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了一默,“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李萧很是鄙夷的瞥我一眼,“在玛依族的地方招摇撞骗,不看看玛依正史,是嫌命太长了吗?”
我,“......”
李萧道,“在玛依人的信仰里,妖王还有一个名字,叫死大神。掌生死,控黑暗,食腐肉,饮茹血,自废虚里生,于血海里长,残酷暴虐——”
我惊诧地瞪起了双眼,“妖王怎么那么恶心?”
李萧,“......”
李萧顿了顿,然后继续,“所以,在玛依,你可以杀死一个无辜的族人,却不能对死大神有任何不敬。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玛依人都能群起而攻之,无论你什么身份。”
我讷讷的摸了摸鼻子,“可它就是那么恶心啊!”
李萧,“......”
“我又没说错。还食腐肉、饮茹血,不就是秃鹫吗?嗯,也可能是蛆。哎!你知道死大神的真身是什么吗?”
李萧转身,满脸的生无可恋。
冗道两侧的壁刻越往前走越见波澜状阔,起始只是些或狩猎或争夺战利品的画面,渐至出现一些大型祭祀的场面,甚至天人交战的具大场景。
石刻的最后,是一个慵懒侧卧的男子。
那是一个美得几乎让人窒息的男子,如玉的肌肤,发黑如缎,唇烈似焰。琥珀色的眼瞳,微微上挑,淡淡的一瞥间,散发着勾魂摄魄般惊心动魄的美。
他什么也没做,就那么神态慵懒的猫似的斜倚在琉璃色的浅滩之滨,雪色的衣袂翩跹掠过幽幽的潋滟水波,敛起一层层碧色的滟滟波光。成群的白鱼柔曼的嬉戏于他**的双足之间,在金色的阳光下,漾起点点碎金,如霞光初绽,似霜雪初凝。
一只凝脂的手,随意的搭在一侧支起的膝盖上,手上一只漆黑丑陋形容可怖的的蜘蛛,昂着浓雾般漆黑的头,如此不合时宜的,突兀的趴在他精致得近乎完美的手上。
极致的美与极致的丑,泾渭分明的撕扯着冲击着的人们的视野,让人忍不住想捏死这只令人抓狂的极度丑陋狰狞的黑色爬虫。又在刹那间恍惚觉出:仿佛它就应该蛰伏在那里,在男子精美得仿如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般的纤细手背上,以斜望45度角的红宝瞳?,与男子耿耿相望,吸食他高贵的血脉。
这种极致的自相矛盾的错觉,让我失了心般的怔了怔。
“阿颜?”
“阿颜!”
我恍然而惊,“怎么了?”
我回头望向李萧,却在刹那悚然,我竟然在顷刻间,忘记了那个美到极致的男子的脸。
李萧道,“阿颜,你这是怎么了?叫了你几声,你也不应。”
我苍白着脸,指着壁上的画刻,问李萧,“你看看这幅画,我竟然记不起他的脸。”
李萧顿了顿,看了看我,又望向壁刻,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这个壁刻,没有画脸。”
如此美到窒息的男子———竟然没有脸?
我突然颤粟在四周蓦然袭卷而来的森冷寒意之中。
李萧忙搂紧我,低声的安慰,“没事儿,有我在,别怕。”
顿了顿,他道,“这个地方有些邪门,我们快些离开这里。”
我点头,手心里溢出的都是汗。
李萧笑道,“难得有东西能吓到你,我还以为你真天不怕地不怕。”
我恨恨的瞪他,死鸭子嘴硬的道,“谁说我怕了?我是怕你害怕!”
话音刚落。
“咣当——”不知哪里,突然传来被禁锢的锁链撞击的声音。
我“妈呀!”一声攀上李萧的脖颈,头深深的埋下去,抖如筛糠。
“咣当!”像九幽之地被封印的神魔,在暗沉的黑暗里因着无知少男少女的闯入,而骤然睁开了恶意的血红的双眼,冰冷的鼻息牵着沉重的镣铐在浓重的夜色里幽远的传了开去。
我颤抖着问,“不会有鬼吧?”
李萧怔了怔,“不会吧?听说鬼都怕驴蹄子还有黑狗血......鱼血你带了吗?”
我几乎哭出声来,“谁想到要装鱼啊?我放点血行不行?”
李萧,“......”
李萧道,“听说鬼怪喜欢吸食人阳气,我阳气重,你躲在我身后,待它吸食了我的阳气,大概就不会吃你了。”
我心甚安。
我推着他往前走,“好好好,你快去引诱他!我在后面画个圈圈诅咒他。”
李萧道,“你的圈圈里为什么是两个人?”
我道,“那个人是你呀。”
“啥?”
我道,“当然是诅咒你们俩,我要趁他吸食你阳气的时候,把你们一网打尽。放心啦,我会救你的!”
李萧,“......”
他就是不太放心啊。
行至冗道的尽头,在一座石室内我们看见了被锁在一方石壁上的庞然大物。
琉璃河水里的食人鱼,大如小山。可在它面前,就像石子儿与泰山般的差距。
巨兽仿佛正在沉眠,无数支如刀锋利的触角,蜷缩在黑色的巨大锃亮的坚固铠甲一样的外壳里,紫黑色山棱一样突起的巨唇上,几点细碎的漆黑戎毛,随着它灼热的鼻息,暴风骤雨般凌乱的颤动,牵着同样沉重的,自它颈间缠绕看不出什么材质的镣铐,发出毛骨悚然般的“咣当”声。
我看了一眼李萧,“不是鬼,吸不了你的阳气怎么办?”
李萧以目光示意:“要不?你色诱它?”
我仔细的看了又看,也没弄明白他要表达意思,以为他要让我揍它。我比了比自己干瘦的身材,在那巨大的怪兽面前,就像蝼蚁一般的存在。
我转身摸了摸身边的灯台,竟然是松动的。便摘了鲛灯,拔下灯架握在手里。
心里甚乐,还是手里有物,心里不怵啊。
手上却突然一轻,李萧已夹手夺过灯架,顺便塞了一根木棒给我。
“你力气小比较适合这个。”李萧无声说。
我,“......”
我看着手上拇指粗细,仿佛一只手就能掰断的木棒,竟一时无言以对。
不知是我们吵醒了巨兽,还是巨兽恰在此时自梦里醒来。它微微煽动了鼻翼,然后张开了仿佛熔浆迸裂般的黑红交错的狰狞诡谲的眼。
就像魔鬼张开了灭世的眼。
禁锢的镣铐哗啦啦一阵惊悸的乱颤。触角、胡须、四肢、铠甲缓缓的张开在这方逼仄的石室里。魔鬼般狰狞的黑红瞳?慢慢的梭巡,然后盯在我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