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大皇子穆北榉疾走两步,追到宋南沅前面,目光毫不避讳地盯向小南沅,上下扫视一番。
“果然是个美人坯子,就是黑了些,手糙了些,像是从农田里领回来的。”
宋南沅最瞧不上别人看不起小南沅,毫不客气回道:“大哥说的,好像你不吃饭似的,瞧不起农民百姓吗?小南沅是平民女子,但官家小姐会的,她都会,她会的,官家小姐却不一定会。”
穆北榉眉毛一挑,很是不屑:“她会的?怕不是锄草种地吧!听说这姑娘刚到三王府,就被派到湘南院拔草去了,三弟还真是够不怜香惜玉的。”
上一世,宋南沅对穆北榉就没有好感。
总是道听途说他又买了几个丫鬟,纳了几房小妾。
知道那年事的人都清楚他是个废人,偏他还喜欢欲掩弥彰,祸害一个又一个的清白姑娘,比穆北柘还不是人。
因此,见他三番两次地找骂,宋南沅终于毛了:“大哥身体不好,耳目却好。不过与其关心我的家事,不如关心关心自家的女人。大哥府内三房四妾,平日里除了养养花浇浇水,貌似连大哥的面都见不着。怎么,难不成大王府中的女人都是池中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宋南沅干啥啥不行,骂人却最在行。
跟着穆北柘对骂多年,虽终究是骂不过他,但书读的多了,骂人不带脏字的本事却学了个七七八八。
此时跟在他们身后的,除了穆北彬,还有几个当朝重臣。
当年之事虽然皇帝灭了大王府在场所有人的口,但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他们多多少少也有耳闻。
因此,宋南沅的话一说出口,他们就瞬间明了,虽不敢说话,却各自心怀鬼胎,总之对大皇子又多了几分疏远之心。
穆北榉没想到宋南沅会这么回他。
曾经的穆北柘,说话可没有这么露骨。他清高自傲,虽一时之气下了狠手,但念着皇家威严,总给穆北榉留着一丝脸面。
有时候穆北榉一阵冷嘲热讽,他也只当做狗吠,理都不理。
霎时间穆北榉脸都白了,双目圆瞪,张口就道:“穆北柘你别得意!不就仗着点军功吗?连大哥我都不放在眼里!仗势欺人,目无王法!我看你这是要……”
穆北彬眼疾手快捂住穆北榉的嘴,把他呼之欲出的“反”字给堵了回去:“大哥,这么多人看着呢,别吵了。”
这大皇子的母亲乐嫔是皇帝未登基前的侍妾,据说她出身小地方,父亲乃是当地一霸,别的没有,钱却多。
小时候去算命,算命的说她有贵人之相,将来必是人上人。
她父亲听了大喜往外,砸了大把的银子想把她送入宫中,但收钱的人却不好好办事,反把她卖进王府。
没想到因为长相颇美,性格活泼还真被当时还是宁王的皇帝给纳入房中,并生下长子。
但乐嫔腹中无墨,见识短浅,教出来的儿子自然也不喜文武,只爱美女。
在其他皇子眼中,穆北榉一直都是皇家的一个笑话。
所有人都知道他无继位的可能,因此都低看他一等。
而他,却偏偏不这么想,以为嫡长子没了,他就是长子,所有人都该敬着他,并因此耀武扬威,闹过不少笑话。
直到穆北柘教训了他一番,才稍微收敛了点。但今年,因为皇帝的格外照料,他似乎又飘了。
宋南沅自然不知道皇子之间的这些心思,只觉得这个穆北榉,实在是不识抬举。
自讨其辱还想继续闹下去,当年穆北柘能忍他那么久,直到他十年后暴毙而亡都未动他分毫,也是难得。
她想着,朝穆北榉翻了个白眼,看在穆北彬的面子上,绕过他扬长而去。
小南沅瞧着这一幕颇有些无奈。从前他不理穆北榉,一是因为这人太过蛮不讲理,嫌耳边聒噪,二是同这种人吵闹,岂不自降身份。
从始至终,他都没把穆北榉当做过对手,甚至连兄弟,都算不上。不动他,只是为了警醒父皇而已。
而宋南沅,借着穆北柘的身份怼了穆北榉之后,瞬间觉得整个心情都明朗了。
这大皇子看上去人模人样,说话办事却跟街头的混混一样,随便一说,就炸了!看来,跟皇族打交道也没那么难嘛。
身后穆北榉从穆北彬的手中逃脱,看着宋南沅走远,也不好再追上去骂,只得愤愤地瞪了眼穆北彬,然后甩袖而去。
穆北彬摇摇头叹口气,与旁边的大臣们四目相对,皆是无奈又好笑的表情。
宫中的宴会地点在御花园堆秀山的揽月阁。
堆秀山说是山,其实并不高,在宋南沅眼里,更像是个小土丘。
而揽月阁,伫立在山头,是宫中最高的建筑,皇帝登基时始建,高九丈,共五层。
其第五层乃是一个很大的亭台,可从外部旋梯直接登上,在其上可纵观整个皇宫禁地,亦是皇帝平日里歌舞作乐的地方。
曾经的穆北柘,每每看到这栋建筑,就觉得心中无比的憋闷。
在父皇之前,先皇们是多么的兢兢业业,辛辛苦苦攒下大好的江山社稷。但父皇却在短短几十年间,几乎掏光了国库。
兴土木,建楼阁,因他信道,就林林总总盖下百十间道观。
且在他登基三年后,又开始大肆选秀。往年十年一大选,他却三年一大选,宫里锦绣华歌,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劳民伤财,却只为他一人享乐。
……
重阳宫宴的第一项是赏菊。
今日的揽月阁前摆满了名品菊花,各自成景,大大小小争相斗艳。
宋南沅穿过这些菊花,只觉得花香袭人,分外清爽。
而宫里的嫔妃和皇子公主们,早已守在这里,女人三五成群,孩子则互相追逐,调皮的,还顺手摘了一朵盛开的绿水秋波,碧绿绿的扎在头上,摇摇晃晃。
“十三皇子,这菊花可珍贵着呢,绿水秋波,今年才仅出一株品相好的,您可别糟蹋了。”一个有些肥胖的男人走到摘花的小孩面前,笑道。
“你是谁?”十三皇子穆北枢仰头问道。
“我啊,是你姑父。”
“姑父?绛珠姑姑的驸马吗?”
胖胖的男人笑笑,把菊花从十三皇子头上摘下,道:“十三皇子,男人头上不能有绿,要扎,也扎朵紫龙卧雪,这样才好看。”
“可是,姑父您的头上却插着一根绿簪子。”十三皇子指着男人头顶的碧绿芙蓉冠,疑惑道。
“我不一样,全天下,只有我一人可以带绿冠。”
“只有你一人?父皇也不可以吗?”十三皇子歪着脑袋道。他的父皇,可是天下第一人。
“皇上啊,他喜欢给别人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