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睿低头思索了片刻,抬头时问的却是:“天色已晚,甄姑娘的家人不担心吗?”
凤瀚昭闻言叫过来凤七:“去甄府通报一声,我们今晚住在钦天监。”凤七领命而去。
甄真此刻担心的却不是这些,而是——这个年画寿星一样的白胡子老爷爷要把我留下来,他想干什么?
瀚昭的算术是跟他学的,他还懂历法,应该是这个时代很有学问的人,他会看出我是穿越而来的吗?
我要不要承认?
承认了之后把他们吓着怎么办?
司空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凤瀚昭便牵着甄真的手跟着老人进了观星塔。
凤瀚昭说:“我上一次进来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司空睿说:“十年五个月零九天。”
凤瀚昭说:“先生好记性!”
司空睿笑道:“别人的事情忘了,你的事不会忘。”
三人上了一层又一层,甄真注意到每到一层都有个小门,司空睿会打开门锁,待三人进入后,他又把门锁上。就这样上到了九层楼。
这塔顶的视野极为开阔,天上有薄薄的云层,只能依稀看见几颗星星,但还是让人有一种“手可摘星辰”的感觉。
甄真小声对凤瀚昭说:“我们在这里说话,会不会惊动天上的神仙?”
凤瀚昭说:“我们就是神仙。”
司空睿转动墙上的一个手柄,不一会儿,打开旁边的一个柜子,拿出一个篮子,里面有茶水和两碗饭菜。
凤瀚昭说:“这是从下面吊上来的。钦天监里有很多东西都是先生亲手做出来的。”
司空睿招呼二人用膳:“瀚昭喜欢吃我这里的斋饭,每次来都要吃一碗。其实只是粗茶淡饭,甄小姐莫要嫌弃。”
甄真端起碗,有淡淡的大米香味,只吃了一口,便觉得可口无比,各种菜蔬的味道搭配得恰到好处,点着头说出了两个字:“好吃。”
司空睿慈祥地说:“能在一个锅里吃饭的,才能成为一家人。”
甄真不可控制的红了脸。
凤瀚昭心里有事,三下五除二吃完,放下碗,便把自己的来意说了。
司空睿表情淡淡的说:“王爷莫非忘了,钦天监自古都有不涉朝政的规矩?元泰人是否出兵,不是我钦天监能算出来的。皇上信任我,我更不能信口雌黄。”
甄真进门以来,第一次听司空睿用“王爷”这个称呼,原来他都是直呼其名的。这是想提醒凤瀚昭注意身份吗?
甄真说:“钦天监的职责难道不包括守护一方百姓的安宁吗?如果知道元泰人要打过来,还坐视不理,这是为人臣子应尽的本分吗?”
司空睿温和地说:“钦天监从来就不是哪一家、哪一个人的。钦天监的职责就是为天下的百姓管好历法,准确的发布农时,不误春耕和秋收。不论谁坐天下,钦天监都是这样。”
甄真有些沉不住气地说:“如此说来,如果元泰人打进来,得了天下,先生也会做元泰人的钦天监?”简直就是卖国贼的行径嘛!还往自己脸上贴金!
司空睿还是淡淡的说:“司空家的使命是守住钦天监,守住为天下百姓算出最准确的节令的方法。这是比守江山还要重要的任务。元泰人打进来了,我们一家的最重要的事,不是保住气节,而是保命。只要有命在,钦天监就在,历法就在。甄小姐能理解吗?”
甄真意识到司空睿的观点和自己不一致,让自己有些冲动,她没有马上接茬,而是深呼吸了几下。
凤瀚昭为三人倒了三杯茶,递给甄真的时候说:“这个问题我十几年前就和先生辩论过了。那年为皇爷爷贺寿,回了京城。那时年少气盛,我说,你这钦天监就是我凤家的,要是不听话,我明天就可以让司马家血溅钦天监!对吧,先生?”
司空睿淡淡的笑着点头。
凤瀚昭又说:“先生说,武力可以夺走司马家的性命,武力却不能为凤家的大宁朝带来报时和历法。你知道立春是怎么来的吗?农民要是不知道哪天种地,或者黄历上给的日子是错的,错过了庄稼种植的最佳时机,秋天收不上来粮食,那就是大宁朝的灭亡之日。所以那时候我就明白了钦天监是万万动不得的。”
甄真很有诚意的起身对司空睿鞠躬说:“先生高义,晚辈浅薄了,唐突之处请您见谅。”
司空睿笑着摇头说:“无妨无妨。听闻姑娘有读心之术,今日得见,果然善解人意。”
甄真连忙说:“那些夸张之词,不可信的。”
凤瀚昭拉她坐下来:“没事,先生不会怪你的,我当年可比你混多了,先生也没怎么罚我。”
甄真喝着茶问:“是吗?你都干了些什么?”
凤瀚昭说:“你知道后来我就对历法感兴趣了。我天天往这里跑,缠着先生教我历法。可是先生说除非我改姓司空,否则不能教我。我看先生的桌上有一本《算经》,便问学这个可以吗?先生拗不过我,便收下我了。我偷偷拆过先生做的好多东西。后来先生不得不每样东西至少做两个,一个给我拆,一个留着用。”
司空睿笑容深了一些:“瀚昭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孩子。只需要讲一遍,他就能明白。只需看一遍,他就能记住。”
这个甄真理解,她不止一次听甄诚夸过凤瀚昭,说教他有一种“得天下英才而育之”的幸福感。她的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三人跑到那么远离人群的地方,真的只是为了聊这些过去的事情吗?
只听凤瀚昭蹙眉说:“先生,您最得意的弟子要连自己的女人都守不住了。您能不能指点一二呢?三天时间,马上就要过去一天了。”
甄真没心情去计较凤瀚昭的用词,司空睿的目光又望了过来。
司空睿看着甄真问道:“不知甄小姐对老夫是否放心一些了呢?诚如瀚昭所言,现在只有不到三天的时间,你是否决定回答老夫的问题了呢?”
凤瀚昭有一时的懵懂:“先生您问了什么?”
甄真却听明白了,司空睿在问:你从哪里来?
但是这个问题让她怎么回答呢?从二十一世纪来?从地震山区来?从地球来?
“我......”甄真语结。
司空睿说:“姑娘,老夫必须要知道你的来历,才可能帮你。或者你可以说一说前年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