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连图没想到大宁这么快就正式答复他了。
一大早就有大宁礼部的郎中来通知他上永安殿候旨。
这么顺利?
看来元泰攻下冀国之后,宁、黎两国都对元泰强大的实力颇为忌惮。
盛连图高兴地让随从打赏了郎中。只是那郎中接过赏赐的时候,脸上为何会划过一丝惶恐?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也许是那郎中很少见到那么大方的打赏?
盛连图忍不住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说:“给你就拿着吧。本王不会参你一本的。”
郎中挤出满脸的笑容,谢了赏,飞快地告退了。
盛连图直到站在永安殿里,听着祁鹏长篇大论的念着国书中赞美三国之间友好情谊的句子,看到大宁的臣子们木然的表情,心中才响起警钟,莫非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果然,祁鹏转折的句子来了:“然入夏以来,举国皆忧辗转不寐者,吾皇有痒也。公主郡主莫不侍疾于圣前,以期吾皇早日康复。敬请元泰皇帝陛下酌情推迟和亲盛典一年为盼。”
说了那么久,只有这最后几句话是干货。
和亲推迟一年?盛连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堂堂元泰国二皇子,居然就这样被一句话打发了!
几十岁的皇帝老儿生病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哦,你一生病,你的女儿、侄女、孙女、孙侄女都得过来服侍你?你的病明年要是不好,明年她们就嫁不了人?你要是一直不好,她们就一直不出嫁?世上有这样的事?
难怪早上那个郎中惶恐,原来他知道风声,还要给元泰传信,怕被责骂,孰料还有赏赐。
是自己太大意了,昨晚本该动用关系探听虚实的。
盛连图心头火起,瞬间脑子里迸发出一连串的诘问和念头,然而,这是在外交场合,而且他也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表情淡淡地说道:“在下到达尚都之后才听说大宁皇帝陛下龙体欠安。然和亲乃元泰朝廷既定之策,在下必须完成使命,未曾设想陛下的病情,也不敢设想。既然贵国已经答复,在下不日将回国复命。”
“有劳特使大人。希望明年再来的时候,三国可以把酒言欢。”祁鹏彬彬有礼地回答,然后朝殿上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随即高呼:“恭送元泰国特使!”
盛连图拿着国书,从台阶走下永安殿,心中还在权衡着,盘算着,有没有可能扳回来。
当初盛连利拿着大宁要求元泰平等和亲的国书回来,盛连图召集了一伙人上书,批评盛连利有损国威。为了一己私利,为了一个国子监主簿的女儿不惜动用元泰在尚都的秘密人马,差点遭受灭顶之灾,可谓卖国求“婚”,理当受罚。
为了自保,盛连利对父皇供出了大宁郑王凤璀这条暗线以及凤瀚昭“秘密施行的新政”,并自请前往江源县一探究竟。
谁知这小子因祸得福,领悟到了凤瀚昭新政的精髓,在元泰新占的原冀国土地上干得风生水起。
盛连图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想着要压盛连利一头。
这一次盛连图挤掉了盛连利出使大宁的资格,把他摁在新攻占的城池搞新政,盛连图才得到了进入大宁的机会。本以为三国联姻的大事宁国上下怎么着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做决定,谁知道,只有一个晚上!看来要抓紧时间。
泰特使的马车行至僻静处,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随从被叫上了马车,不一会儿,随从下来了,人消失在小巷的拐角处。
驿馆负责护送的侍卫压根儿没有发现,上马车的随从和下马车的随从根本不是同一个“大胡子”。
这天回到驿馆没多久,元泰使臣便因偶感风寒卧床了。大宁的驿臣差人来表示关心,盛连图隔着帐子表示自己带了常备的药丸,已经吃下了,睡一觉就好。
真正的盛连图当然已经贴上了胡子,换上了随从的衣服。他在闹市进了几家店铺,又换了一身衣服,并确认没人跟踪,才闪身进了一个小巷。
巷子里停着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马车夫拢着手,正靠着车门打盹。盛连图打了他一下,“今天会下雨吗?”
车夫惊醒了,一看眼前人,想到自己睡觉时被元泰人称“活阎王”的二皇子抓了个现行,吓得面色苍白,但是组织有规矩,外面不能行礼打招呼,狂咽了几口唾沫才把接头暗号说了出来:“已,已经下了三天了,不,不会再下了。”
“东西都准备好了?”
“好了,都在车里。”车夫回答。
“去城东剑灵溪。”盛连图上了马车,仔细看了看车夫准备的家伙事,还行。
他掀起车帘一角,观察着马车两边的路况。到了地方,他钻出马车,站在车辕处眺望。这是剑灵溪与永安河交汇的地方,视野开阔,不易设伏,也容易逃生。
天热,河边钓鱼的人不多。他从马车里拿出一顶宽沿草帽,一支钓鱼竿,一个鱼篓,一张小凳,走到河边空旷处坐好,下来钓。现在就等着鱼儿出现了。
不久的功夫,真的有鱼咬了饵,盛连图起竿的同时,发现一辆马车和几个骑马的侍卫朝他这边过来了。
一个微微发胖的男子,带着宽沿草帽,肩上扛着钓竿,斜背着鱼篓,下了马车。
那男子来到盛连图面前,开口道:“哟,真巧!咱俩的东西都一样。”
盛连图说:“钓的鱼不一样。”
那男子看了一眼盛连图的鱼篓,“二皇子运气不错!”
盛连图说:“九王爷的运气会更好。”
男子正是凤璀。两人第一次见面,想出了用同样渔具的办法来碰头。这本是盛连利的人和凤璀的人接头的方式。
凤璀在离盛连图几步的地方也坐了下来:“那就借二皇子吉言了。只是二皇子见本王还不肯示以真面目。”
盛连图向上推了推帽檐道:“小心总没有错。”
凤璀问道:“盛连利这次怎么不来了?”
盛连图道:“他现在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难道九王爷与十五弟之间有什么口头协议?没关系,九王爷尽管道来,本王一样替九王爷实现。”
凤璀赶紧否认:“哪有什么协议。只不过见了他几次,比较熟悉而已。”
盛连图道:“九王爷尽管放心,本王在元泰说一句话,听的人还是比听十五弟的人多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