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街上,姚桂花劝慰道:“香草你也真是的,何苦跟个要死的人一般见识呢?咱们过来只是打探一下情况,你倒跟他较上劲了。”
王香草就把王木头想把奶奶的尸骨迁回去的事说了一遍。
姚桂花想了想,说:“其实也是有这个说法的。”
王香草瞪大眼睛,问她啥说法。
姚桂花告诉她,老祖宗留下了一个规矩,二婚的女人终了之后,尸骨一定是要和第一个男人合葬的,要不然,到了那一世就难得安生了,他们一闹腾,这边的人就不得安生。
王香草听得直发愣,确实一脸不服气,说那样的话,俺爷爷在阴间不就没人陪了吗。
“那也是没法子,反正就是这么个说道。我也是听俺娘说的,要是留在后来的男人这边,原配的那个就会来抢窝,抢来抢去,阳间的后人动荡不安,甚至……甚至家破人亡。”
“这些你都是听谁胡说八道的?尽拿鬼话吓唬人。”王香草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乱了阵势。
“不信拉倒,之前我娘家姑奶奶就是这种情况,死后还真是跟原配的那个男人合葬了。”
“我问过胡仙姑,她也没提到这码子事呢。”
“傻瓜,她是仙,死了的人是鬼,鬼跟仙能一样吗?”
王香草呆直地望着姚桂花,一时没了话说,心里七上八下起来,怪不得家里老有怪事发生呢,胡仙姑还说自己沾染了晦气,难道与这档子事有关?
“算了……算了,那都是些迷信说法,这都啥年代了,谁还信那些老黄历?别琢磨了,我也是随便说着玩的。”姚桂花转移话题,说该去看看麦子了,大概也该开镰了。
王香草没接她的话茬,问姚桂花李木头是不是在装病。
姚桂花摇摇头,说看上去是真的病了,还病得不轻。
“你啥眼色呀?刚进门的时候,他还哼哼唧唧,半死不活的,我顶了他几句,就来了能耐,爬起来跟我吹胡子瞪眼的,哪还像个病人的模样?”
姚桂花呆着脸想了想,说:“这倒也是,可他为啥要装病呢?”
“对了……对了。”王香草一拍大腿,“这咋把正事给忘了呢,你不是说他家里有个‘野人’吗?咋没见着?”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街上那些老娘们都在说,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这事八成有些蹊跷,走,跟我转转去。”
“去哪儿?”
王香草不再说话,直奔李木头房后走去。
李木头房子后面是一条干水沟,汛期的时候用来排水,平日里就成了堆放垃圾的地方。
走到沟沿上,王香草蹲下来,朝着下面看去。
姚桂花站在一边直嘀咕,:“垃圾有啥好看的,一准是脑子出毛病了,走吧……走吧,臭烘烘的,熏死人了。”
王香草不理她,不但看,还走下去,捡起一根树枝拨弄着散落在垃圾里的乱鸡毛。
姚桂花问她:“你咋弄那个?”
“桂花,你说这地儿咋会有这么多鸡毛呢?”
“这还要问了,谁家杀了鸡不把鸡毛扔掉呀?”
“可谁家会杀那么多鸡呢?”
姚桂花这才明白了王香草的心思,她是怀疑李木头就是那个偷鸡贼,说: “他度那个死熊样子了,连炕都下不了,还能去偷鸡?”
王香草偏过脸,白了姚桂花一眼,起身往回走。
两个人再次回到了李木头家门前,王香草指着前方的一大堆玉米秸,低声问姚桂花:“你说那里头能钻进人去不?”
“咋了?我看你是疯了。”
“桂花,你跟我一块疯一回吧,敢不敢?”
“你是说……是说……”
王香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小声说:“等天黑后,咱们躲到这里头,看看他究竟干些啥了。”
“要看你自己看,我才不跟你耍彪呢。”
“你怕了?”
“能不怕吗?呆在屋里都有人摸进去,何况是深更半夜地待在外头了,没准就会把小命给搭上,不信你试试。”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嘛。”
“我还真怕了,自打屋里进了贼,我一直抱着菜刀睡呢。”
“不行,我非把坏人抓到不可。”
“你还不是村干部呢,操得哪一门子心啊?”
“滚,没心没肺的东西!”
“好了……好了,别想那些狗屁事儿了,走,回去包饺子吃,吃完后,咱们
开个洋荤。”
“开啥洋荤?”
“看录像呀。”
“想看你自己看,我可不敢弄那些,小心被抓紧派出所。咱们还是分头行动吧,先去看看麦子熟了没有,回来后再一起包饺子吃。”
姚桂花答应下来,并说好自己回来后顺路去大昌小卖部买菜割肉,让王香草早点儿回家把面和好了。
王香草应承下来,快步奔着北坡的麦地去了。
远远的,王香草看到自家麦田里有个人影在晃动。
渐渐走近了,这才看清是高明堂。
见王香草走了过来,高明堂咧嘴一笑,说:“天算不如人算,我就知道你要来看麦子。”
王香草心里莫名一动,表情却很平静,说:“你又不是神仙,会掐捏得那么准?”
高明堂边往外走着边说:“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通个狗屁!是来看自家麦子的吧?”
“香草,你家麦子长得还真不错,比我家的强多了。”高明堂说着采下一个王香草,双手合拢搓动起来。
“还不亏了你啊,要不是你帮着浇了两遍水,哪会长这么好。”
“小事一桩,用不着挂在嘴上,咱俩谁跟谁呀,你说是不是香草?”
王香草脸上微微一烫,忙岔开话题,说:“高明堂,你开着那么大的店,腰包里鼓得往外淌,何必在意这点麦子呢?”
“就是再有钱,也得种地,人是不能离开土的。”
“啥意思?”
“人是用土捏成的,离开土地,啥也不是。”
“俺不懂那些大道理,只知道吃饱了肚子就成。”
高明堂弯腰采下一棵麦穗,放在手心里搓了搓,把饱满的麦粒子递给王香草,说,“看看,你家的麦子籽粒真好,诚实得很。”
王香草接过去,掂在手里看了看,说:“还真是熟了,用不了几天就得收割了,得赶紧打电话让李德福回来,不然就耽误了。”
高明堂说:“甭让他回来了,我已经联系好了收割机,到时候一块给你拾掇了。”
王香草说别了,我可不敢欠你太多。
“谁让你欠了?这点小事,何苦让李德福来来回回的跑,耽误工夫不说,又得花路费,多不划算?就这么说定了,收麦子的事交给我了,到时候直接把麦粒子给你送过去就成。”高明堂大包大揽起来。
王香草摇摇头,说不用了,让话那个黄脸婆会吃了我。
高明堂笑了笑,告诉王香草,他家那个女人走了,一直没回来,看起来是不想跟自己过了。
“她是回娘家了吧?赶紧去接回来呀。”
高明堂说他去过丈母娘家,人不在,还让丈母娘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那她去哪儿了?”
“谁知道呢,爱去哪儿去哪儿,不想过拉倒!”
王香草没再说啥,把手心里的麦粒子填进嘴里,慢慢嚼动起来。
细细咂摸一番,口中泛起的清新麦香味儿之中。
高明堂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把手伸进了裤兜里,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红色小盒,递到了王香草跟前。
“这是啥?”
“你自己打开看。”
王香草稍加迟疑,好奇心的驱使下,伸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枚金黄钻戒。
“哪里来的?”
“捡的。”
“从哪儿捡的?”
“路上。”
“吹牛!你再捡一个我看看。”
“一辈子只能捡到这一个。戴上试试,合适的话就送给你了。”
“不要……不要,我不要!”
王香草把戒指盒还了回去,高明堂却不接,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弯腰捡起的时候,却被拦腰抱住了。
“你干嘛呀?放开我……放开我……”王香草扭动身子挣扎着。
高明堂用力搂着,后面也跟着用劲,嘴里说着:“香草,你收下,一定收下,这是我多年的心愿……”
““呼隆隆……”
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有人!”王香草趁机挣脱开了,撒腿就跑。
一口气跑出几里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见四下无人,一屁股坐到了路边的草地上。
慢慢平静下来,她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攥着那个戒指盒。
王香草,你这个傻瓜,干嘛不扔给他呢?
明明知道他的用意何在,为什么还要拿着呢?
转身逃离的时候,也有过一个闪念,但手里一直捏得紧紧的,莫非自己也有某种念想?
是啊,从小他就跟屁虫一样缠着自己,也曾经向自己表白过,难道还是贼心不死?
平心而论,自己曾经也想跟他好,但最终还是无缘走到一起,可现如今各自成家了,可不能再干些糊涂事儿。
这会儿把戒指接到了手里,他会怎么想?
会不会以为自己默认了,想跟他再续前缘?
接下来会不会展做出更出格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