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真被人堵上了嘴,却没有被堵上耳朵,她听见一个人在说:
“元泰使臣?听说元泰使臣天天在牡丹坊花天酒地,怎么可能在这里?”
另一个人的声音说:“这些人会不会是冒充使臣在这里干什么坏事?要不船都漏了还不愿意让人帮忙?”
甄真听出来了,这些人明显就是来故意找茬的,只是他们会不会登船呢?
只听一个带着元泰口音的人大喊:“弓箭手准备!再不离开,休怪弓箭无眼!”
一个男人说:“哎,有话好好说,我们过来也是好意,想帮你们,不要帮忙就算了,干嘛动手?”紧接着就是一阵划船的水声。似乎是渔民们离开了。
甄真听到一些人在说元泰话,好像在商量什么,有人语气很急,有人语气很暴躁。最后是盛连利大吼了一声什么,一下子就安静了。
甄真稍微有些失望。她的嘴里被塞了一团布条,脸颊酸疼得要命,双手被反剪着绑在身后也很不舒服,但她顾不得去想难受不难受。她满脑子都是底仓的情况不知道严重不严重,还能支持多久?盛连利如果绑架她,会把她带到哪里?撕票的可能性有多大?
彩霞一直在旁边被吓得直哭,看守她们的男人恶狠狠地说:“再哭就先杀了你!”彩霞极力隐忍着,甄真向她的方向靠了靠,两人对视的时候,甄真冲她摇头,意思是不要哭。彩霞抽泣着点点头。
盛连利进到了船舱里,看着她们,带着十分的歉意说:“现在外面不安宁,先委屈二位在这里待一会儿。等到了安全之处,小王一定向二位赔罪。”说完用元泰话嘱咐了几句看守,看守低着头应承着。
不久,船下又传来一阵喧哗声。好像有船划了过来。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传来,比刚才的渔夫们客气很多:“请问船上是何人?是不是碰到什么麻烦了?我是永安河的河政。要帮忙吗?”甄真的希望又燃起来了——河政?相当于水利局长吧?那是不是就有救了?
一个元泰口音的人说:“多谢河政大人。我们是从元泰来的。船是出了些问题,我们已经派人去回去通报了。不敢有劳大人。”
河政说:“我刚才听几个渔民说,这船上是元泰的使臣大人。不知可有此事?”
“确实如此。”元泰人回答。
河政说:“烦请禀告使臣大人,永安河夜里是禁止任何船只航行的。”
“那刚才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渔民?”元泰人反问。
河政客气的说:“那些是收了渔网正返回码头的渔民,正巧遇上了使臣大人的船。乡下人不懂规矩,如有冲撞,还请使臣大人海涵。”
“知道了。我家王爷说既往不咎。河政大人请吧。”元泰人这就下了逐客令。
河政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下官管理河上的大小事务多年。对船舶修理略知一二。我看阁下的船舱一直在向外倒水,想必是漏水了吧?能否让下官登船看一看?”
“多谢大人厚爱。我们的人正在修理,很快就好。区区小事,不敢劳烦大人。何况这是我们自己的船,修不好就不要了。”元泰人没有答应。甄真听着手心里着实捏了一把汗,彩霞也早已停止了哭泣,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河政义正辞严地说:“阁下此言差矣。今日阁下的船要是因为进水,不能及时修复,就会沉没在这里。发大水的时候沉船会随着水流漂移,万一进入主河道,就会把河道堵死。所以这船阁下可以弃之不顾,下官职责所在,却不能不管。”
“嘿!我说你这个七品芝麻官怎么不识好歹呢?我说不管你的事就是不关你的事!”元泰人不高兴了!
河政的声音一直中气十足:“今日下官就等在这里,要么看着你们修好船,把船开回码头!要么你们让我上船,我找人修好船!请使臣大人定夺!”
“放肆!我家王爷怎么做还要你们管吗?”元泰人咆哮着。
“不得无礼!”盛连利出面了。
“王爷!”元泰人语气变恭敬了。
“您可是使臣大人?”河政不卑不亢地问。
“河政大人,小王正是元泰使臣康宣王盛连利。”盛连利站在二楼船舱的窗边,居高临下地对河政拱了一拱手,“不知河政大人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河政朗声说:“下官乃是永安河的河政陆飞。”然后把刚才自己职责所在的话又说了一遍,似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河政大人是怕我的船堵了你的河道?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这船不会沉,沉了我也会找人捞出来!我这保证如何?”盛连利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既然使臣大人想要这艘船,让下官上船排除险情难道不是一件对你我都有利的事情吗?”河政说,“何况使臣大人居于危船之上,恐有性命之虞,下官不敢托大。”
甄真听着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大半天,总之就是河政各种借口要上船,盛连利各种理由拒绝。河政不急,盛连利也不恼。两个人都语气平和,却又处处针锋相对。
甄真心中不禁赞叹,这个河政思路清晰,口才很好,端的是个人才。只是这个河政如此执着,真的是因为他较真吗?
时间就在双方唇枪舌剑之中悄悄流逝。甄真猜想,盛连利迫不得已临时停靠岸边,不得不等待本来已经安排好的人转移过来接应。时间拖得久,应该对自己被找到是有利的。她暗暗希望河政能过多坚持一会儿。
甄真看不到船舱之外,盛连利的心里已经有些焦躁不安,他当然知道这个河政一直在这里会很麻烦。可是远处的那些渔民居然就待在那里,好像在看热闹,如果他对河政不利,必然会被那些人看在眼里。船漏不久,他就已经派了两个水性好的游上岸回去找人了。但是什么时候能来,他也没底。盛连利并不想再生事端。今天他本来只是为了甄真而来。
盛连利不想把甄真留给凤瀚昭,眼下又舍不得结束她的性命。他想把甄真带走,可是眼下苦于没有交通工具,他想了很多种方法,比如将甄真藏在一个大木箱子里扛着走,但是执行起来都不妥当。何况现在旁边又多了那么些围观者。想杀了彩霞减少一个负担都不行。
双方僵持之际,河岸边传来了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