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许绣颜你在听没有！跟你说你真的可以辞职回来了，实习分数本来也就是选修成绩，锦上添花的事儿，再说了你毕设到现在就几张图，版子弄了没，面料也没去看过吧，来得及么你，你不辞职到时候来不及我不会帮你的！”赵晓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

    “啊，哦，哈哈，那报名就能去么，这个，要是报上了我肯定来嘛。”许绣颜模凌两可的敷衍着。

    “哼，你以为呢！本来是需要学校推荐的，但是咱不是有老万吗！跟老万报名的话，你还有报不上的！裴静萱还不就是这样，今年又能去！”

    “裴静萱？”

    “就跟我们一起工艺房上课的萱萱！”

    “哦，这个萱萱，那你们去不去？”

    “我们不去，”陈乐媛声音传过来，然后她拿过电话直接说起来：“万老师意思是说这些有品牌的秀趁着机会去露个脸，之后去找他们公司投简历的话，可以写一笔比较有资历。等于也是个求职跳板，那我们目标还是考上为主嘛，我说问问你们吧，汪静也说还是你吧，她还是想现在的公司。你半天没回话，晓玉刚就直接给你报了呵呵呵。”

    “呃这样的啊，不过这次真的，竟然还来学校里找人。”许绣颜还有点恍惚的感觉，这个晓玉，就直接把她的名字报给万淑娜，万淑娜知道她是哪根葱么，万一不乐意她去呢，她有点纠结的皱了眉头。

    “便宜嘛！学生不要钱啊！又是学专业的，总比外面找划算吧！”赵晓玉拿回电话。

    “时装周毕竟华大也是参与主办的，总有些名额给学生嘛，而且指定大三大四，估计也是变相的校园招聘，让学校内部推荐优秀毕业生的意思。”陈乐媛的声音略远的在电话里传过来。

    “就是的，机不可失，而且绣绣我跟你说，我可不是自作主张，我看到了这次走秀的名单，给你申报的那一场秀可是你喜欢的日本乐队的主唱来当明星秀的模特的！”

    “什么？！谁？”许绣颜愣住乱七八糟的思绪，注意力一下子集中起来。

    “嘿嘿～你说谁啊，phoenix凤凰啊，主唱叫啥来着，哎呀我看到了没记住，但是肯定是凤凰乐队这个名字！”赵晓玉的得意一丝不漏地通过电话传输过来。

    “我我我…这个，这这名字重名的国内乐队组合啥的是不是也会有啊……”许绣颜有点找不到思路。

    “靠！别浪费我电话费！错了我赔你一场演唱会第一排的票！真的是！限你三天内辞职回来！错过别后悔，菲尼克斯主唱！亲手换衣服的机会！亲手！摸肉！哼！”赵晓玉吼完直接挂了电话，隐约后面还有陈乐媛笑骂的声音。

    许绣颜被逗笑，从耳边拿下电话，还有点嗡嗡的耳鸣感觉，也不知道是被赵晓玉吼的，还是脑子里自己在嗡嗡作响。

    走回办公室顾源还在打电话，真好奇哪有那么多话可以说。晓玉她们周末见面就说她实习了一个月变傻了，话少了人也变呆了，她不以为然，她一直也就这样嘛，大家不能拿话痨晓玉来做例子对比，这样谁都是呆呆傻傻的。

    越想越好笑，一瞥手机，微信又有消息，电话不是才挂嘛，她好笑，点开一看，不是室友们，是王丽婷，王丽婷问：

    （绣颜，晚饭一起出去吃吗，不出去的话食堂吃完一起散步吧？）

    小心翼翼的问话让她心里微哂，可惜她无奈回复：（今天出去吃饭不行了，我们组明天要来第三方验货，今晚厂里要自检，得加班。）

    （那五点能下班吗，我等你一起去食堂呀？）

    （好。）她回到。

    她都可以想象她回复好的时候，王丽婷在那边高兴的样子。相比王丽婷只有眼前这一条路的选择，她那些无来由的低落跟纠结真的应该尽快抛开，不管选择后的结果是不是好的，至少要去走一走，才不辜负伙伴们纯粹的心意。

    下定决心之后，吃晚饭时面对一直对她莫名亲切友好的王丽婷，竟有几分愧疚。

    大食堂的饭桌熙熙攘攘，两个人一起吃饭，也没什么聊天的机会，加上工人们劳作比较费体力，吃起饭来都特别的狼性，她两个装淑女的话，基本上就只能吃盘子里的边角料，所以不仅没机会，也没有时间聊天。

    不好意思一起狼性大发的夹菜，又多是半生不熟的面孔，许绣颜觉得在食堂吃的每顿饭都比处理工作还费劲。

    虽然很不适，但是每顿饭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就完成。放下碗筷，许绣颜跟王丽婷一起往外走。厂前门陆陆续续好些人走出去放风，她俩决定到厂后面人少的地方走走。

    “加班就你加吗？没看到顾源来吃饭呢？”王丽婷问。

    “她也加的，刚下来我有叫她一起，她说不想吃。”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吃，像顾源这样每天有家可以回的，中午勉强一顿已经是极限了吧。

    “减肥吗！”王丽婷呵呵的笑着。

    话说食堂的饭应该是吃了才更减肥吧，许绣颜心道，表面只是微微笑了下回应。

    她始终在纠结着晓玉的话，心思有点飘。王丽婷看她恹恹的没有反应，也安静地跟着走着。

    厂后门有供应工人洗澡的澡堂，很简陋，许绣颜去看过一次，实在是没办法进去洗，好在天气还可以忍受。厨房也在后面，厨余的腐味混杂正在烹饪的饭菜味，还有开始烧煮的锅炉房水汽，地面灰突突，墙角霉湿湿，厂后门这一片，让许绣颜深深地感到人间沧桑，真真切切的尘满面，能穿暖吃饱得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明明是这样一个世界级大都市。

    压抑的周遭在走出厂后门之后得到些微的缓解，虽然仍是永远不干爽的泥土路，却是开阔的田野地。大片的玉米叶子绿油油的垂荡着，还有一大片的油菜花田，已经有大片大片的金黄冒了出来。

    墙里挣扎生活的工人，墙外生机勃勃的庄稼，即便依然也是劳苦生活的农民，却是一道道围墙挡不住的自由。

    许绣颜站在田埂上，左边是及肩的玉米叶子，右边是金黄黄的油菜花。她忽然转身看着王丽婷，抿了抿嘴，尽量温暖地笑着说：“丽婷，我实习差不多也一个月了，可以拿报告了，所以应该月底我就准备回学校了。”

    说完她便看到王丽婷的表情从怔愣迅速转到难以掩饰的失落。

    “这一个月还好有你跟我要好，你周末了到市区来找我玩好不好，我带你去我们食堂吃饭，我们学校麻辣烫超好吃的！”

    王丽婷看着就要哭出来的表情，低下头眨了眨眼睛，才抬头说道：“其实我早就觉得，你不会待很久的，这里大学生，都不会一直待着的。”说着她似乎是带出了自己的自卑，又低下了头。

    许绣颜伸手折下来一串油菜花，伸到王丽婷低下的脸上，“我们有微信呀，你也有我电话，我电话不换的，我们一直都会是朋友的，真的，要不是因为有你陪着，估计我一个礼拜就想跑了！”

    王丽婷伸手接过金黄的花串，许绣颜看到一滴水滴到泥地上，迅速消失，然而她抬起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她说：“嗯！我也想了的，我想报一个，财务的考试，考点证书出来，然后也到市里面找工作，离你近近的！”

    许绣颜感到自己也有情绪在一瞬间涌上眼底。

    这么努力的人生，她好像缺失了好久了，一直得过且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好像有过想要奋进一下的时候，又有种无形的压力让她放弃，觉得努力什么的，反正都拼不过命中注定，注定给你的，不努力也能拥有，不配你得到的，怎么努力都是枉费。

    上一次拼命努力的时候是高三吗，想要考进华大，当时是为了什么选的服装专业的？四年前的记忆有点不清晰，大约记得是高中时候听歌追星，日本视觉系摇滚风潮劲爆入世，深深刺激了她们一票苦逼学子。有人开始学日语的，有人暑假跑去日本玩的，而她被华美花哨的打扮吸引，开始对服装设计产生浓厚的兴趣，如果她可以给他们做造型师！

    她没想过不会日语，人家造型师也找不到她，反正是一门心思开始查服装设计专业的大学。可惜没人有先见之明让她进行美术培训，服装设计这条路显然很难走通，但是没想到服装这个行业博大而业广，除了画图设计，还有工艺工程，于是她报考了不需要艺术考试而是正统高考招生的服装工程科。

    本来也是成绩不差，脑子不笨，分数便妥妥地入了门。

    然后，好像就没什么然后了，没有然后的这个然后，到了现在，她都记不清对那支乐队的热情了。

    记忆中也并没有什么打击到她的重大事件影响，反正就一直这么尽力缩小存在感地过着，选到厂里实习，想来多半也是为了待在一个不被人关注的角落。不想让亲妈后爸多关注，也不想给亲爹继母添麻烦，让所有人安心简单地生活就很好。

    她跟晓玉一直都很好，只是这一个月的工厂生活太过沉闷，竟是这周末回校才从心底回温起来，她有些心虚的歉疚。

    王丽婷对她无原则的好，哪怕只是因为她大学生的身份，她也被这份深深的热情打动，多久没有人对她这般的认同，赞她好。

    有的，肯定有的，只是她似乎浑浑噩噩了好久，忘记了这个世界并不完全恶意满满。离异家庭孵化出来的孩子，总是这么悲观吧？

    晓玉事事以她为先的关心，王丽婷时时贴近她的热情，突然打破她的蛋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