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珲和凤瀚昭父子俩如常来到太德帝的寝宫请旨。
几个太医和宫女太监进进出出忙忙碌碌,这么多人却都是安安静静的,只有少量的轻声交谈,很是训练有素。
凤瀚昭道:“皇爷爷把这里的人调教得不错。”
内屋隐隐有呻吟声传来。父子俩同时默契地止步,太德帝不喜欢被人看见自己虚弱的样子,哪怕是自己的儿子、孙子。
凤珲对寝宫门外管通传的小太监使了一个“进去通报”的眼神,然后叫住一个从屋里走出来的太医,询问道:“皇上今日如何了?”
太医眉头紧皱,头左右摇晃了几下,一副为难的样子:“还是排尿难,今天上午换了新的药方,现在改善不多,正在想办法,或许到晚上再看看。”
“有劳了!”凤珲施礼道,凤瀚昭在一边跟着拱手。
“太子、王爷太客气了,都是医者应该做的。”
太医走远了,身边没有其他人,父子俩站在院子的树荫下低声说话,凤瀚昭把艾原的话转述了一遍,略去了有关甄真的内容,强调了华云那一部分。
凤珲道:“华云和亲是应该的。这没什么可说的。你母妃最多也就哭几场,不会真的阻拦。不过,咱家华云不嫁帝王也要嫁太子才是。这个盛连图名声如何?什么来路?有过什么功绩?”
凤瀚昭道:“这个皇子好像不爱抛头露面,想不起来他做过什么让人挂在嘴上的事情。还得查一查。皇爷爷手里的密探可以用吗?让他们在元泰的人查一查。”
凤珲苦笑道:“傻儿子,你想什么呢?那可是你皇爷爷的命根子。你要是敢动歪念头,别怪父王到时候帮不了你。如今父王能够执掌六部,心里已经感觉很满足了。别的,徐徐图之吧。”
凤瀚昭道:“皇爷爷每天在咱们走了之后,还要再见龙图阁的人。皇爷爷为什么要把监国的太子和总管六部的龙图阁分开?难道是还不信任咱们父子吗?咱们可是他的至亲之人!”
凤珲叹道:“小柔的背后难道不是你皇爷爷的至亲之人?他这是害怕自己不得善终,所以要尽可能的多抓几日权力在手,以防咱俩或者别的什么人造反。父王估计龙图阁那边已经有几手准备了。”
凤瀚昭撇嘴讥笑道:“您也是在这宫里长大的,人品怎么样百官都知道。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怕,这个爹不知道怎么当的!”
“休得胡言乱语!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如果元泰要甄大小姐和亲怎么办?今天你在朝堂上可没控制好情绪。”凤珲斜飞了儿子一眼。
“孩儿当然不乐意。除了孩儿,谁敢跟她结亲?孩儿定不会放过那些胆敢觊觎者,不管他是哪一国的。”凤瀚昭硬气得很。
“不要把事情想得你总是顺利的。”凤珲道。
“艾原说得对,这么多的人愿意把女儿送去和亲,为什么偏偏要挑甄家?”凤瀚昭反问道。
“今时不同往日,各家的盘算也变了。没准以前愿意,现在就不愿意了。”
“这人选不是应该由皇爷爷决定吗?如果元泰有异议,那就只能坐下来跟元泰谈一谈条件了。”凤瀚昭道。
“这话说的不错。你在户部待了那么久,了解大宁的家底怕是比父王都多。你得好好想一想咱们能够拿出什么条件来。”
“好东西多了,但也不能尽数都拿来讨好别国。父王是想把妹妹留在身边吗?”凤瀚昭问。
“为父是在帮你家甄老师把女儿留在身边。”凤珲道,“甄诚这些年对咱家助力良多,不能让他不情不愿的把女儿嫁到那么远的地方。甄诚虽然上次就没有开口,这次也不会开口,但咱们不能让达州一起来尚都的官员寒心。甄浩兴这两年给咱们传回来多少消息,若是他知道咱们连他的亲妹妹都保不住,只怕也说不过去吧?”
凤瀚昭忍不住嘴角上翘,于公于私,父王还是支持自己的。正要开口,那管通传的小太监快步走了过来,“皇上召见二位殿下。”
寝宫内殿的窗子都是大开的,有对流的风穿过,然而依然掩饰不住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药味。帐子都已经收束了起来,光线很充足,太德帝不辨喜怒地斜靠在床头,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苍白的面庞上一根胡子茬都没有。身上穿着上好的湖光绸白色中衣。一张薄被从胸口以下盖在身上。
凤珲禀告了盛连图的三国联姻后,默默的站在一边,等着太德帝示下。
太德帝的声音不大,却透着王者的威严:“太子如何看待这件事?”
凤珲道:“儿臣以为应当参与三国联姻,以巩固目前三国的稳定局面。只是这和亲的人选,还得愿意才好。若是带有强迫,反而破坏了联姻的初衷。”
“愿意?”太德帝嘟哝了一句,又问:“昭儿怎么看呢?”
凤瀚昭上前一步道:“皇爷爷,孙儿认为联姻的目的若是为了加强三国间的联系,使经济往来更方便更顺畅,为何不签订专门的通商条约来予以保证呢?”
“哈哈哈,”太德帝轻笑几声:“昭儿还是逃不过一个情字呀。你是舍不得甄家的那个姑娘吧?”
凤瀚昭道:“皇爷爷,孙儿若是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不住,哪还有脸做男人。平等条件的联姻和亲,孙儿不反对。”
太德帝道:“听你的意思,华云和亲可以,甄家大小姐和亲就不行?”
凤瀚昭道:“华云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若能在他国皇亲国戚中觅得佳婿,也算是一桩美事。孙儿与甄家大小姐两情相悦,若是因为和亲之事被强行拆散,恐怕有违联姻的本意。”
太德帝道:“昭儿,为政者要学会公私分明。而且,你要知道,你一旦有了喜好,那就意味着有了能被人攻击的弱点,你就难以立于不败之地。若再来一次绑架甄家大小姐的事情,你真的能够承受吗?对于高位者而言,爱就是不爱,不爱就是爱。你可明白?”
凤瀚昭的背上已经汗湿了,低头道:“皇爷爷金玉良言,孙儿会谨记,只是现在孙儿还达不到皇爷爷说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