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棠最后的收尾属于高难度动作,倒不是她想炫技,而是经过舞种的结合和对比总结出来的ending,当然她完成得很好,只是在最后的最后,也就是舞蹈结束后,她起身的时候从石台上下来了。
不是走下来。
是掉下来的……
当时正好一阵风,她就觉得整个人恍惚了一下,脚步凌空的瞬间,脑子里就闪过一个念头:完了,丢脸了。影绰间似乎江执冲了过来,她就想:是不是要英雄救美啊,能直接掉进怀里的那种,最好是公主抱……
转念又一想:一个掉一个接这桥段是不是忒俗了?现在不都流行反套路吗?比方说她以为他能接住她,结果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摔在戈壁滩上,而且还是脸朝下的那种……
真是佩服自己啊,就从一人多高的距离掉下来的空挡都能想这么多的问题。
江执还真把她给接住了。
当然,没有所谓的公主抱,盛棠是直扑下来的,江执伸手这么一接,她就跟只树懒似的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双腿圈住他的腰,十分标准的……熊抱。
冲力不小,戈壁滩上借力点又小,江执抱着她后退了一两步,好在站稳了。
盛棠整个人都在江执身上,头搭着他的肩膀,觉得抱着她的人肩膀阔拓胳膊有力的,安全感爆棚。
江执抱稳她,在她耳边咬牙切齿低语,“棠小七,你以后再吃夜宵我就掐死你。”
嫌她沉了?
开玩笑,就她这体重都能在荷叶上跳舞。
本想着申辩,岂料一张口却是软绵绵的嗓音,“师父啊,我头好晕……”
“活该!这么热的天你站石头上……小七?”江执的话说到一半惊觉不对,她的胳膊和腿沉沉往下滑,便顺势将她打横抱起,“小七?”
盛棠紧阖双眼,脸色苍白,额角都被打湿。
肖也他们察觉不对劲,也赶忙上前,围观的那几位惊呼,议论纷纷。江执没空呵斥围观凑热闹的,将盛棠平放躺在戈壁滩上,他单膝抵地,伸手拍她的脸,唤她的名字。
盛棠没反应,而且看上去脸色愈发苍白,胸前起伏极弱。沈瑶惊声,“是不是中暑了?”
“水!”江执喝了一嗓子。
肖也马上从车里拎出瓶矿泉水,拧开递给江执。江执接过,没有手帕或手巾之类,他只能用手代劳,将手打湿,给她的额头、脸颊、脖颈处降温,沉着冷静。
周围有人突然叫,“啊,我想起你是谁了!”
江执冷喝一嗓子,“都让开!”
肖也做了驱散工作,主要是针对那些旁观的,想来这其中是有人认出江执和盛棠俩人了,毕竟视频都火出圈,劝说,“太阳马上下山,你们再不离开南区可就出不去了,天一黑更容易迷失方向。”
这些人来南区也就图一惊险刺激,真倒未必有那个胆量豁出命去也得与天地共舞,也是纷纷都上车走了。
盛棠没醒来的迹象,江执给她喂了水,喝不进去,水顺着嘴角淌出来。气息挺弱,脸煞白似纸。沈瑶在旁急得直跺脚,又怨自己,“都怪我,明明知道她都没休息好就拉着她来跳舞,我真是……”
肖也用卫星电话找了信号,急急忙忙一通电话后过来跟江执说,“跟急救中心那边打招呼了,但棠棠现在这种情况怕是在路上也危险。”
江执用力按着她的人中,皱着眉,紧盯着她那张煞白的脸,稍许,松手改微微抬高她的下巴,一手捏住她的鼻子,俯身下来给她做了人工呼吸。
紧跟着抬头,将盛棠的头恢复正常位置,去捏她的人中,然后再次为她做人工呼吸,反复几次,就见盛棠的眼皮动了动,胸膛有了明显的起伏。
江执又用水将她的脸打湿,强行灌了些水后,听见她的嘴角溢出呻吟,方才一把将她抱起,命令,“肖也,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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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子炎进家门的时候,莫婳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电视,茶几上还放着没摘完的豆角,神情挺凝重的,听见门响了也没扭头瞧,就一直盯着电视屏幕。盛子炎换了鞋进客厅,一瞧电视屏幕,无奈叹,“你都看了多少遍了?”
莫婳朝沙发背上一靠,轻幽幽说,“不管看多少遍,我还是不能确定啊。”
电视上是段视频。
女主角是盛棠,在酒吧的舞台上,背后有显眼的海报,苍苍戈壁,男人侧影挺拔,台上江执在她锁骨上签了个字,然后将她抱起走出人群……
就是那段在网上火到爆的视频,莫婳是看了一遍又一遍,每看一遍就上一次火。
盛子炎换了家居服,洗了手,拉过竹盘继续摘豆角,宽慰她,“要我说啊你也别急,先听听咱棠棠的意思,毕竟一个视频也代表不了什么。”
“怎么能代表不了什么呢?对方是fan神,她最崇拜的。”
盛子炎低笑,是啊,女生外向,为了个fan神,都舍得把老爸的声誉给踩下去。莫婳将画面定格,手拿遥控器朝屏幕一指,“你看,一般姑娘哪能抵得了这个?”
画面定格在江执含笑与盛棠目光相对的瞬间,这么一静止,总能瞧出江执眼里藏着的温柔来。
盛子炎抬头瞅了一眼,“是挺帅,但你太高估你闺女了,你真认为她有那根筋?”
“棠棠是少根筋,但不代表那个叫江执的也缺根筋吧?万一觉着咱棠棠傻,没心眼好欺负,连哄带骗地生米煮成熟饭怎么办?”
盛子炎将手里的豆角“啪”地一声掰断,淡淡地说,“那我不管他是谁,肯定要打折他的腿。”
“现在不是这个问题。”莫婳看上去挺烦躁,“他不是棠棠的师父吗?”
盛子炎将豆角往竹盘里一扔,倒是说了句实话,“轮本事的话,他的确能做棠棠的师父。”
“可是……”莫婳欲言又止,末了一皱眉,“你说你,平时紧张棠棠紧张得跟什么似的,但凡有男生靠近你都能把对方家底给查个底儿朝上的,怎么这次一点都不关心了?”
盛子炎擦了手,轻轻搂过她的肩膀,“瞧你说的,我是她爸,能不关心她的事吗?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这不是八字还没一撇吗,你不是也没确认他是不是吗?”
说到这儿,他叹了一口气,“退一万步说你看的没错,那也轮不到你多虑吧,着急上火外加嫉妒的肯定是我。”
莫婳推了他一把,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你是个小心眼的。”
“行行行,我小心眼,我心胸狭窄,那么夫人,你看你能不能先冷静下来,为夫给你做个你最爱吃的豆角丝炒肉?”
莫婳没回答,想了想,一拍沙发,“不行不行,我真的确认一下才行。”
盛子炎哭笑不得。
这边莫婳已经手机在手,一通电话打了出去。
很快那边接通了。
莫婳调匀了气息,稳了稳情绪,“胡教授,我想跟你打听一下棠棠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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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棠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好像是在医院里。
室内光线不刺眼,就是亮了一盏夜灯,窗帘半遮,窗外正巧是一轮明月,亮得很。房间里有消毒水的气味,很淡,连着床褥枕头都是这味道,她不喜欢。
进医院了?
好像这期间她迷迷糊糊了好几次,有点印象,似乎听见江执急切的嗓音,在叫医生。
手被压着。
盛棠转头看过去,一只男人手在握着她的手。视线顺着男人结实的小臂一路向上,是江执。他坐靠在床边的椅子上,阖着眼已经睡着了,但一只手始终攥着她的手。
好像,有点不一样呢。
盛棠觉得心里痒痒的,明明她一睁眼人在医院已经是挺诡异的事了,但就是感到有浅浅的幸福在周身荡漾。被他这么握着感觉可真好,可是,他为什么要握着她的手呢?不热吗?
手指轻轻动了一下,不曾想就惊醒了江执。
原来他也就是浅眠,盛棠有个风吹草动的他就能醒。
见她俩眼睛睁得跟镭射灯似的,江执终于松了口气,探身上前,面朝着她,手没松,顺势与她十指相扣,合在两掌之中。他低声问她,感觉怎么样。
盛棠觉得此时此刻的江执温柔得不像话,也很不真实,问他,“我是在做梦吗?”
“不是。”
“我是在医院里吗?”
“是。”
“肖也他们呢?”
“我让他们都回去了。”
“我怎么了?”
“你中暑了。”
盛棠觉得丢脸丢到家了,“中暑都能住院吗?”
“也不仅仅是中暑,医生说你睡眠不足。小七,这阵子你都没休息好。”
盛棠怔怔地看着他。
这个时间,整个医院都是安静的,室内灯光温柔缱绻,总有种岁月静好的触动。江执看着光影下盛棠的眉眼,懵懂又娇弱,勾得他一阵怜惜,他低笑问她怎么了。
岂料盛棠说,“师父,你还是骂我吧。”
江执一怔,继而失笑,“为什么?”
“平时你都觉得我懒,突然说我没休息好,我挺惶恐的。你骂我的话,我才可能觉得现在不是做梦。”
江执忍俊不住,抬手摸她的头,“傻姑娘。”
不用说,肯定是在做梦了。
盛棠笃定。
江执哪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啊,更何况她请假连面都没露。她还记得昏倒前的事,她在魔鬼城的蚀石上跳舞的时候看见江执了,一路驱车进了戈壁滩,风尘仆仆的,后来虽说没当场发飙,但他就那么一直盯着她,眼神就跟刀子似的恨不得把她凌迟。
看吧,现实中的江执是个性子很差的人。
但是,谁叫他是西fan神呢?自己崇拜的偶像哭着也要跪拜到波棱盖儿秃了皮!
不过,梦里的fan神她更喜欢呀。
怎么能有人长得这么好看呢,还温柔,说话的嗓音低低沉沉的,磁性得很,钻进耳朵里都能催眠了,她打了个哈欠,困意又上来了……嗯,医生说得没错,她确实是太缺觉了。
江执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眼睛一睁一阖的,心生柔软,手指轻轻摩挲她的双眉,低语,“睡吧,明天睡醒了我们就回家。”
是梦啊,是梦。
盛棠吃吃笑,既然在梦里,说什么都不过分吧。
她轻喃,“fan神,我好喜欢你呢……”
……
“所以你的意思是,江执给棠棠做的人工呼吸?”视频通话里,程溱惊诧地问,脸上还糊了张黑炭面膜,刚洗过澡,头发用速干巾束着,速干巾前面还戴俩耳朵,随着她说话一晃一晃的。
肖也这边大跨栏背心大短裤的,靠坐沙发,手机架在自拍杆上,食指扣环里一拉,开了罐冰镇啤酒,“嗯”了一声,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一蹭嘴,凉快,过瘾。
程溱一把将面膜给揭了,露出水润润的一张脸,“我靠……”
“女孩子家,说话斯文点。”肖也晃着易拉罐,能听见里面啤酒细小气泡炸开的声响。
“不就中个暑吗?谁没中过啊,至于人工呼吸?江执是不是趁机占棠棠的便宜啊?”程溱叫唤。
肖也笑问她,“就是占便宜了,你能怎么着?”
一句话倒是把程溱给问住了。
肖也换了个姿势,“其实吧当时棠棠的情况挺危险的,都昏迷不醒了,医生说累的。”
“还不都是因为江执?”程溱不悦,又将刚刚揭下来的面膜重新贴回脸上,“知道他是fan神后,棠棠哪天好好休息了?肖也你也是的,你不是喜欢棠棠吗?这种英雄救美的机会怎么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肖也不答反问,“我怎么觉得你对江执有意见呢?之前不是觉得他挺好的吗?还有,你脸上的面膜刚才都揭下来了,还能接着用啊?”
程溱在那头也是懒洋洋的,“我呢,对江执其实也没那么大意见,就是觉得论亲疏远近,我当然更希望你把棠棠追到手,江执那个人吧,怎么说呢,没你有亲切感,就是那种挺有距离的,交不透看不穿。另外,面膜呢都是老娘用自己的辛苦钱买来的,每一片那都是有标价,不榨干最后一点精华怎么舍得扔?赚钱不易啊肖公子。”
肖也哦了一声。
“再说回江执,就拿在酒吧的事吧,你说他到底什么意思?我瞅着他像是挺喜欢棠棠的,但他表白了吗?总吊着棠棠算怎么回事,今天又来这么一出,喜不喜欢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肖也捏着易拉罐玩,一挑眉,“可能有顾虑吧,你又不是他,也不能这么轻易下结论。”
程溱一听这话觉得不对啊,蹭地坐起来,“你的意思是……江执真的喜欢棠棠?”
“怎么能叫喜欢呢?那是贼喜欢贼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