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溱你说,像是这种情况有几种可能性?”
晚饭之后回了酒店,盛棠就一直在想笔水印的事儿,进门手都没洗,时不时看看大拇指手指头,海报上的签名经她之前的一按略有些模糊。
程溱跟着她一起回了房间,情绪不大高,闻言后轻叹一声,“以你的冰雪聪明,你想想呢?”
盛棠也不再舍得上手去摸,就盯着海报瞧,抿了半天嘴才说,“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天天热,笔水化了……”
程溱问她,“可能性大吗?”
盛棠摇头,这种可能性极低,干透了的笔迹想晒化,那得多高的温度?
“第二,签名是新签的,笔水没干透就拿来了。”
程溱看着她,“所以,你怀疑有人冒充fan神签了名?”
盛棠不吱声,眼睛直勾勾的。看得程溱背后直冒凉汗,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说,你可千万别因为一个签名想不开啊,不值当的。”
咣地一声,盛棠一拳头捶桌上,看得程溱都觉得疼。果然盛棠疼了,下一秒捂着手就痛呼,然后龇牙咧嘴说的却还是fan神的事儿——
“江执跟我说过,他是fan神。”
程溱愕然,“啊?”
盛棠边揉手边跟程溱说了之前的事,包括肖也出面作证的事,说话的时候眉毛快拧成了麻花,也不知道是手疼还是因为这件悬案。
程溱拿不准盛棠的意思,而且她觉得这件事挺诡异的,虽然她是有所怀疑,可是fan神向来在文物圈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那性格就是不爱跟人打交道,突然有人站出来承认自己就是fan神,有点怪吧?
但是……
程溱挑起桌上的白t恤,“古琴社的衣服,我记起来了,他们社今年换了衣服图案,就是在上周,这批衣服就因为古琴社临时调整图案延迟发货了,所以,上头的签名绝对不是很早就有的。”
盛棠的呼吸发紧,想了想,突然起身,拿过桌旁的画夹,翻了页空白纸面,从一排笔尖削得粗细不同的铅笔里选了只,拿在手里,笔尖抵着画纸。
程溱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好奇地看着她。
盛棠沉了沉心,教自己冷静下来,轻轻阖上眼,手随心动,笔尖流转,在画纸上迅速描出线条。程溱见状惊讶,她在默画!
默画是盛棠的强项,也是旁人极少能与其相媲美的才华。
所谓默画,就是画出心中所想,每一笔线条的表达不是用眼睛表达,而是用心眼。
盛棠在z大打下盛名时,靠的就是一幅《霓裳飞天图》。那是她刚入z大不久,当时程溱还不认识她,但听同学们口口相传,说有一新入校的小美女只身坐在相思湖畔旁边画画,那场景美极了。
初秋天渐短,晚上八点多种,那种天色得多好的眼神才能作画?等程溱赶过去将热闹一瞧,顿时傻了,人家画画的时候压根就不是用眼睛看的,整个过程里就闭着眼,可手上落笔坚决,色盘里的颜料被她运用得炉火纯青,落在画布之上,各个颜色搭配震撼,那飞天女跃于画布之上,就真似于祥云之上曼舞。
那幅画后来被校方悬挂于名家作品墙上,盛棠是年纪最小的一个。
后来程溱问她,为什么闭着眼画画?是装13吗?
盛棠嘻嘻哈哈回得没正经:当时天那么黑,我睁着眼画多费眼睛啊,我眼睛这么漂亮。
等大家厮混时间长了,盛棠才说实话:用眼睛看到的风景画在纸上,那叫临摹;用心眼看到的风景画在纸上,那才叫作品。
z大后来也有些学生练习默画,也出来不少的优秀画作,但整个z大都知道,论默画的功夫没人比得上盛棠,就连院里教授都说,艺术这一行当,如果老天爷不赏饭吃,那画一辈子也就是个行活。
盛棠笔下的画有灵魂、有滋味,不是说她画什么像什么,她有时候也会画些抽象的玩意,但教人看了就会觉得,嗯,大师级的作品。
后来盛棠就很少默画了,她说找不到让她有感觉去默的画。
今天,她默画了,仅仅是用了一根铅笔。
时间倒是不长,恰恰就是程溱用了一个回忆的功夫盛棠就画好了,画板往桌上一放,程溱定睛一瞧,是张男人的脸。
侧脸。
打得暗影,画出了明暗交替。
程溱迟疑,“这……”
盛棠将手机掏出来,调出今天在礼堂上拍的照片,照片里就是之前屏幕上的fan神剪影,相比海报上的剪影而言,更立体和鲜活。
“你画的是fan神?还是……”
盛棠将手机里的照片跟画纸上的剪影放在一起,咬着手指头说,“我画的是江执。”
就是之前程溱让她回头看的那一幕。
他的脸陷在午后的光线里,朝向她这边的就是个精致俊朗的侧颜杀。她刚刚又努力地回忆那一幕,画于纸上,同样成了二维的画面后惊心发现,画纸上的这张侧脸跟屏幕上的、海报上的十分贴合!
“你看你看,我就说!”程溱连连道,“之前我看着江执的侧脸就有点像,咱们都是学美术的,看人脸线条一般不会跑眼啊。”
盛棠的呼吸急促,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程溱又对比了一番,“就是屏幕上的剪影是大胡子啊。”
盛棠沉默了好半天,又拿了笔在手,落于纸上时笔尖都在微颤。深吸一口气,线条簌簌而落,很快,画纸上的那张侧脸就有了胡子……
停笔后,盛棠的手指还在颤,放下笔,她看着程溱,近乎用气声,可言语坚决,“我第一次见江执是在沙洲夜市,那时候他就留着大胡子!”
程溱看了看手机里的剪影,又盯着画纸上的剪影瞧,陡然倒吸一口凉气。
下一秒盛棠就一把抓住她的手,情绪近乎癫狂,整个人激动得语无伦次,“程溱程溱,你说、你说他能是真的吗?我实在不敢相信啊,你快告诉我!我的心肝脾肺肾都跟着狂颤呢,你摸摸我的心脏——”
揪着她的手往胸口贴,“快跳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你说江执如果就是fan神的话,这、这也太不真实了吧?就像是、像是你最崇拜的偶像其实一直在你身边?不不不,我、我真的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程溱你说,他到底是不是啊?啊啊啊!”
程溱被她这么一弄也精神紧张,她顶大了天也只是怀疑,要她定论吗?“我、我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还是假的啊……哦对了,肖也之前不是证明了吗?”
“可是肖也一天到晚没正形……”
也是。
“你们教授!”程溱拍了她一下,“江执是外援吧,谁把他请来的谁就知道他身份!”
盛棠的脑子渐渐澄明,可理智顶多就是个回光返照,紧跟着又疯了,“万一胡教授也逗我玩呢?我经常拿好吃的吊他,他可喜欢打击报复了……”
那怎么办?
程溱也有点蒙圈,这要是别人的事吧她也能硬气一把替盛棠做回主,但牵扯到fan神的事可不敢有失,丁点差错那盛棠可就能奔着失心疯去的。
又感叹盛棠在敦煌这期间,身边一个个到底是些什么人呐,怎么弄得她没一个相信的呢?
盛棠也算是癫狂中寻回一点急智了,又是一捶桌子,这次也顾不上疼了,斩钉截铁,“迂回智取!因为,真相只有一个!”
程溱刚要问什么迂回,手机冷不丁响了。
这俩人都在高度紧张,陡然出了个动静就被吓了一跳,程溱“我去”了一声,盛棠整个人恨不得原地弹跳了,“老天老天,是不是fan神?!心有灵犀?老天厚爱?我不敢看不敢看……”
程溱瞄了一眼,翻了个白眼,替她接通的同时按了免提。
那头贱浪慵懒的嗓音:小师妹,会议室啊,就差你……和一杯全糖手工奶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