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护国寺回来后,整个行宫都安静了下来,以往明目张胆的喧嚣都悄然转为了地下行动。
来风阁随处可见宫女太监们打着眼色,比划着手势行事,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格外地逗人,至少姜蝉是被逗得哈哈大笑。
大家始终记着姜蝉在护国寺说的要沉淀整理一番所得的话,为了让她有个安静的环境,所有人行事都格外小心,做什么都轻手轻脚的,生怕打扰了她。
可她自己倒好,一点不在乎不说,反而还看笑话,这可真是让人无语评说了。
好在她还有一丝良心,笑过后立即告知众人不必如此,如往常一样即可,她的所思所想完全不会受到打扰。
可惜,没人听她的,来风阁的其余人都觉得她需要,所以他们该怎样还是怎样。
看,人们做的许多事都是他们认为的,而不是当事人认为的,古今皆同。
姜蝉无法改变他们的想法,转头还是折腾自个儿去了!
这是来风阁后院新开辟出来的一块花圃,是郭皇后专门划给姜蝉折腾试验用的。
自从护国寺事件后,整个椒房殿出来的人都有了一种使命感——保护好还是幼苗的小公主!他们严格看守着这块花圃,除了椒房殿出来的人,其他人一律不准靠近。
姜蝉在后院练习的时候,里面是没有人的,他们正常的说话声又传不到那里,怎会打扰她?不过是他们太过在意而已,但这毕竟是一番好意,只能受领了。
姜蝉就在花圃里试验时间法则的顺行、逆行,折腾不同品种在时间法则下的成长差异,折腾能够想得到的种种奇思妙想。如果有人因为好奇进去查看一番,就会发现那里充满着一言难尽的怪异。
那里的杂草,从出芽到枯萎,各个阶段一应俱全;那里的松柏,半边老绿,半边新绿;那里的花朵,从花苞到花籽,竟在一颗枝丫上形成轮回……
姜蝉每次回屋前都会催发一株不同品种的牡丹,择其正艳之时,带给郭皇后当礼物。
郭皇后本就喜爱牡丹,更别提这还是自家孩子一手养成的。
屋子里都插了好几大瓶了,她还舍不得将快枯萎的扔掉。在她心里,就算是快枯萎了的,那也是凋零得格外的有意境,这自带的滤镜怕是有十米厚了。
她每次看到这些花,都要委婉低调的炫耀一遍,然后听着宫人们对姜蝉的各种夸赞乐得笑纹常堆眉角。
放现代,这又是一个炫女狂魔啊,可惜时代限制了她的发展。
这天下午姜蝉照常练习归来,晚膳后在小花园里散步时,郭皇后牵着她的手问道:“你那个时空小法术练习得怎么样了?”
姜蝉扭着身子腻着郭皇后道:“能想到的都练习好了,没想到的等以后想到了再说。母后您想要什么,我去给您种出来!”
郭皇后听了这贴心的话语虽然很是高兴,但她还是拍了拍姜蝉的脑袋,轻斥道:“我没有想要的,你给我好好走路!看样子你的仪态规矩要预备学习起来了,识字之类的也要提上日程了。原先打算等到你六岁再开始的,不过我儿如此聪慧,未免你将来走错路,踏错道,还是早些学起来吧!”
姜蝉惊呼一声,撒娇道:“不要啊,母后!您看我整天练习这个练习那个的,也挺忙的不是?”
郭皇后蹲下身,慈爱地看着她说:“母后不会限制你做什么,也不强求你一定得取得怎样的成就,但该了解的、该懂得的,你得掌握。虽然你通过顿悟参悟的方式可以获得很多世人无法学习的知识,但这世间基本的为人处世、常识规矩你还是得从世俗学的。学了这些,你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听母后的话,要好好学,知道吗?”
姜蝉最受不了郭皇后用如此的神态语气跟她说话,只得揪着眉头道:“知道了,母后。”
郭皇后起身牵着她继续走,还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调侃道:“你难道要人家在背后说,‘瑞和公主连大字都不识?’或者‘瑞和公主礼仪真差’之类的?”
姜蝉不由想道:“那就让他们不敢说。”
郭皇后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补充道:“就算大家不说,他们心里也会这么想,连你父皇都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做事儿也得顺着民意。更何况,人的想法哪里是能够控制得了的呢?”
姜蝉不由呆住,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羞愧。她这时才发觉自己虽然放平了心态,去掉了身为后世者的矜骄自傲,但似乎又不自觉地陷入了力量、权势的迷障。尊重他人,尊重民俗风俗、这应是古今有德之人都应具备的素养。而她刚刚居然想用强权力量的方式来处理这件很是平常自然的小事儿。
一个武者打倒一个病弱者,这不仅不值得骄傲,反而应感到羞愧。
姜蝉在这一刻格外庆幸她有一位人品高尚的母亲,而且还是一位教女有方的母亲。
如果没有郭皇后的提点,也许她将踏进迷障而不自知,不知道要自误多久才会转醒过来。
看来修心是时时刻刻的事情,一朝不慎,就会踏入迷途。
姜蝉停下脚步,拉着郭皇后的手,很是肃穆地说道:“母后,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我变强是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而不是为了去欺压别人。”
郭皇后欣慰的看着她,道:“我儿悟性很好,我们在拥有力量前,更应该学会的是人生原则,道德标准,应该学会自制,如此才不至于有力量后造成弥天大祸。”
姜蝉依偎着郭皇后想道:“果然,有妈的孩子是个宝。母后真是方方面面都在为我着想,从今以后母后就是我人生的指路明灯了!”
入睡前夕,郭皇后嘱咐道:“你外祖母和小舅舅明天就到了,明天就暂时不要去练习了。”
姜蝉爽快道:“好呀,反正已经练习得差不多了。您今晚睡我这里,给我讲讲外祖他们家吧。”原来自从护国寺事件后,郭皇后怕打扰姜蝉修行参悟,再加上她也渐大了,便将她移到了旁边的卧室,让她独寝一室,所以姜蝉此时才邀请郭皇后同寝。
郭皇后这才发觉自己还没有给她讲过她外祖家的情况,于是便睡在被窝儿里跟她讲了起来。
郭皇后用回忆的口吻缓缓道:“你外祖他们家族在前朝时原是定居江南的,代代以教书育人传世,顶顶有名的求道院就是他们家的。”
“后来前朝倾覆,天下战乱,眼看江南就要成为割据之地。你外祖他们整个家族为了避难,为了传承不断,为了保存好那些书籍典故,便分成五支队伍,一支留在江南,另外四支选定四个方向散去。”
“刚好,你外祖他们这支选定的方向就是现在的京城。后来本朝建立,定都在此,你外祖的先辈们也在此科举入仕,安家立业。他们虽然入朝做官,但大多数还是沿袭祖上作风,以教书育人或着书立说方面的工作为主。”
“直到你外祖父这代。你外祖父天资不凡,文武出众,当初考取举人后因年纪尚幼,你外祖父的父亲因担心他年轻不经事,会成为方仲永式的人物,就让他沉淀几年后再接着考。你外祖父同意后便外出游历去了。”
“当时他正好游历到了边关,却不想那么巧碰上了外族入侵。你外祖父当时还是个热血少年,他也不管家里人的担心,直接就投军抗敌去了,然后阴差阳错下一步一步走上了大将军的位置。直到你出生那年,外族再次扣关,你外祖父和大舅舅因为兵力不足,而援军又未及时赶到而战死沙场。”郭皇后说着便红了眼睛。
姜蝉摸摸她的脸以示安慰,然后小声道:“那最后敌人打进来了吗?”
“当然没有”郭皇后不知是何种情绪,咬牙道:“说他们不及时,在你外祖父他们战死,敌人即将入城之时,他们又赶来了。呵,真是恰到好处!”
姜蝉听后同仇敌忾道:“母后别担心,以后我一定会查清楚是怎么回事儿的。”
郭皇后回过神,嗔笑道:“要你个小人儿操什么心,你小舅舅和我自然会查明。好了,睡吧,不然明天又起不来了。”于是各自入睡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