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子倾如闻晴天霹雳,脸一霎惨白,整个肩都垮了下去。
不会的,昨夜乳娘气色明显见好,定是七哥不想她在天牢授人口实。
“七哥骗我的,对不对。”
面对满是期待的越子倾,越子漾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
越子倾经受不住,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在地。
一快一慢,一左一右,被白彻和越子漾伸手扶住,才站稳。
越子漾扫眼看向比他反应还快的白彻。
虽说越国强兵,男子多从军,女子习武从商,顶起半边天实属平常。
是以民风开化,并不将男女大防看得格外重。
可这人,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越子倾满心满脑只有沈姑和盈清,根本看不到其他。
她见替盈清看诊的太医神色从容,想来盈清的问题并不大,抬脚就往外跑。
盈清明显是被灭口,而越子倾在冷宫也曾是他们的目标。
这一刻,刺客还未抓捕。
白彻情急之下,顺手就拽住了越子倾的胳膊。
“刺客踪迹未明,还是让小王先安排妥当,再护送长公主回月琉宫吧。”
急切要奔赴月琉宫的心被阻挡,刚因白彻替盈清吸毒血生出的那丝好感,瞬间磨灭,面色如冰。
“你觉得冷宫走水那日,救本宫的是你,还是聚悦楼那群来历不明之辈。”
只有越子倾知道。
冷宫大火那日,救出自己的那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盈清。
尽管意识模糊,可她看的很清楚,是盈清,从火海救出自己,将她安置到了安全地带。
盈清与她,生来便注定各为国君。
可盈清为了她,能不顾性命,亦敢为她违抗命令。
可她,却护不住她。
自责让越子倾将近来积蓄的所有不顺气恼,全发泄到了白彻身上。
“襄武王最好先搞清楚状况,盈清若再有闪失,本宫定让你痛不欲生。”
昌凌帝曾因越子倾亲征灭夏。
就算今年越国秋狝拟邀诸国,有人谣传昌凌帝将以越子倾联姻。
盈清的国君,也不过是假借萧后行巫蛊,才敢动越子倾。
如今行迹败露,忙着善后还来不及,怎可能再招惹越子倾。
浅灰路、青灰墙、琉璃瓦。
是越子倾飞速起落的脚步。
她只恨自己学艺不精,不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然越子倾已足够快了,轻功不及她的越子漾,跟的明显十分吃力。
而看着二人在皇城飞檐走壁的禁军巡卫,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以免有其它错漏。
谁让这固若金汤、守卫森严的皇城,于昌凌帝眼中,只是越子倾玩闹的后花园呢?
自越子倾记事,沈姑便在她身边。
对比记忆里早已模糊的宣妃,沈姑于她的点点滴滴是深深刻在脑子里的。
无论是那些看着她玩乐,伴着她长大的欢愉时光。
还是替她抵挡明枪暗箭,那些不舍不离的陪伴。
越子倾从未想过。
有一天,如果沈姑不在了。
那些无尽的黑夜,那些看不懂的人心,还有谁会如沈姑般纯粹的只与她相伴,给她绝对的支持。
待越子倾二人前后赶到月琉宫皓月轩时,沈姑屋外已经站着不少宫人。
他们无一不是红着眼眶,对二人躬身行礼,让出一条路来。
快至沈姑房外时,一太医摇着头从房里走了出来。
越子倾这才止住脚步,急切问道,“乳娘呢?”
太医拱手,表情惭愧。
“沈姑已是油尽灯枯,回天乏术,还望长公主殿下节哀!”
赶回来的这一路上,越子倾始终抱着丝虚无的希望。
当听到太医如是说,越子倾只觉她全身的力气,一瞬像被什么抽走了一样。
整个身体只是一块立着的软肉,无法动弹,连说话都没了气力。
“你说谎,乳娘绝不会丢下安宣的。”
太医闻声,头、背埋的更低了。
跟上来的越子漾知强求无益,扶着越子倾进了房间。
房内,只有盈岚双眼通红的站在沈姑的床边。
床上的沈姑面如灰土,毫无生气。
像知道越子倾回来了一样,沈姑的眼皮动了动,好不容易才眯开眼。
“是殿下回来了吗?”
越子倾一下扑到床边,握起那只原本柔软温暖,却早被病魔折磨的如枯木的手。
她极力强忍着,声音却掩饰不住的颤动。
“乳娘,是安宣,是安宣回来了,是你最宝贝的安宣回来了,所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沈姑虚弱极了,连睁着眼睛都十分费力,她不得不先合了一眼,才又眯开。
“能再看一眼殿下,老奴走的也安心了。”
“乳娘,是安宣在这里啊!你说过,安宣大婚之日,你要亲自给安宣梳头描眉,看着安宣和美安康,子孙满堂,你说这辈子都会陪在安宣身边,你都记得的,对不对?”
越子倾抓着那只手,近乎乞求。
“安宣以后一定会很乖,所以你不要食言,好不好?”
满眼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越子倾不停的擦拭着。
她害怕自己忍不住哭出声来,招来阴间无常,一说完,就用力的抿起了嘴。
沈姑费了些力,才抬起另一只手,越子倾见状忙将头凑了上去。
沈姑的手掌搭在越子倾的脸颊上,母指尖轻轻的在她鬓角摩擦。
“转眼,老奴的小公主就到了要出阁的年纪,老奴也曾想等到殿下成婚那日,为殿下挽上最美的发髻,看着殿下和美安康,子孙满堂。”
沈姑无数次幻想过,越子倾大婚时的场景。
想象过要如何出色的人物,才能配得上她美丽尊贵的殿下。
可那场想象中盛大的婚礼,她终究不能成为那个替殿下梳头描眉的人了。
沈姑将目光投向了站在后面的越子漾,“是惠王殿下吗?”
越子漾点了下头。
沈姑欲强撑起身子,可背离床不过一寸,就再提不起力气。
越子漾见状忙道,“沈姑姑身体不适,无须拘这些虚礼。”
“谢惠王殿下……”
沈姑颔首谢过,在越子倾的帮扶下,回躺到了床榻上。
“老奴福薄,今后只怕无法再伺候殿下了。所以老奴斗胆恳求惠王殿下,看在已故宣敬皇后的面上,日后能看护长公主,莫要她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