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涂鲁的手指动了动,然后扭屈成一个诡异的姿势,脸色痛苦的揪成一团,“你们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所有人刷地看向了我。
我有些心虚的对手指,春生,顾名思义,就像野草一样,遍地生根。而圣女血,就是它的春风。算算日子,巴涂鲁应该是刚刚用完了沾染了圣女血的杏茚草,蛊虫得不到滋润,暴动了。这也是我们选择今夜对付巴涂鲁的原因。只是没想到,蛊虫暴动的时机这样好,恰好赶在与李萧对掌之时,他经脉闭塞的一瞬,蛊虫铺天盖地嗜咬他的五脏六腑。
我们眼睁睁看着这个叱咤一生的强者,狗一样在地上翻滚,无数黝黑的蛊虫从他的眼睛口鼻钻出来,然后咬破他的皮肤,蛇一样再钻进去,如此反复循环。
李萧闭了闭眼睛,说到底,他是败在了他亲手教导的弟子手上,杀了他的,不是他们这些仇人,而是他的亲人。
岐王走上前,瞥了眼散在地上的匕首,随脚一踢,“嚓”的一声,扎进巴涂鲁心口。
巴涂鲁身子一震,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短促的轻喃,就像一朵突然炸开的云,徒留世事无常的唏嘘,随风无情飘散。恍惚中似看见一宫装女子,恰少年模样,笑语艳艳的从记忆里走出来,“师兄!爹让我接你回家。”
回家......
巴涂鲁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一抹释然的笑。
终其一生,我们都没告诉巴涂鲁,真正想要他命的,是他视子视侄的临湘太子。
这是我们能给予这个一代宗师最后的尊重。
李萧受了很重的内伤,再被我一拍,想来,是几个都不用下床了。
我内疚的给他端茶倒水。
李萧幽怨的看着我像伺候老佛爷一样把他供起来。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给我削个苹果。”
我默默地拿起苹果。
云络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苹果削起来。
我抬起头,脉脉的望着他,他回眸一笑,淡金的阳光洒在他脸上,漾起一片潋滟的春色。
“我怕你累着。”
我低头轻笑,甜甜的道,“谢谢络哥哥。”
李萧郁闷了,抢了他媳妇儿也就算了,在他面前打情骂俏是要闹哪样?他这么好脾气的人吗?
云络削好苹果递过去,四目相对,火花噼啪乱响。
我眨眨眼睛,问李萧,“你不吃吗?”
我吃你妹!
李萧将头扭向一边,冷冷的道,“我不喜欢吃酸的。”
靠!不喜欢你要?玩我是吧?我的暴脾气!
我伸手从糖罐里舀了一勺糖——那是为李萧喝药准备的——细细洒在苹果上。
然后把洒了糖的苹果拿到李萧面前,笑容温煦如三春暧阳,“这回不酸了,是甜的。”
云络,“噗”一声笑出来,没办法,实在忍不住。
他就知道,这女子是个小辣椒,而且是变态辣的那种。
李萧额头的火蹭蹭往上冒,他将被子往头上一蒙,眼不见为净,“滚!滚!滚!老子要睡了!”
我忍笑拉着云络往外走,顺手举起苹果,嘎巴脆咬一口,笑道,“蘸了糖的苹果还是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咬一口?”
云络盯着被我咬了一口的苹果,脸色微红,像极了熟透了的果子,诱得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于是,我就真的咬了一口。
云络如被雷击,整个人僵硬的呆在门前,脸上的红色定格成一片红艳的霞。
屋内突然传来瓷器砸落的声音,同时响起李萧的怒吼,“我还没死呢!谈情说爱滚远点!”
我咯咯的笑着跑远。
让你使唤我?丫的,气死你!
李萧气得浑身颤抖,气着气着,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媳妇儿是那么好抢的吗?
第二日,我再去找李萧时,李萧笑道,“再给我削一个蘸糖的苹果,我想吃。”
我嘴角抽抽,心道:你就是个变态!
云络没有跟我一起来,有巫??禀告说哈多桑派人给他送药。
我暗自奇怪,哈多桑的药都交给我了,又送什么药?八成是李萧在使坏。
这样想着,我一刀削掉半个苹果,然后捧着核递给李萧,“要不,你将就将就?”
李萧,“......”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去找李萧。
别问我为什么找他,当然是他最好欺负。
我来到李萧房前,正要敲门,却发现房门是虚掩的,昏黄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
房间里传出一个奇怪的声音。
“皇上,让奴才给爷带话,”他咳了咳,仰起头,说岀来的声音惟妙惟肖,“老子是让你去找媳妇儿的,不是让你一去四五年音讯全无的!要不是老子的暗卫机灵,你还打算瞒老子几时?幸亏明师卜出你还没死过去,老子还以为你渣都不剩了!赶紧给老子滚回来,什么样的媳妇儿你一找四年还搞不定?要是真喜欢,打晕了装麻袋扛回来就是,婆婆妈妈的趁早滚回来别丢老子的脸!”
我头顶掉下一摞黑线,这绝必是他亲老子。连这无法无天的嚣张样都一模一样。
床上,李萧转过头,一双漆黑深邃的双眼,目不转睛的透过门逢望定我。烛光明灭中,他的神情竟透出丝丝的悲凉和疼痛,然后就着森凉的月色,自嘲的笑了。
他从来都知道她生性凉薄懵懂,可她竟连滴泪也不肯为他掉吗?
床前的小监福宝转过头,冷然的盯着门外被阴影笼罩的窈窕身影,真诚考虑是按老皇帝的吩咐打晕了装麻袋,还是按主子的要求消失不见。
接触到主子森然的目光后,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很识时务的翻窗走了。
我轻轻的推开门,迎着一池碎银的辉光,望进他幽深的瞳?,低声的问,“你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