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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没有敬茶的大妇
    时至今日,我仍然还记得,敬茶时,李夫人眼底毫不掩饰的厌恶。

    和李家人**裸的,毫无顾忌的带着鄙薄的打量、梭巡。

    轻视、邸夷、不屑、厌憎,不一而足。

    我紧张的向李郎靠了靠,手上的天青色茶杯碰着茶盏,发出“叮”的一声轻脆的响声。

    李夫人将茶盏咣当往桌上一砸,眉带怒容,“一点规矩也不懂!先去祠堂跪上半天,学会了规矩再来敬茶吧!”

    我惊吓的望向李郎。

    李郎目露不忍,望了望李夫人,却向我道,“你先去跪着吧,等娘消了气,你再敬茶。”

    他说的是你,而不是我们。

    我跪了半天,腿都废了,自然不能敬茶。

    傍晚的时候,李夫人差人送来一本家规,敬茶的事不了了,无人再提。

    包括李郎。

    我成了古往今来唯一没有敬茶的大妇,名不正则言不顺,一如笑柄。

    李郎安慰我,“娘在气头上,你多孝敬着,等娘消了气,再敬茶不迟。你在我心里,谁也比不上,你管别人怎么说做什么?”

    我伏在李郎怀里想,只要李郎在乎我,我便什么也不怕了。

    我在他怀里软成一滩水,我泪眼模糊的要他给我承诺。

    李郎淡笑道,“我今生永不负你,若负你,你就挖我的肝、挖我的肺,把我煮了兑酒喝!”

    我嗔的道,“我要你的肝,你的肺作什么?我又不喝酒。”

    三个月后,李夫人为李郎娶回一个平妻。

    同样三媒六聘,互换庚帖。同样大红嫁衣,从大门款款而入。

    那样鲜艳的颜色,娇美的容颜,刺得我浑身撕心裂肺的疼。

    这样大喜的日子,李郎没忘记我。

    他揽着我肩膀哄我,“我娘的决定,没人能改变的了。你放心,娶了她来,也就为了哄哄我娘,我决不会让人欺负了你。”

    我依偎在李郎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门却咣当被撞开,李夫人怒气冲冲的瞪着我道,“男子三妻四妾有什么大不了?我不过给宁儿娶个平妻,你却这样善妒!这大喜的日子你哭给谁看?难不成真让我李家休了你不成?当初若不是宁儿要死要活非你不娶,你以为我会让你这样的村女进门吗?去,上祠堂跪着反省去,没想通,就不要回来!”

    李郎洞房花烛,敬茶,回门。

    我在祠堂跪了三天。

    三天后,我从祠堂里跌跌撞撞的出来。迎面看见一锦衣的公子,举止轻浮的举杯从我身侧而过。

    “李兄,你府上一个丫鬟,也长得如此绝色,我倒是好奇嫂夫人到底如何倾国倾城,让你连知府的女儿也看不上,非要娶她过门。”

    “错过了嫂夫人也没什么,不如你把那丫鬟给我,我讨了做个妾,咱们长宁府,这样的绝色可少见。再调教调教,想必在床上,呵呵……”

    我气得浑身发抖。

    李郎面色铁青,却作揖陪笑,“沈少爷说笑了。”

    晚上,李郎面色冰冷的道,“以后,你少出这个屋。”

    语毕,甩袖出了正院。

    那夜,李郎是在平妻沈氏的房里睡的。

    沈氏即是李郎当初没娶的知府的女儿,也即日间沈少爷的亲妹。

    然后,我发现我怀孕了。

    我不知道该和谁说,李郎已经很久没有来我屋了。也不都住在沈氏屋里。

    沈氏骄纵跋扈,几次找我麻烦,李夫人便罚我跪祠堂。几次之后,我便不再出屋了,静静的绣几朵花,亦或吹着冷风发呆。

    直到,沈氏趾高气扬的站在我面前。

    “我们少夫人有孕了,夫人要你去佛堂给少夫人抄佛经祈福。”丫鬟道。

    丫鬟身后,站着一脸谄媚的李夫人。

    我摸着我还未显形的小腹,心想,反正我这样子,也与在佛堂无甚差别了。

    我在佛堂呆了三个月,传来沈氏小产的消息。沈氏与李郎吵了一句嘴,沈氏气得砸了娘家陪嫁的珍珠项链,一脚踩在一颗珍珠上,摔了一跤。

    却没想到,这把火烧到了我身上。

    那天晚上,沈氏披头散发的冲进佛堂。

    “是她,一定是她在佛前诅咒我,才害我小产的。打,给我很很的打!”

    我死死的捂着肚子,头撞在佛案上,案上上供的果盘散了一地,我脸擦上碎裂的瓷片,鲜血淋漓一片。

    是李郎将我抱出去的,我伏在他怀里,哭着乞求,“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我没死,但是孩子没了。

    我木然的望着李郎憔悴的脸,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的脸面目可憎狰狞若鬼。

    你尝没尝过后悔的滋味?

    你尝没尝过心如死灰的滋味?

    在这个凄冷寂寞的李家大院,他曾是我的唯一,是寒枝枯草里仅有的一抹艳色,是清凌凌死水里摇摇欲坠的涟漪。

    现在,那抹艳色,那点涟漪,随着那个孩子的死,如水流去,只余一颗心变得日渐冰凉,冷硬如冰。

    心若死去,连生命都透着彻切的了悟和悲凉。

    李郎惊恐的抱着我,“婉娘,你别吓我,孩子会有的,我们还会有的,我们会有好多好多的孩子。婉娘你说句话,你别吓我!”

    我只是轻轻的推开他,也隔绝了李夫人的怒吼,“孩子都这么大了,也不吱一声,她是想让我李家绝后!”

    等我能下床时,我将成形的婴儿用药水泡后,包在包被里,日日抱着,便觉得那孩子从未离我而去。

    丫鬟们都说我疯了。

    正常人干不出这么匪夷所思悚人听闻的事。

    连知府都施了压。因为他的女儿不能忍受和一个整日抱着死尸的疯子住在一个屋檐下。

    而那个死尸,还是她亲手打死的。

    府里特特请了得道的道士驱邪。

    李郎铁青的脸,从我怀里抢走孩子,冷冷的道,“我原想你刚失了孩子,心里难受。没想到你失心疯到这地步,再胡闹下去,连我也护不住你。”

    我冷笑着望着这个只对我声色俱厉的男人,抱着自己的孩子,谄笑着,将孩子扔进火焰里。

    我笑着转身,清冷月色下,只留给他一个绝决绝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