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热闹的人群突然逐渐集聚起来，燕宁往远处看了看，似乎不像是传说中夏神娘娘的花车要过来的样子，有些好奇起来，向一旁的秦倾颇为正式地邀请道。

    “外头真的这样热闹，那围了那么多人，世子随我一道儿下去看看吗？我倒是有些好奇，居然还有人能在请夏节截胡夏神娘娘的热闹”

    秦倾微微一笑，言道“恭敬不如从命”

    相月认命地随着谢明霞和谢明华跟上两位主，这位燕宁郡主着实有些神秘难测，有时候聪颖又深沉，有时候却又是孩子心性的样子，着实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但毕竟不是他的主子，可这世界上最麻烦的是，在她身边的主子格外的难以捉摸。

    比如，他们伟岸的世子殿下可不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准确的说，他是个从来都绕着热闹走的人啊。

    仰天长叹，难道，他心里之前那些胡乱的猜测，那些小九九都是真的？

    不对，不行，不可以，他的世子，就算是剃了头发当了和尚，都比陷入万丈红尘来的靠谱。

    正这么胡乱想着，一行人已经到了楼下，湮入了人群之中。

    人群里，秦倾有些难以侍从，紧紧抓着燕宁的手臂。

    他其实打心底里不喜欢这样热闹嘈杂的地方，置身其中，被一群群人围绕，多得让他有些窒息。微微蹙了蹙眉头，但见燕宁一副格外兴奋地往人群里挤，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有些无奈地笑着跟在她的身后，紧扣着她的手腕，深怕她一个不留神跑得没影儿了。

    女孩子个头娇小一些，又扮了男装，现在看起来，她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少爷，在这种闹市里，最招歹人拐子的偏好，只怕盯上她的还不在少数，她的功夫又不是特别好，没有内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了，还是他费些心力，抓着她好了。

    穿过山一样的人群，凭着自己娇小的个子，她成功地带着秦倾站到了第一排，长舒一口气，颇为兴奋地打量起来，人群簇拥着的是请夏节的请神台，本该布置的美轮美奂，一会儿会有夏神娘娘上去跳祈福舞。

    此时请神台的中间摆着的却是两张桌子，对着放在请神台的两侧，左侧桌子前立着的是一位风流倜傥的公子，手中持着一把折扇，端坐在座位之上，还时不时向下头围观的人致意。

    右边的桌子前则端坐着一位姑娘，一身湖绿色长裙，既没带着帷帽，也没带着面纱，被下面黑压压的一群人围观着，也是极其的镇定自若，目不斜视，侧着一张脸，又在高台上，看不清楚样貌，但以女子的角度，燕宁敏锐地觉得，那是一个美人。

    “这是在做什么？”

    “小弟弟，一看你就很久没上街了吧，今天早上，这位姑娘给城东华家下了帖子，邀请云台书院榜首华北辰出来论学，而且挑在了请夏节上，请今年的夏神娘娘来出题。所以今年，换了以论学之礼祈祷夏神赐福”一旁的大哥颇为好心地解答道。

    燕宁点了点头，随着视线看上去，请神台正站着的是一位千娇百媚的姑娘，确实好看，可是在那位湖绿色姑娘的衬托下，只觉得美则美矣，毫无记忆点，有些俗气。

    台上的人敏锐地捕捉到了燕宁的目光，顺着她看过来，一双眼格外锐利，这位姑娘本是很清丽的长相，论美艳较燕宁相差甚远，即使燕宁的年纪要小上许多，甚至比上头那位夏神娘娘还要弱一些，虽也算得上美人，当不得倾国倾城。

    可偏偏配上了这样一双眼，燕宁想着，果然老天爷是厚爱美人儿的，配着这样一双眼睛，这个姐姐似乎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加分不少，让人见之不能忘。

    只是，燕宁仔细顺着她刚刚与她擦身错过的眼神看了看，低低地笑了起来，着实有趣，看来今天这场论学，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公子，论学有什么好看的，我们不走吗？”谢明霞最讨厌这些酸儒的东西，撇了撇嘴，凑上来问道。

    燕宁摆了摆手，“好看啊，多有趣的人啊，幽州第一例女子挑战男子论学的，挑的还是幽州城里有第一公子之称的云台书院的榜首华北辰，又请了云台书院的院长松岭先生来做评判，不是很有趣的事情吗？先看看吧”这位姐姐搭这么大个台子唱戏，她总要好好看看的。

    随着三声锣鼓声的敲响，人群彻底安静下来，“有请本届夏神娘娘为两位出论学的题目”

    被选作夏神娘娘的姑娘穿着好看的彩衣，向着两人分别行了万福礼，“此处两位在请夏节上公开论学，又用了我的请神台，那就由托大来出上一题，学者以致用，古往今来，以为天下享太平，为社稷谋福祉为至上追求，那么，今日的论学，就以燕云之战的功过为题，请两位围绕此开始论述”

    下面原本还有各种轻微声音的人群立时变得鸦雀无声，饶是谢明华和谢明霞也变了脸色，带着浓浓的不悦，齐齐看向燕宁，可燕宁却轻轻笑了笑，点了点头，拍了拍手，“有趣”

    秦倾低声问她，带着些笑意，“不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嘴长在人家身上，我还能不让人家说话不成，公道自在人心，我倒是确实想听一听这位姑娘怎么答这一题，能挑出我镇北王府哪些错来，在这一场千古一役里头，我燕家有何错？”

    秦倾瞥了她一眼，此时她嘴角噙着笑，眼里满是认真，意气风发的样子迷人的不得了，眼中微暗，侧过身，替她隔开边上的人群。

    高台上，有人送上了一个抓阄的盒子，华北辰到底是见过世面的，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谦让着请对面的姑娘先选，她倒也不客气，直接拆开，上头大大的一个字，“反”

    华北辰愣了愣神，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询问道“霍安姑娘，确定不换一题吗？这里是幽州，在幽州城谈论燕云之战的功过得失，于你而言，太过不公平”

    只见被称为霍安的姑娘轻轻摇了摇头，“规则既然已经立好，我持的执方不变，就讲燕云之战的过，多谢华公子体恤，请吧”声音很是干净果决。

    华北辰见她坚决，也就不在谦让，点了点头“姑娘好胆识。既然如此，那就失礼了，就由我先来讲讲燕云之战，功在何处！五十八年前，当时还是忠勇将军的镇北王爷燕原平自南境千里奔袭，夺回燕云十六州，保我朝疆土不失，此其功一也；打得北境无还手之力，扬我皇朝国威，此其功二也；促成与北周的‘青南山之约’，保我朝五十八年的太平，此其功三也。此三项可说是不世之功，千秋万载当被后人铭记，燕云之战，有功无过，若是没有燕云之战的胜利，我们还能在这欢欢喜喜过请夏节吗？”

    华北辰甚至有些莫名其妙，他想了很多可能的题目，可没想到会选燕云之战啊，这可是奠定皇朝如今太平的一场血战，功在千秋啊。

    当时他接拜帖的时候，想着毕竟提请的是位姑娘，若是贸然拒绝，恐被世间学子不齿，又特地以百两银请他只是露面与她论学一场，读书是个极烧钱的事情，他们家也不是什么大户，这百两银子与他，确实意义非凡，也就接了这场论学的邀请。可现下却有些看不懂了，这位姑娘请他来是特意自己去出个丑的吗？

    燕宁轻笑一声，所谓云台书院魁首，也不过如此，怪不得，她要选他做对手了，才情不足，名声大燥，适合做梯子。

    “不做点准备？看来上头那位，来者不善啊”秦倾低声耳语道。

    “哦？世子确定，她的来者不善是对着我的？先听听看吧，有趣着呢，这位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