的仅仅贴在额头。
白翳伸手为她抚到耳后,道:“你上马吧。”
但这一次明月绾去拒绝了,她对白翳说到:“你骑马吧,也该你好好休息一下了。我跟他们一样走着回去。”
白翳很开心他为自己着想,但她看着那双嫩白的脚丫子,实在不忍心。
“你赤着脚要怎么走呢?还是听我的话,上马去吧。”
“让你上马就快点,真是磨蹭!”一边的苏日烁故意催促道,他其实也想白翳骑马的,谁会知道这个明月绾把鞋子打湿了。
有了白翳的关怀,明月绾心情很好,不与他计较,轻轻一跃就翻身上马了。
返回惊尘客栈的一路上,不知是何缘故,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也许是这种明月高挂的时候,走在空旷的沙地里,会让人自然而然的感到心神宁静吧。但这只是暂时的,待明日太阳升起,这片黄沙大地就会变成人间炼狱。
回到客栈,那个伙计还坐在门口的石头上,靠在墙角下等候着他们回来。待明月绾下马后,白翳将手里的缰绳交给了客栈的伙计。
“还请代我感谢你们掌柜的。”
伙计把马牵到木桩上拴好,对她说道:“这没什么!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不过,客观你们可是洗好了?”
“嗯,洗的很舒服。”根本没有下湖的白翳笑着说到:“劳烦你带我们去定好的客房吧。”
“请随我来。”
伙计走到众人前面,走进屋里拿起一张桌子上的火烛,为他们领路。
踩着石头堆砌的楼梯,一行人来到二楼的客房。站在第一件房间的门外,白翳对苏日烁道:“你和陆兄他们一间房,好有个照应。”
这行人中就只有她和苏日烁会写功夫,万一有什么事,虽然不敢保证完全,但至少可以撑一撑,而且苏日烁比她想象的谨慎。
苏日烁自然是不用明说就懂白翳的意思,他点了点头,让白翳放心,就推开了门。
阿笠和苏日烁迈进屋里,陆千尘则是看着白翳说了一句“希望白兄睡个好觉”,才转身进屋,关上了房门。
看着剩下的“一男一女”,想起白翳只定了两间上方的伙计问到:“客官是否要加一个房间?”
“不用了。”
白翳推开另一个房间的房门,对伙计说到:“这是我的妹子,我与她住,放心些。也省的她有事劳烦你们,打扰你们的休息。”
听他这么一说,原本脸上还写满好奇的伙计,瞬间就摆出笑脸:“哪儿的话!客观你可是难得的贵客,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就是。”
白翳点点头,去过他手里的烛台领着明月绾进去了。把房间的蜡烛点亮,白翳让明月绾在房间里早些休息,自己要去方便,又拿着伙计的烛台出门了。
她关上房门,示意伙计到楼下去。
客栈的伙计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是有事要说,便跟在白翳后面轻手轻脚的下楼去了。
来到一楼,白翳把烛台凡在桌子上,坐了下来。
她小声的问伙计:“贵客栈的黄驼可否与我?”
伙计一听,顿时大惊。他不知道白翳是如何知晓他们这里又黄驼的。
“客官您说什么?”
白翳将对方故作不懂,道:“你做不了主,劳烦你带我见客栈的主人。”
伙计还是推脱道:“这,这不太方便。”
“这有何不方便的,若你是担心我知道你们背地里的那些事,我今日就已经知晓了。”她说:“我已经同你那位约好要将我手里的一袋珍珠给他,这珠子你见过的,我白日用饭的时候不给过你一颗?那么多珠子,见他一面不过分吧。”
伙计听白翳说有袋子的珍珠要交给自己的老板,心里很吃惊,一反面觉得白翳不可能有很多珍珠,一方面又想起今日白翳大方的给自己珍珠的场景。
“你等一等,我得问了掌柜的,他愿意才行。”
“好。”
伙计离开不一会儿就回来。
“掌柜的答应见你,你去屋顶吧。”
这客栈内并没有楼道通向屋顶,白翳走到客栈外面,轻功派上了用处。
她来到屋顶,看见这上面是一片与客栈一样大小的平地,那个与自己交手的大汉正一个人抱着一坛子酒,面前摆了一碟子肉,独自看着月空。
“我的伙计已经告诉我了,你想要黄驼。”
白翳站在落脚的地方没有移动一步。
“不错。”
“要多少?”
白翳说严肃的说:“我们一共五人,为了方便托运食物和水,至少要四头。”
大汉没有说话,只抱起酒坛子猛喝了一口。白翳静静的等候着他的答复。
“你出得起多少价?”大汉问到。
“你想要多少?”
“呵!来你是有备而来的。”大汉把手里的酒坛子放到一边,对白翳说到:“就在你们来这里不久之前,我刚跑掉一批‘肥羊’,不禁损失了一些金子还有食物,连我的黄驼也不见了一些。”
“你的意思是要我来弥补你的损失了?”
大汉注视着她,慢慢道:“不仅仅是损失,这批黄驼的代价要另算。”
白翳见他眼中闪烁这贪婪的亮光,丝毫没有要隐藏的意思,问到:“这也不是不可以,到我有一个要求。”
“你还要什么要求?”
白翳从袖子里取出一块足有鸽子蛋大小的蓝色宝石,说到:“这是时间罕见的宝石,我身上尚且有一些。你的要求我会答应你,不过我的要求你也要好好完成。你若是同意了,明日我们离开的时候,一袋子珍珠和这样的宝石一袋,一颗不少的给你。”
“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白翳走过去理他更近一些的距离,她的双手背在身后,说到:“很简单,将黄驼喂饱,在为我们准好干粮和水。”
“这些东西我有的是,水可以直接去海子眼,要多少有多少,那海子眼本来就是活的泉眼。不过,这个干粮嘛,你是打算只要素的还是荤的也来一点?”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白翳,期待着从她来上看到一些反应。但白翳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她淡淡的说到:“素的。荤的也背上一些,你知道,我要的是骆驼肉。”
大汉笑道:“那自然可以!”
他早就料到这小子是不会让自己准备那些好货的,她白日里跑到后厨来,看见了那样的场景,还怎么可能吃得下肉食。
真是个懦夫啊。他心里不禁有些鄙视起白翳来。
“那就给你备上烧饼和肉干,如何?”他问白翳:“分量呢?你觉得你们可以在这个‘海’里活几天?”
这沙海也就这里一处靠近海子眼有活路,一旦深入,尽是有去无回的下场。他就时常去沙海深处一些的地方碰运气,若是运气好,兴许能拜拜捡得价值不菲的金银。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管把你有的给我装满两只黄驼。”
面对他的嘲讽,白翳冷冷地说到:“你在这片黄沙之中,就算有无数的金银珠宝,也是没有意义的。无法用它们换得自己想要的,死守又是为了什么?”
白翳之前见他破衣烂衫却在腰间带了一天纯金的腰带,就深知此人对财宝的贪婪本性。黄金那么大的重量,想必他之所以动作灵活迅速,也是这日积月累的重量下练出来的。
这个问题与两人的讲义无关,大汉却并不介意告诉她。他指着一边的一个方正的矮石,示意白翳坐到那里。但白翳并不打算与他久聊,便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大汉也不介意,他重新拿过酒坛子,喝了一口道:“人啊,有钱不就图个安心。我就喜欢安心的感觉。”
有钱就安心吗?白翳心想,在落江城,富可敌国的人太多了,但他们却结义酒深感空虚,日日夜夜沉浸在欢歌笑舞中,一刻也不停的放纵自己,不过就是因为内心极度的空虚和不安罢了。这样的麻木一旦停止,就毫无用处。
所以,金银珠宝能够使人安心,她是不赞同的。
“一看你就是没有缺过银子花的!一身的锦缎丝绸,保不定从小就是锦衣玉食的人,你没有经历过饥饿和贫穷带来的恐惧,是不会理解我说的这种不安的。”大汉说。
白翳没有否认,她的的确确不曾连饭也吃不起,即便是从军作战,身为将领的她也没有体会过他说的那些程度的艰难。
她没有说话,也不好奇大汉的过往和经历,她只在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羞耻。
白翳也不明为什么会这样,她突然心绪不宁,只想离开这个屋顶。
她抛弃了自己甩出来的话题,对大汉说到:“记住我们的交易,明日一早我们便要出发。还有,别想着耍花招,你知道,你打不过我。”
撂下一句警告,她转身就飞身而下,回到了客栈的客房。
白翳房间里的烛火灯芯未剪,火光变得微弱,她以为明月绾已经睡下,便轻手轻脚的推门进去。关上们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明月绾并未睡着。
“你去哪里了这么久?”
白翳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说:“去海子眼了。我想了想,还是洗洗更舒服。”
但她的谎言立刻就被拆穿了。
明月绾走到她身边,说:“我知道你没去。”
白翳只好故作无奈的摊了摊手,道:“好吧,我承认,我是去让客栈的人准备我们要用的干粮那些了。接下来可能会在这沙海走很多天,东西挺多的,必须让他把黄驼卖给我们。”
“所以呢,那个凶巴巴的人答应了?”
白翳说:“嗯,答应了。我用这个给他换的,他一看见这宝贝就同意了。”
说着,她把宝石拿给明月绾看。明月绾却对她手里的蓝色的宝石不感兴趣,她重新走到床边坐下,双手撑在床沿上,看着面前的白翳。
“那家伙吃人的,没想到也喜欢这些东西。”她一边提着小腿一边淡淡的说到。
“你说什么?”
白翳明显被明月绾的话震惊到了。她不是因为客栈的人“吃人”而震惊,而是为明月绾竟然知道这件事而吃惊。
白翳问到:“你胡说什么,哪有人会吃人的。”
“你别骗我了,我就是知道。”明月绾说:“我的鼻子很厉害,白日一进这里我就闻出来了。人身上的味道可与寻常的动物不一样。”
白翳还不知道明月绾有这本事,她一想到她不过是一个小小年纪的女孩子,就知道这些,心里除了惊讶更多的是有些怜惜。
她走到明月绾身边,摸了摸她的头,说:“你的头发也干了,快早些睡下吧!明日一早就要出发。”
明月绾感受到白翳的温柔,也不再想刚才一样像个抓住别人把柄的人。
她低垂了眼眸,说:“对不起,你不喜欢以后我就不说这些了。”
白翳没有责备的意思,道:“嗯。睡吧。”
然后她看见明月绾躺好,转身吹灭了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