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很早,路文海就起来了,当他出了房间,看到父亲在堂屋里的炉子上生火,打着哈欠问道:“爹,咋个在屋头发火?”
他父亲用手扇着浓烟,吹着炉子,只说这里风小,方便生火。在农村的冬天,早上起来在铁炉里生火,放上焦煤,上面再封上湿润的泥土,可以烧一天,不仅可以取暖,还可以烧水泡茶。
路文海伸着懒腰去找洗脸盆了,到了院子里,才发现厨房里他的母亲正在忙碌,他走进去一看,母亲正在灶台上煮着什么,看到他进来就说道:“我煮点面给你吃,要好了。”
路文海心一暖,想着还是爹妈好,就拿了牙膏牙刷来到院子里找毛巾洗脸。这时,从外面走过一个下地干活的中年妇女,她背着背篓拿着镰刀,看到路文海后很惊讶的问了一句:“你是小海?你啥时候回来嘞?”
路文海正低头刷牙,看到她后笑了笑说:“是黄伯娘啊?我昨天回来嘞,你那么早就去坡上干活路?”
那黄伯娘对看到路文海似乎有些吃惊,不过还是回答说:“我克割点猪草。”
她刚说完,脸色突然大变,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不过文道堂在低头刷牙,也没看到,黄伯娘对他身后很难看的笑了笑,跑也似的离开了,路文海继续洗漱,他没注意到的是那黄伯娘刚才在和路文海说话的时候,在他身后,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正站在他家的木门前,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她当然认识这两人,就是路文海的父母。
只是黄伯娘看到的,是穿着青色寿衣,脸上惨白无血色,眼中一片死灰的他们,而不是路文海刚才所看到的正常父母,黄伯娘之所以难看的一笑,是路文海的父母对她做了个挥手的动作,示意他赶紧离开,她当然识趣的就赶紧走了。
路文海洗漱完,厨房里面也煮好了,高高兴兴吃了之后,他一边玩着手机一边打算去村里转转。农村的娱乐方式不多,也很简单,一群人聚在一起聊天,喝喝茶,打打牌什么的,而且基本上是聚在一两家,村里的小卖部人是最多的。
路文海来到小卖部的时候,也才九点左右,还没几个人,不过还是有两个年长的坐在那里一边交换水烟筒,一边聊着天。路文海也没去问他们什么,只是买了包烟就离开了,两个老人看到他都觉得奇怪,不过也没说什么,路文海又来到他小姨家。
农村大冬天的基本上没事做,小姨家好像还没起来,他就敲了敲门,还喊了几声。这时路上一个小孩儿经过,他也就十来岁,看到文道堂敲门后,就停住站在那里看着,路文海喊了半天也没人来开门,回头准备走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孩子,他笑着问他:“小松,你看啥子?”
那叫小松的很奇怪的问他:“你是海哥嘛,我还以为是哪个,罗远江屋头没得人,你敲门咋子?”
路文海一愣,问道:“你咋个晓得小江屋头没得人?”
罗远江是他姑爹家的儿子,也就十来岁,和这个小松是同学,也是儿时玩伴,他听到后觉得有些奇怪。小松却老实的说道:“你不晓得啊?罗远江爹娘已经死了,他外婆来接他走了,这里早就没得人了。”
路文海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小松会说他的嬢嬢和姑爹已经死了。这小松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再说一个小孩儿也不至于开这样的玩笑吧?他又想问小松是怎么回事,小松想也没想就说:“那天我们刚放学回来,就听到村里面放鞭炮,我们跑去看,才晓得是死人了,罗远江跟我们一起的,死人那家就是他家,他还不晓得,回克才晓得他爹娘已经死了,说是被煤车压死嘞。”
煤车?姑爹不也说父母是被煤车压死的吗?自己回家后,父母都在,而现在小孩子都说自己小姨和姑爹是被煤车压死的,他心中的疑问更多,更甚,顿了顿后看到小松已经边跳边走开了,路文海想拦住他问个明白,可小松说说他要去买东西,之后就朝小卖部的方位走去了。
路文海想了想,眼看小松走到一个拐角,他也快速的跟了上去。回到小卖部,这里已经多了几个人,而小松却没看到。路文海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到小卖部,这里已经有三四个中青年在闲扯聊天了。他把刚买的烟解开,走了过去。
这里的几人自然是看到他来了,虽然都是熟人。却奇怪的没人和他打招呼,这让他觉得很奇怪。走过去拿出烟对他们说:“你们来得还早嘛,来抽烟。”
有一个看起来憨厚,大不了他多少的男人接过烟,露出一口黄牙笑道:“小海回来了,读大学好耍不?”
“还好耍,不过我还是羡慕你们,娃儿都有了。”路文海说道。另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也接过烟说:“还是读书好,好歹是个文化人嘛。”
路文海说:“哪点哦,在学校里还不是混时间。”
最后那个没接烟,路文海也记得他不抽,他只是摆了摆手说了声谢谢。路文海也点了烟,抽了一口问道:“你们看到小松过来没有?”
“你说哪个,小松?是不是罗公家孙子罗小松?”三人面色古怪,不抽烟那个男人出口问道,文道堂嗯了一声点点头。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接口道:“你刚回来不晓得,小松不是落水淹死了嘛?”
“是嘞,我还去看了,都泡涨了。”第一个男人吐出一口烟说。路文海一惊,怎么又是已经死了?遇到谁谁就死了?可为什么每个说死了的人他都看到过呢?他当然不信罗小松死了,几分钟前还看到并和他聊天来着,便继续问道:“罗小松咋个落水淹死的,我咋个不晓得,好久的事啊?”
这时小卖部的老板娘走了出来,听到他们的谈话,就插嘴道:“罗小松是被水鬼拉去当替死鬼了。”
“郭伯娘,哪点有鬼嘛,就是个巧合而已。”第一个男人接口道,他说去看过,肯定知道一些内情,不过那郭伯娘又说道:“要不是水果索命,小松会站在水底啊?还一点都没有挣扎的样子,肚子里面也没得好多积水。”
这话一出,那男人就不说话了,路文海也觉得蹊跷,一个十岁的小孩儿,被淹死了竟然是站在水底?这怎么可能呢?而且……自己刚刚还见过他!不过现在他可不敢说自己见过小松了,他的思绪很乱,像一团乱麻。
简单的又和几人聊了几句,他就准备回去了,刚走了几步,他就看到迎面又又来一个人,那人大概七十来岁,也是村里的熟人,不过大家都不怎么想理他,因为他是村里的一个哑巴,姓吴,除了村里的亲戚,邻居们都叫他吴哑巴。
吴哑巴看到路文海,明显的一愣,然后和他擦肩而过,路文海也只是笑了笑和他打招呼,就不再说什么了。沿着小路满脑子的疑问,让他不自觉的走慢了很多,走到一处竹林边的时候,一个人突然从竹林里跳了出来,吓了他一跳!定睛一看,这人就是吴哑巴,吴哑巴咿咿呀呀的在他面前比着手势,脸上表情也很奇怪,路文海定下心神问道:“吴公,你有啥子事?”
吴哑巴见他懂不了自己的手势,干脆就不比了,只是愣愣的看着他,让路文海一阵的头皮发麻,没多久,吴哑巴似乎想起了什么,摸索半天从兜里掏出一个老人功能手机,他在手机上按了半天,才把手机递给路文海看,路文海皱眉拿过手机,上面有一条正在编辑的短信,内容是:你不要回村里,赶紧离开。
路文海把手机还给他,不解的问道:“吴公,有啥子事嘛?我咋个不要回来?”
吴哑巴有点着急了,直接拿过手机又按了半天,才举起手机给他看:死人,好多死人,你搞快点走,搞快点走!
看着这条信息,路文海心里咯噔一下,他根本不知道这吴哑巴是什么意思,什么好多死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正当他要开口询问,吴哑巴突然睁大眼睛盯着他背后一脸的惊恐,随后他又咿咿呀呀的乱叫着跑进了竹林,路文海回头看去,原来是罗公扛着锄头走了过来,他叹息一声觉得很奇怪,不过也没多想,就对罗公打了招呼,和他一前一后的朝山上走去。
“小海,你问你嬢嬢没有?”罗公表情凝重,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路文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笑了笑说:“我刚才克她家,没得人在屋头。”
罗公哦了一声,不说话了,路文海和这些邻居也没得多少交集,只是走在他的后面,心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回到家,罗公从他家外面走过,看了一眼他家的瓦房,摇摇头叹息,而路文海也懒得管他,走回了屋子。
路文海的母亲在厨房里做饭,传出来一阵炊烟和肉香味,他父亲在客厅里烤火抽烟,他想帮忙,可他母亲却把他叫了出来,只好回到客厅,和老爸一起烤火。
无聊之下,他拿出手机给黎浩发微信信息:浩子,你假期忙不忙?
没多久黎浩就回了:我天天睡到自然醒,现在还躺着。
路文海:我和你说点事,你给我分析一下。
黎浩:说嘛,是不是看上哪个领家小妹了?
路文海:不是这个,我跟你讲……。
黎浩:有这种事?是不是那个哑巴有事情想跟你讲?
路文海:我也不知道,现在我一个头两个大。要是小表弟在就好了,他一定能帮我想办法。
黎浩:他还在医院,不要打扰他了,我看我这几天有事没有,没事我来你家坐客,就当旅游了。
路文海:要得,叫上小秋,他家好像隔得也不远。
黎浩:等下我和他说,看他在家有没有其他安排,你也不要多想,活人都有影子,要真的是鬼,都不会在白天出来,你放心嘛。
路文海:我不是怕,我是想不通。
黎浩:想不通就不要想了,顺其自然,我也起床了,我妈喊我吃饭。
路文海:你去忙嘛,我等你的消息。
黎浩:那先这样了,拜。
路文海放下手机,一抬头就看到父亲正盯着自己看,他吓了一跳问道:“爹,你干啥子看我?”
父亲放下水烟筒,没说什么,而是起身走向外面。路文海疑惑的跟了出去,父亲在厨房外转了转,拿了把柴刀又找了根绳子,就往外走。
路文海赶紧问道:“爹你克哪点?”
他父亲回头一笑说:“我克砍点柴,后山上有棵树子干了。”
路文海想跟着去,被他母亲从除厨房出来给拦住了说:“你克干啥子,你爹克小哈就回来了,来帮我烧火。”
路文海只能来到厨房帮母亲烧火,想了想他还是说道:“娘,过几天我同学可能要来,整一张床嘛。”
他母亲正在过滤米饭,听到后动作一滞,随即说道:“没问题,屋头床多,等哈我收拾一哈就行了。”
路文海明显看到,母亲虽然动作不变,却显得有些异常,只是他不知道哪儿不对,所以也只能皱着眉往灶坑里添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