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发展似乎超出了我们的预估,我和荷花死狗一样扒在院子的躺椅上,就像所有的看客一样,磕着瓜子,支棱着耳朵,心中却翻起了滔天巨浪。
那时的我们,并不知道,看似小小的无伤大雅的几乎可以称之为玩笑的一个泻愤举动,是怎样如同蝴蝶掀动翅膀般颠覆了三个家庭两只猪的荣辱兴衰。
荷花不知道这是怎样发生的,也不知道它该怎样结束,只是浮萍一般懵懂恐惧着事态的发展,无望的任它慢慢脱离掌控,走上另一个深渊,将她打向尘埃。
门外乔二拎着四合礼,敲响了荷花家的大门。不知和荷花爹说了什么?荷花爹将四合礼直接砸在他脸上,举起铁锹将他打出了大门。
直到大门外,还听得到乔二的叫嚣,“荷花!荷花?你不是喜欢我吗?荷花!你别听胡荷花瞎邹,那就是个裱子,我喜欢你!之前是被胡荷花骗了,我现在彻底看清了她,还是你好。荷花,你给我句话,我连四合礼都带来了,荷花?哎呦!你爹太凶了!”
间中夹杂着荷花爹的怒吼,“你走不走?”
“你还敢说?”
“小兔崽子,欺负我家没人是不是?”
“王八膏子!”
“老丈人儿,你别生气,都是一家人,哎呦!您轻着点呀!哎呦喂!”
“谁是你丈人儿?”
“滚!”
“带着你的王八东西一起滚!”
“再看见你,老子打断你的腿!”
声音吵吵闹闹了好久,然后是荷花爹的声音,“荷花,别怕啊,有爹呢。王八膏子,祸害了胡荷花还不够,还来祸害我闺女,老子见他一次打一次!”
“荷花?你说话呀!这乔家老二不是啥好东西,你可别犯了混。荷花!闺女?你说句话,爹好放心。”
荷花爹的声音越发小心,小心到荷花都以为自己是爹,儿时的记忆如网般织过来,千丝万缕绞的她心底发颤。
荷花没见过她娘,自有记忆起,她的生命便只有爹。她知道,她和别人不一样,她曾指着荷花爹的鼻子吼:“你敢再娶,我就去跳河!”
从此,荷花爹孑然一身。
不是不知道之后的某天,荷花爹对着上门的媒婆婉谢,“花儿还小,咱家日子不容易,娶个填房,再添个小的,难免委屈了我家荷花。她娘死的早,死前就托我这一件事,我不能对不起荷花娘,再对不起花儿。”
荷花一时百感交集,鼻子发酸,瓮声瓮气的道,“爹,我听着呢,乔二他胡说八道,您别当真。”
荷花爹终于放下心来,在门外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好姑娘,你先养着,爹就不扰你了。”一边叹息,一边摇头,儿大不由娘,是时候该给她说门好人家了。
首先人品要好,家境也要过得去,最主要还是得荷花看中的。对了,还得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孩儿从小没了娘,可不能让婆家看轻了。嗯,现在就得看,看个两三年,荷花也就嫁了。
荷花爹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盘算着荷花的未来。
天暗下来,深秋的最后一场雨带着沁骨的寒意轰然坠落。
仿佛命运之神的捉弄,看似玩笑的一个举动,在不久之后,将两个年华正好的女孩儿的人生互换,将她们的命运写在了这秋雨萧瑟的黑色幕布上,任惊雷滚滚湍流激射浮生百转沧海桑田。
命运兜兜转转,仿佛一张巨大的网,网住所有的人,谁也不能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