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严刑峻法,历史上麾下众将以此为例,无不奋勇作战,此事之后,郑成功所部的战斗力和胜率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其实,当初还未夺取潮州,郑成功向陈凯问策之时,陈凯借戚继光成法为例就已经举出过了领兵作战,厚赏严罚一途,可使军中将士令行禁止。海贸的利润即将在今年出现爆炸性增长,而他在重新整理了思绪,尤其是在这一次厦门险些失守之后,也确定了进一步的坚定了严肃军法的念头。
对于有功众将的奖励、对于有过众将的责罚,郑成功同时也是在尽力的消弭中左所这一根本之地不安全的印象。即便不说只要有陈凯在,劳师远征,将士们心里也会有些底气。只说经那一句“值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杀其人,有功无过”,日后再有这般情况,从征将士们的心中也能有了对英雄出现可能的期盼,也一定会再有英雄奋起。
接下来,郑成功宣布了由在中左所保卫战中表现优异的援剿后镇中军副将周全斌晋升为总兵官,管前冲镇;由援剿右镇副将陈朝升总兵官,管右冲镇;由同样在中左所保卫战中表现优异的漳泉分巡道标营参将林德忠升副将,管漳泉分守道标营,标营规模暂时不变。
一系列命令下达,郑成功开庆功宴,并且派出使者向天子报捷。至于马得功和黄澍的首级,自也是要送到行在的,于他们或许只是一句口头嘉奖,但是于皇帝那里却是可以用来向皇明列祖列宗献捷的物件。
郑成功的处置,越来越附和陈凯曾经通过那些史书记载而幻想出的那个铁血无情的国姓爷的形象了,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是觉得庆幸,还是该感到不幸。但是余光正瞥见施琅面上那一抹失望,他深吸了口气,便大步走向郑成功,表示有事要与郑成功商谈一二。
“庆功宴结束,有的是时间,不要坏了众将的兴致。”
陈凯闻言告退,回去沐浴更衣,再来参加庆功宴。郑成功目视着众将结伴而去时的神情,回想着陈凯早前的那些关于厚赏严罚的建议,心思也渐渐回到了他正在撰写的那份《杀虏大敌中敌赏格》上面。
庆功宴起,遥祝朝廷能够挡住清军在广西的攻势,庆祝明军守住中左所城,进而斩首马得功和黄澍的大功。随即,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坐在上首,时而便会有将校上前敬酒,郑成功一一回过,转眼看向远处正在被一众文武包围着的陈凯,却很快就想起了昨天在他祖母那里发生的那一幕。
………………
“森儿,你三叔死得太惨了。现在你回来了,正好砍了那个姓陈的的狗头,祭奠你三叔的在天之灵!”
郑成功的眼中,老太太已经是恨得咬牙切齿,看那样子,似乎都恨不得生生的当着郑成功的面儿把陈凯咬死在郑芝莞的尸体前。
这副尊容,此等场面,郑成功并非没有预料,甚至早在他听闻陈凯是枪杀了临阵脱逃,顺带着还要劫掠自家积蓄的亲叔叔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他的这个什么事情都要插上一嘴的祖母必然会在他回到中左所城时提出处死陈凯的要求。
“哼,为了郑芝莞那个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
领兵多年,表面亲戚,郑成功又不是没见过,起兵以来的第一战就是被一双表面兄弟给算计了,落得损兵折将,这是血的教训!..
等到了今时今日,他麾下雄兵已逾两万,盘踞潮州一府,但是清军一旦来袭,甚至仅仅是胁迫了一下,就忙不迭的为清军张目。一连三个,都是他父亲郑芝龙的亲弟弟,他的亲叔叔啊,对清军那叫一个全方位的服务,这份周道都可以感动苍天了吧。
而这其中还有他最信任的四叔郑鸿逵,现在连郑鸿逵他都已经信不过了,更不可能为了一个郑芝莞去动陈凯这个为了他不避险阻,屡立奇功的亲信——若是真的动了,叫他日后如何管束其他郑家子弟,又叫他如何在麾下将士们面前服众?
郑成功早已想过了,对亲族、对部下,尤其是在这等动辄叛降的残明末世,若想令行禁止,起码要做到一视同仁。对亲族的优待,可以从其他方面来找补,但是在军务上面,却必须如此,否则一个任人唯亲就足以让他麾下的大军离心离德。
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正好,陈凯杀郑芝莞,不谈守住中左所城的事情,也并非没有可以援引的条例。
想到此处,郑成功沉心定气,随即恭恭敬敬的行礼言道:“祖母,孙儿起兵勤王,是奉了皇上圣旨的。临行前,三叔求中左所全权,曾主动向孙儿立下了军令状。孙儿唯恐大军尽出,中左所及潮州空虚会为敌所趁,亦是授予了忠勇侯、忠振伯以及作为漳泉分巡道的竟成以援应之权。孙儿记得小时候您带着我们几个兄弟去听说书,诸葛武侯斩马谡的失街亭,里面就是因为立了军令状,违反就是一个死字。此次,与其说是竟成杀的三叔,不如说是孙儿杀的……”
郑成功铁血无情,严以待人,更是严以律己,从不是个溜肩膀的主帅。此刻这番话回了过去,摆明了就是祖母你要杀陈凯,就先杀了你这个孙子的态度。
对此,老太太从郑芝龙得势起,素来都是被人捧着的,哪里听说过这等不顺着她心意的回答,尤其是还是她亲孙子说出来的,当即便气得七窍生烟。奈何郑成功的态度坚决,他摆明了立场要对整个郑氏集团负责,对于郑芝莞这等叛徒是绝不能姑息的,否则他父亲创立的这个海商集团就必然会因此覆灭,饶是老太太以祖母的身份强压也是无济于事。
“好,好,好,你这小子翅膀硬了,老身说不得你了……”
身旁的贴身丫鬟连忙上前服侍,总要老太太顺气了才是。待到良久之后,郑成功已经琢磨着多说无益,正想着借着军务的事情告辞而去,总算是缓过劲儿来的老太太却做出了另一个让他无法理解的举动。
“你不杀他,老身也管不了你这个侯爷。但是,缘缘绝对不能再许给他了,这个姓陈的心里面就没有咱们郑家,这个孙女婿,老身是不会接受的!”
无法理解,恰恰正是因为他的这个祖母选择了退而求其次,这并不符合其一贯的性子。倒是那桩婚事,原本就因为战事耽误了,现在他与郑鸿逵之间也过不得话,说来也是会拖上一段时间再说的。反正,六礼不是已经基本上完成了吗,连婚书都写了,郑惜缘已经算得上是陈凯的正妻了,只是没有拜天地和洞房罢了,还是受大明律保护的,却也由不得他这个祖母说了算。
这事情郑成功早早就想好了,现在随机应变,无非是拖时间,便琢磨着敷衍一下,把今天过去了再说。岂料,他的话还没有开口,黄老夫人却率先把他想说的给堵了回去。
“婚书已经写了,缘缘按理说已经是陈家的人了。你若还当老身是祖母,还拿缘缘当是那个小时候一直追着你叫森哥哥的堂妹,就别让她跳进这个火坑。没过门终究还是黄花闺女,再嫁也容易些。现在就把婚退了,理由,嗯,就用义绝,正也是因为那个姓陈的杀了她的亲叔叔!”
此言入耳,郑成功当即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