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道,“没关系的猪妈妈,那么有创造性的名字,当然要给有创造性的种猪叫,我叫什么都没关系的。”
猪妈妈立即横眉怒目,“混说?什么没关系?小孩子,不知轻重,名字是一只猪的门面和脸,像征着一头猪的未来,怎么能没关系?”
猪二道,“猪妈妈,二这个字在天道里,象征着平衡,两仪之数,我也是沾了这个名字的光,才没落得和大哥一样惨,要不,我还叫猪二?”
猪妈妈的眼睛顿时晶亮如璀璨的星辰,“嗯,还好你妈有先见,也好,你就叫猪二吧。”
我顿时塌下肩膀,如同泻了气的皮球。
一年前,荷花爹找到我和猪妈妈时,我已被雨水淋得奄奄一息。荷花说,那时的我,犹如一只刚刚褪了皮的耗子精,手掌般大小,不盈一握。大抵是因为猪妈妈拱多了大白菜,我全身上下的粉嫩中,竟透出一层透明的青,在豁然乍响的惊雷间,似有流光溢出,在被冲得淡泊的血水中,让她有种心疼的感觉。
荷花不顾何老爹的反对,亲身抱起小猪,忍不住从心底泛起忴惜。“那么小,连发抖都不会,”只两只乌黑的眼珠,定定的望着她。然后在她怜爱的目光里,眼神亦变得亲近,像遇见了亲人,张开嘴,在它嘴边的手指上轻轻的嘬起来,惹得她心里又荡起一片涟漪,忍不住咯咯的笑起来。
荷花亲自将我抱回家,给我喂奶,给我灌药,还在她闺房的炉子边上,临时搭了个十分温暖的葇草窝。
那一夜,我睡得十分欢畅。
猪妈妈说,我是因祸得福。从此,我的猪生,成了荷花的宠物。
荷花的母亲,在生她那年,难产而死。自此,何老爹独自带着荷花,又当爹又当妈,几乎对这唯一的闺女,千依百顺。
于是乎,我的猪妈妈、猪大、猪二三四五六七,也因祸得福,时常能吃到我偷出的丸子、糖球、花生之类的美食。惹得狗爹一度对我怒目而视。
但当我极其不屑的扔了一块肉骨头给他时,狗爹谄媚得几乎让我以为我是他爹。
那之后,我便知道:没有收买不了的狗,只有不会出卖的猪。
荷花全名何荷花,今年十四,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
我们所在的村落叫荷花村,荷花村里几乎所有的女孩子都叫荷花。何荷花,胡荷花,李荷花,白荷花。几乎你在村这头,嗷唠一嗓子,“荷花!”应声的荷花能从村这头,一直排到村那头。
但丝毫不防碍,我对这个婉约中带着点风情,素雅中缀着点高洁的名字的神往。
我常以为,女孩子就该有女孩子的名字,比如荷花,桂花,哪怕是黄瓜花。
这几乎成了我一个病症,时常在午夜梦回时抓肝挠肺的疼。
终于有一天,猪妈妈含着一包泪,“你以为我真没有想过要给你取个好名字吗?当初我找你狗爹录户籍时,他吭哧瘪肚也没整出一个字,手一哆嗦,就划了一个八字。”
“你不是说给我取‘八’是为了彰显我的不凡吗?”
猪妈妈呐呐的道,“当时电闪雷鸣,骤然一道闪电劈下来,我一低头,看见身下还有一个,血肉模糊的一团,我都吓死了好吗?”
猪妈妈觑觑我暗沉的脸色,试探的问,“要不,叫青丝,咋样?”
不咋样!青菜萝卜丝?倒是道好菜。
至此,我再不奢望让一头文盲猪,给我取名字。
猪妈妈十分快慰,“做猪,要学着看淡一些猪和一些事,难得糊涂,不如真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