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玥额头烧如烙铁, 师尊的手掌冰凉舒适,瞬间让她降温。
红光在她眉心汇聚,最终容纳成一颗小圆点, 隐于光洁额间。
重越任由她躺在自己臂弯,见她睁开眼, 唇角扯出邪祟诡异的笑, 就这么直勾勾打量她。
仿佛在看一件玩物。
他在床榻四周筑起浓稠的血红结界,阻挡着风云雷电,结实得密不透风。
结界之外,混乱不堪。
未免狗子被风卷走, 老酒头一步步移动身体, 于混乱之中摸索, 将摔在地上的阿布崽捞起来,抱在怀里。
小鸵鼠吓得浑身毛都竖起来, “唧唧唧唧”地钻到老酒头的衣领里, 瑟瑟发抖。
萧岑从脊骨里扯出岑月剑,掐指念诀,一剑化为万剑,变成剑盾,将他们护于其中,狂风雷电被阻隔在外。
透过剑身缝隙, 他们看不见高玥, 只见她被裹在一枚红色结界中, 压根看不见她当下情况。
萧岑正要御剑破开那枚血球, 把高玥救出来, 却被老酒头阻拦。
他解释说:“天雷降下, 有人在为丫头挡劫。”
萧岑一脸愕然:“到底怎么回事?月月这是, 入魔了?”
老酒头也从没见过这般情况。
房顶被掀翻,他们抬眼便能看见乌云集聚的夜空,电闪雷鸣,飓风狂骤不歇。
一道接一道的雷电劈下来,打在那红色结界上,瞬间被吸收。
老酒头缓了好半晌,才道:“这……是?”
萧岑入修仙宗门不过一年,修仙界许多事都不知情,他忙问:“怎么了?”
老酒头瞪大眼道:“若修士生灵根而入魔,降下的天雷是红色。”
萧岑仔细观察雷电的颜色:“是蓝色!”
老酒头又道:“对,是蓝色。这说明,丫头是跨越破镜,她体内灵息含量过于充沛,灵根破生,一发不可收拾,接连破镜。只是不知道,她会直接跨越道什么修为……”
高玥的智慧与医术都让萧岑觉得,无论再小概率的事发生在她身上,也都是有可能的。
“不清楚。”老酒头仿佛想到什么,又说:“千百年来,只有魔头重越做到了灵根诞生,便跨越破镜。幸好,幸好丫头及时守住本心,收住邪念,没有成魔。否则,她将来必定成为正道威胁。”
萧岑也替高玥松了口气。
他虽不知道高玥身世,可这些日子相处,也大概猜到这姑娘曾经受到诸多不公对待。
高玥不说,他也不便去问。作为朋友,默默支持便好。
在灵根诞生的关键时刻,她能坚守本心没有成魔,也足以说明她是个善良的姑娘。
知世故而不世故,被世界不公对待,却并没有对世界生出怨恨。
……
重越替高玥挡了一道又一道雷电,怀里的小姑娘也逐渐清醒。
她浑身酸软,脑仁还疼,枕在师尊胳膊上,顿时有一种枕在父亲胳膊上的安全感。
浑身酸疼虚弱令她感到一丝委屈,喉咙一滚,撒娇似得喊他:“师尊,呜……”
重越一向觉得人类软弱,尤其不理解女人这种生物。
他眼底游过一丝不耐,语气冷冰冰:“不许哭。”
高玥果真把眼泪憋了回去,哽咽道:“嗯,不哭。月月不给师门丢人,月月会坚强。”
重越讨厌人类的眼泪。
他冷冷扫她一眼,把未尽的话讲完:“会弄脏我的衣衫。”
高玥宛如被噎住:“……”
——师尊,钢铁直男是你吗?
前世她同理工博士直男待一起习惯了,什么样的钢铁直男性格她都见过。师尊这性格,她倒也能接受并能理解。
高玥打量四周,发现自己被裹在一个血色圆球里,看不清外面情况,却能听见细微的电流声。
她一脸好奇扭动脑袋,打量四周,正要坐起身,脑门却又被一道劲风给摁了回去。
重越右臂捞着她的脑袋,左臂手肘支在膝盖上,脑袋微偏,手指慵懒自在地撑着太阳穴。
他斜睨一眼高玥,语气轻飘飘地:“小徒弟,最好别动。”
高玥这样躺着不太舒服,担心压酸师尊的胳膊,刚坐起身,搭在胸口的布料滑落。
高玥挂了空档,低头看了眼自己一双柔软,又抬眼与师尊实现对上。
她一瞬石化。
男人却冷哼一声,目光无温懒散,轻飘飘冷哼一声:“为师提醒过你。”
高玥尖叫一声,连忙抓紧红绸布盖住自己的脸:“啊啊啊啊啊啊啊——”
重越见她居然拿布盖脸也没盖身体,只觉脑仁一阵炸疼。他手一挥,自己身上的红袍脱落,有生命般飞出去,裹住了女孩躯体。
他语气颇有些不耐烦:“蠢货。”
脸有身体重要?
高玥羞得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
——师尊嘴好毒。qaq
她攥紧衣领,望着此刻只着中衣的重越,愣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有一种错觉。
师尊看她的眼神,像极看一条蠢狗,在他眼里自己似乎都不是女人。
师尊的修为,竟到了如此清心寡欲的境地?
高玥瞬间想到师尊已经上百岁的年龄,而自己的魂魄也才二十五岁,她居然觉得师尊对她有邪念?
师尊都能当她祖宗了,怎么会对她动邪念。
高玥坐直身体,清了清喉咙跟他道谢:“谢谢师尊救我,若不是师尊及时赶到,弟子已经入魔。”
她如果入魔,师兄们一定对她很失望。
师兄们那般善良淳朴,供她好吃好穿,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就是为了平衡自己身上的戾气,为了匡扶自己走正道。
若入魔,她便无脸再回宗门。
忘忧宗那般世外桃源,不该由她玷污。
重越看她一眼,惜字如金,只淡淡嗯了一声。
高玥又问:“师尊,为何我灵根初生,会遭来天雷?”
重越打量她的眼神愈发微妙,唇角都不忍勾起一抹冷嘲:“小徒弟,你可知自个儿当下什么修为?”
高玥刚才破镜耗费了太多灵力,此刻难以凝聚灵力查探自身修为。
她眨巴着一双眼睛,虚心猜测:“难道,我一口气突破了练气中期?”
高玥虽探不到自己的修为情况,却能明显感知体内的磅礴灵力。
她最近积攒了太多异兽废息,这股磅礴之之力导致她一瞬破了好几个等级。
重越伸手过来,大手裹住她的小脑袋,揉了揉:“你已破筑基。”
他在笑,可高玥却感觉不到他眼底的笑意。
甚至觉得对方在揉一只狗的脑袋,冷冰冰地,好似稍一用力就要捏碎她的脑袋。
高玥打了个寒颤,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诡异的感觉。
师尊分明是个面冷心热的好长辈。
高玥猜到自己一跃跨了多个等级,却没想到这一跨,直接到了筑基早期。
……
风云停息,房间已被毁了大半。
床榻上的结界消失,上面先后走下一对儿璧人。
男人一袭红色中衣,长身玉立,容貌清冷,举世绝尘。丝毫不输萧岑这等美男子,甚至周身有一股更强大的压力气场。
女孩因为破镜,身型线条愈发完美,即便被男人衣衫裹着,依旧遮挡不住她完美的身体曲线。
她跟着重越朝这边走来,每行一步,修长**于长袍里时隐时现,那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美感,摄人心魄。
高玥的头发披散着,皮肤白到发光,形容为人间尤物也不为过。
“汪汪!”窝在老酒头怀里的阿布崽跳回高玥怀里,舔了舔她的脸。
小鸵鼠也钻回高玥的后颈,拿女孩的头发将自己盖住。
老酒头看见重越,冲他拱手:“师尊,不知师尊驾到,弟子有失远迎。”
重越压根没看他。
气氛有一瞬凝固,高玥忙催促老酒头:“老小师弟,愣着干什么?快给师尊准备房间和衣服,别把师傅给冻着了!”
老酒头这才点头“哦哦”一声,去给重越准备房间和衣物。
翌日一早。
高玥把师尊的外套洗干净,又拿香薰将衣服烘透,熨得寸寸妥帖,叠成整齐小方块,这才有勇气去还衣服。
她轻叩门板,里面却好半晌不见回应。
她隔着门喊了一声:“师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幻觉,她居然听见师尊“汪”了一声,而后才是“进来”。
高玥有点凌乱:“?”难道是破镜后遗症出现了幻听?
她推门而入,见房间里一片凌乱,而师尊盘腿坐在榻上,慵懒地掀着眼皮看她,眼底居然不似昨日冷漠,反而有几分憨真。
高玥把衣服放在师尊身旁,一边捡地上的烛台,一边嘀咕:“师尊,你房间怎么这般凌乱?进贼了?”
而后她看见师尊棉被里露出的那颗狗脑袋,见它睡得正憨,没忍住,伸手就在它脑门拨了一下:“崽,是不是你干的?”
历经了一场灵魂互换的风波,重越有些疲惫。
他寄居在阿布崽体内,刚阖眼,脑门突然被拍了一巴掌,登时一个激灵清醒。
重越那双狗眼瞬间凌厉,目露凶光,甚至冲高玥龇牙。
高玥才不怕它,单手叉腰,拿着烛台指它:“师尊昨夜救我耗费不少灵力,你要是个懂事儿的狗,就不该叨扰他!你倒好,非但不安静,还闹腾师尊,把房间搞得这般凌乱。”
她说到这里,转而看向一脸憨愣的师尊,问:“师尊,狗肉你喜欢吃红烧的还是清炖的?”
此时寄居与重越体内的阿布崽,一字一顿道:“狗、肉、不、好、吃…………”qaq
高玥被师尊一本正经的回答给逗笑。
她把被窝里的狗子扯出来,抱自己怀里,然后说:“师尊你先好好休息,这崽我带走了。”
阿布崽体型变大,高玥抱它觉得费力,走半路直接把它给扛在了肩上。
阿布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抱走,想阻止,却没敢开口。
它嘴太笨。多说多错。若被高玥发现端倪,那阴晴不定的主人指不定会杀狗灭口。
好可怕。汪!
五羊城没有阳光,高玥把狗崽子抱到院内晒月光。
她坐在石阶上,拿手指给狗子梳毛,低声训斥:“你都多大条狗了?怎么还那般不懂事?你看师尊那懵逼的脸色,一定彻夜未眠。”
重越享受着女孩梳毛,并一脸餍足吸纳着女孩身上灵息:“……”
昨夜,阿布崽因为吸收了高玥大量灵息,提前破镜。
在它破镜的那一刹,它与重越的灵魂,再一次互换了。
这一次,重越只魂体有些受损,兽体没有受伤。
重越此刻享受高玥的灵息,并非因为寄居兽体不受控制。
他两番破镜失败,身负重伤,可每一次通过兽体吸纳高玥的灵息后,不仅兽体会得到修补,自身受损的魂体也会被修补。
正如此刻,高玥蓬勃的灵息不断涌入他体内,不断修补着受损的魂体。
他感到舒适自在,并心生贪婪。
高玥想起昨夜,觉得应该好好报答师尊。
她撸着狗头小声嘀咕:“也不知师尊平时喜欢吃什么,要不,我给师尊做点好吃的吧!”
重越张嘴,却是 “汪”地一声。
——本尊不食人间烟火!
高玥嘻嘻一声:“连崽你也觉得我应该给师尊做好吃的啊?好,我这就去!”
重越简直忍无可忍:“汪汪!”
听见自己的犬吠声,他几近崩溃,拿狗爪扶额。
高玥把怀里的狗子放下来,立刻往厨房跑去。
她在厨房折腾了一个时辰,给师尊做了三菜一汤,顺带给阿布崽也做了一份儿狗粮。
她将三菜一汤和狗粮放在托盘里,一起端去师尊房间。
高玥见师尊还在榻上打坐,摆好碗筷叫他:“师尊,弟子给你做了好吃的,你快来尝尝。”
被叫师尊的阿布崽嗅到一股肉香,不由自主地分泌唾沫,馋得食指大动。
他摆好重越的架势,刻意放慢步伐走过来,在圆桌旁坐下。
高玥把碗递给他,同时把狗粮推远了一些。
而后来到师尊身后,给他捶肩捏背,同步介绍菜肴:“师尊,这是我家乡的菜,回锅肉、麻婆豆腐、开水白菜,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师尊的视线全程不在家几道川菜上,而是直勾勾地落在了那盘狗粮上。
高玥立刻把狗粮端起来,打算去喂趴在一旁的阿布崽。
她刚端起狗粮,师尊一把擒住餐盘,并用一种十分灼热的目光盯着盘中狗粮。
看见阿布崽这个举动,趴在一旁的重越立刻坐直身体,瞪着那只占据他身体的蠢狗。
然而美食当前,蠢狗并不关心主人投射过来的眼刀。
他拿一双憨真的眼睛瞅了瞅高玥,又定定望着狗粮,小声道:“此物,吃。”
高玥愣了一瞬,才道:“师尊,这是阿布崽的。”
阿布崽忍着吐舌头“哈赤哈赤”的冲动,言简意赅:“无、碍!”
高玥试图把托盘从师尊手里抢回来。
师尊这般风光霁月高岭之花的大人物,怎么可以吃狗粮?
传出去可多不好听?
然而她手上越发力,师尊也就也用力。她似乎隐约听见师尊喉咙里发出“呜呜”兽鸣。
高玥吓得立刻撒手。
师尊宛如饿疯一般,埋头狂吃。若不是师尊拿了一双竹筷,她当真会以为师尊方才打坐走火入魔。
重越拿狗爪一拍额头,只觉脑仁炸疼:“……”
他冲着人形阿布崽“汪”了一声。
狗东西低头看他一眼,并没有停下吃狗粮,反而掰了半块递到他嘴边。
重越怒不可遏:“汪汪!”
——蠢货。给本尊停下!
高玥见狗子发疯似的冲师尊“嗷嗷”龇牙咧嘴,赶紧把它从地上捞起来,揉狗头宽慰。
她眼睁睁望着师尊把一盘狗粮吃干净,都没好意思告诉师尊这是狗粮。
好在师尊也没问。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莫名的□□味儿,高玥总有一种,怀里的狗子要吃人的错觉。
转念一想也能理解,哪只狗能接受自己的食物被主人给吃掉啊?
这对狗来说太残忍啦!
就在这时,萧岑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道:“月月,你快去外面看看。”
“怎么了?”
高玥撸着凶横狗头,抬眼看向门口的萧岑,见男人慌慌张张,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是,宋、宋姑娘……”
萧岑不知该如何解释,无奈道:“宋姑娘的异兽坐骑受伤,想让你医治。”
高玥皱眉:“我正伺候师尊用膳呢,你让她先挂号。”
萧岑又道:“宋姑娘已经挂了号,情况有些复杂,你出去瞧瞧。”
“好。”高玥转而看向师尊,正要问师尊是否要一起出去,怀里的狗子“嗷”得冲师尊龇牙。
师尊正准备起身,立刻又坐回去,淡淡道:“为师,不去。休息。”
高玥感觉到怀里的狗子不太对劲儿,一巴掌拍它脑门上,示意它安静些。
被拍了脑门的重越皱了皱那并不存在的狗眉毛:“……”喉咙里发出盛怒的呜音。
小鸵鼠全程藏在高玥后颈的头发里,压根不敢出来。
它从高玥后颈探出一只小脑袋,趴在女孩肩头。
它看了眼高玥搭在另一只肩头的大狗,吓得“唧唧”一声,立刻朝人形阿布崽飞过去。
小鸵鼠害怕重越,它飞回房间,落在了人形阿布崽的肩头。
目送高玥萧岑离开,坐得笔直的阿布崽,腰身突然软下来,它把一张俊俏脸蛋搁在餐桌上,吐着舌头“哈赤哈赤”。
可是寄居于人类身体,吐舌头并不能让它感觉到舒服,它把舌头又收回去,无限惆怅地“嗷呜嗷呜”一声,如孤狼夜嚎。
——当人类太辛苦了,它想变回狗!汪汪!
小鸵鼠“唧唧”地围着它打转,落在它脑袋上,拿爪子拍了拍它的脑袋,以示安慰。
*
今日治疗馆闭店,宋以鹿却不顾门口招牌翻」墙而入。
宋以鹿在大堂里等高玥,赤』裸的腰身布满血印,一双白皙胳膊也有几道血淋淋的豁口。
她仿佛不觉得疼,看见高玥过来,立刻露出仙女般微笑,声音软糯糯地:“姐姐,你来了。”
两人只见过一面,宋以鹿却自来熟一般走上前,亲昵地抱住她胳膊,就要拖着她往外走:“姐姐,你快随我走一遭,价钱好商量。”
高玥一脸莫名看了眼老酒头和萧岑,见两人都一脸无奈,才道:“小妹妹,我不接外诊。”
五羊城危机四伏,昨日才有传言说东街两个修士走街上被食人魔修拖走。虽然高玥在城内名声大噪,待在治疗馆可以杜绝一些危险,可这并不代表她会出门自寻危险。
况且,现在她已经孕育出了灵根,且一跃破镜至筑基,等帮萧岑完成任务她就可以离开五羊城,没必要去找一些麻烦。
宋以鹿拿一双大眼睛巴巴望她:“姐姐,我知你们在找鹿蜀兽的拍卖地点。你若接了这个外诊,我不仅告诉你拍卖地点,还替你们搞定入场券。”
闻言,萧岑目光立刻盯紧她:“你知道鹿蜀兽的拍卖地点?”
宋以鹿松开高玥,转而走向萧岑。
她来到男人跟前,双手背于身后,踮起脚,仰着小圆脸粲然一笑道:“正道哥哥,我是宋家掌权人,五羊城大半的酒楼食肆都是我的,我若想打听一点事,你觉得会很困难吗?”
小姑娘身上有明显外伤,可她却不觉疼似的。
她顿了一下,咧嘴露出两颗小虎牙:“鹿蜀兽是筑基异兽坐骑,最近城内涌入许多修士,都是为了它。异兽拍卖交易场,都在罗氏的地盘,罗氏一族食人不分善恶,很危险,若你们没有熟人带路,恐怕还没走到交易场,就已经沦为白骨。”
宋以鹿又看向高玥,说:“当然,我知道你们有本事。可在这五羊城,最忌讳高估自己的本事。”
萧岑看向高玥,等她决定。
高玥抱狗抱得手酸,她将怀里的大狗放下,才说:“好。我接这个外诊。”
宋以鹿被她的干脆爽快给惊到,反问:“你不怕我骗你?”
高玥对宋以鹿的人品是放心的。
毕竟这小姑娘在原著里也是个不错的人,只可惜死得太炮灰。
*
高玥三人把手术台以及手术所需工具全部收进乾坤袋里,朝五羊城郊区御剑而去。
高玥虽已达到筑基,可她没有自己的武器可以作为飞行器,只能蹭宋以鹿的弯刀。
城外,十里骨林,遍地枯树老藤,白骨成山。
枯树死泉旁,一条腰粗花蛇卷着受伤的身体,鲜血泊泊外涌。
钟佩佩和几个宗门弟子刚才给这条花蛇补了两剑,导致花蛇伤势更重。
钟佩佩握着手中箜篌,又弹了两个音符,一道红光飞驰而去,直接割断了花蛇的尾巴。
花蛇疼得仰天长啸一声,一张嘴,喉咙里不断外涌鲜血。
花蛇断掉的尾巴落入死泉,溅起一汪臭水,同时露出了它护着的一条小巴蛇。
钟佩佩冷哼一声:“魔修孽畜居然也会母子情深?”
她再一弹箜篌,音符化为丝线,将那条小巴蛇缠住,伸手一拉,还未长齿的小巴蛇落入她手中。
小巴蛇拿身体紧紧缠绕着女孩手腕,冲她愤怒地吐舌信。
钟佩佩挑眉冷笑:“小畜生,落在我手里还敢凶我?信不信我将你炖成蛇羹!”
青峰宗的弟子低声对她说:“钟师妹,我们快走吧。那妖女就要回来了,别跟她打上照面。我们不是她的对手。”
钟佩佩一脸倔强:“怕她做什么?那妖女受了伤,指不定在去搬救兵的路上就昏死过去。”
另一名弟子道:“钟师妹,不如给它们一个痛快吧,早点回去,袁师兄还在等我们。”
钟佩佩这才兴致缺缺,随手就把小巴蛇丢进死泉的臭水里。
她抽了一名弟子的剑,朝那条断尾的巴蛇走过去:“孽畜,莫要怪我。要怪,就怪那个妖女,不该招惹我。”
她一剑捅进花蛇的身体,打算挖了它的灵根。
这是一只练气八阶的异兽坐骑,既然不能驯为己用,便取了它的灵根。
这一剑捅穿巴蛇的身体,它痛苦地凄嚎一声。
就在此时,天空落下一柄弯刀,直袭钟佩佩而来。
她反应极快,取出箜篌一挡,连连后退,挡住那柄弯刀。
红衣女孩带着救兵落地,不顾满身伤,攥紧弯刀朝钟佩佩袭去,刀刀致命,恨不得刮了她的骨髓。
宋以鹿双眼腥红,因为愤怒,快要结痂的伤口又道道乍开。她的血浸湿衣衫,一身红衣更似烈火。
钟佩佩被宋以鹿一番吊打,鲜血连呕,她冲一旁的宗门弟子求救:“各位师兄,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青峰宗、赤霞宗、朝明宗弟子这才反应过来,开始列阵。
青峰宗御出万剑,赤霞宗横出大刀,朝明宗则唤出异兽,钟佩佩把箜篌浸血威力更胜。
宋以鹿被四大宗门弟子围攻,一双眸胜血更红:“正道宗门竟无耻至极!我要拿你们祭小花!”
一个时辰前,宋以鹿被罗氏当家打成重伤,巴蛇兽带她逃至骨林,于死泉旁休憩。
巴蛇重伤,无法变回幼体形态,宋以鹿带不走巴蛇,只能去找外援。
可她没想到,这些宗门弟子居然趁她离开,偷袭巴蛇。
这边打得如火如荼,老酒头淌入泉池,把被钟佩佩丢下死泉的小花蛇拿手掌托起来。
小花蛇咳出一口泉水,拿一双颇为二次元的大萌眼看他。
老酒头拿指尖点了点小花蛇的脑袋,低声哄:“小乖乖,没事了。”
“萧岑!快!筑结界!马上进行手术!”
高玥从乾坤袋里取出手术台以及手术所需一切工具,消毒后,把巴蛇的身体和断尾放在了上面。
她一边换手套,一边道:“马上进行接尾手术,要把蛇身神经重新连接起来,手术难度会很高,我不希望有人打扰。萧大哥,老酒头,你们帮我护结界,有没有问题?”
萧岑点头一脸坚定:“没问题。”
高玥目光落在老酒头身上时,很快又挪开,落到重越身上:“阿布崽,护好我。”
重越宛如一匹孤狼坐在那里,冷漠的双眼微微一眯。
手术开始,高玥开始聚心凝神。
这是高玥在有了灵根修为后,进行的第一场手术。她发现自己不仅可以透视蛇身的每一根神经,还可以用灵力将它断裂的神经一根根修补。
当然,这个过程十分耗费灵力。在这个世界,几乎无人能做到给异兽接肢体,尤其是给蛇接尾巴。
她的手术刀带着一丝丝金芒,额间浸了细密的汗,却很快被结界蒸发。
老酒头根本无暇关心那几个宗门弟子会如何,甚至不管其中有他的徒孙。
他现在只关心高玥。
老酒头看着高玥屏蔽外界喧扰专心做手术,双手沾血,镇定自若。
这般心境再次让老酒头咂舌,他想起高玥破镜那日的凶险,莫名就出了一身冷汗。
宋以鹿虽然受伤,可修为却远在这些宗门弟子之上。
几人败在她手下,被打得一时之间难以起身。
钟佩佩跌进死泉,喝了好几口臭水,她从水里坐起身,猛地咳嗽呕吐,还未缓过劲儿,那个红衣女修罗朝她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脑袋一个劲儿往水里摁。
等让她把胃里的东西吐干净,宋以鹿一把将人拖上岸。
钟佩佩坐在地上崩溃大叫:“妖女,你可知我爹是谁!你敢伤我,我爹饶不了你!”
她看见了宋以鹿眼底的杀意,她害怕极了,慌乱失措间开始威胁对方。
可宋以鹿非但不受威胁,反而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冷眼道:“这里是五羊城,修仙宗门不管,皇帝不管,魔尊也不管。你爹是谁,与我何干?”
她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唇角,咧嘴一笑,两颗小虎牙立刻变为尖锐的兽牙。
她凑到钟佩佩肩窝处,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恶人之灵,可爱的声音带着极致邪魅:“你的恶人之灵沾了血,更香了呢。看在正道哥哥的面子上,我把你吃个痛快,好不好呀?”
钟佩佩吓得抖如筛糠,她破喉大叫:“萧岑!王月!你们救我!萧岑,你是青峰宗掌门亲传,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刚才萧岑目睹了钟佩佩一剑斩断花蛇尾巴,又将小巴蛇丢进死泉。
他从不对心怀恶念的人宽厚,对这样残忍的女子也动不了恻隐之心,只是冷漠道:“我无权干涉宋姑娘,她也不欠我人情,也无法说服她放过你。”
宋以鹿好整以暇看着钟佩佩,嬉笑道:“既然姐姐你这么想活,那我给你一个机会。”
她抓住钟佩佩头发,将她把脑袋掰向正在结界里做手术的高玥方向。
结界里的女人长发高盘,整片额头露出来,显得五官愈发冷艳深邃。
她正用线缝合花蛇的身体,因为认真做事,眉眼显得清冷漠然。
宋以鹿低声说:“姐姐,你求她。如果我记得没错,那日你们在酒楼,不愿与她为伍,嘲笑她是废柴,对吗?那你求她,如果她让我放了你,我就放过你。”
钟佩佩双眼放光,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高玥身上。
她道:“王月!你救救我!你让她放了我!我回去之后,一定告诉袁崇师兄和师姐是你救了我!王月,救我!”
高玥仍旧在仔细给花蛇缝合身体,手里金光流转,她拿线缝合的伤口,顿时就完整如初,看不出一丝缝合迹象。
就差最后几针,她听见结界外聒噪的声音,微微皱眉,却并不打算搭理。
钟佩佩又道:“王月!你救救我!事后我会报答你,给你万贯家财,给你上等灵药!王月!”
高玥全程没拿正眼瞧她。
她不仅在给花蛇动手术,同时利用灵根储蓄花蛇散出的废息。
练气八阶的异兽已是兽类强者,加上它被折辱、被母子分离,甚至被切断尾巴,怨气也极重。
怨气和濒临绝境的重伤让它散发出更多废息。
高玥不仅要耗费灵力给花蛇修补神经,还得耗费灵力储蓄废息,是以不能分心。
萧岑望着高玥方向,小声道:“我以为月月会心软。”
高玥表现得越冷漠,老酒头心里头就越焦灼:“心软是不可能心软的,心软她就不是差点成魔的月丫头了。”
宋以鹿冷嗤一声,捏着钟佩佩的下巴,笑道:“姐姐,对不起了,我要吃你了哦。”
她拿手捏住钟佩佩的下颌,开始吸允她的血肉灵息。
钟佩佩痛苦大叫,仍然在哀求高玥:“王月,王月!救我,救我……”
缝合完最后一针,高玥摘掉手套,这才抬眼看向钟佩佩的方向,低声道:“刚才大花蛇死命护崽,怎么没见你想过放它们一条生路?我和宋小姐也不熟,我冒生命危险来接这趟外诊,她拿鹿蜀兽拍卖地点作为报酬交换,我并不想用这个机会,来换你。”
钟佩佩彻底绝望,痛苦哀嚎,她感觉到自己的血肉灵息在一点点丢失,几近枯竭。
不多久,钟佩佩变成一堆白骨,宋以鹿浑身伤自愈大半,觉得灵力充沛起来。
宋以鹿掏出弯刀,正要解决其它三名宗门弟子,却被萧岑拿剑阻拦:“宋姑娘,我乃青峰宗掌门亲传弟子,有义务保护同宗师弟平安。你若想伤我同门,就先过我这关。”
宋以鹿一耸肩,摊手间,手腕铃铛“叮叮”作响。
她一脸俏皮道:“可他们欺负我。正道哥哥,在我们五羊城,没有放人一马之说。他们欺负我,身上恶人之灵渐重,即便我不吃他们,总有一天,他们会获得一个更惨的结局。我现在吃掉他们,是给他们解脱。”
萧岑道:“你有你的原则,我亦有我的原则。若要伤我同门,那么,来战。”
宋以鹿见他一脸认真,只好叹气:“好叭,那我放过他们。正道哥哥,这算是你欠我的一个人情哦。”
她拿如水般温柔的眼眸望着他,踮起脚,把五官凑到男人近前,鼻尖几乎顶到男人的下巴。
她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容皎洁:“那,正道小哥哥,我可以用这个人情,换我们做朋友吗?”
萧岑的身体下意识往后一仰,心跳莫名加速。
他扭身对身后三人道:“还不快走?”
三位弟子立刻御剑离开。
宋以鹿见他被自己逗得耳垂红透,伸手就捏了下他的耳垂,笑道:“正道哥哥,你耳朵真好看。”
女孩指尖的冰凉感他耳垂散开,吓得他一个哆嗦,皱眉道:“姑娘,自重!”
宋以鹿笑声悦耳,反倒一脸甜无邪看他:“正道哥哥,我哪里不自重?”
高玥打断二人调」情,从结界走出来:“手术很成功,保住了一条命。”
宋以鹿松了口气,看向高玥,忙又追问:“能恢复如初吗?”
高玥摇头:“不能。能救回一条命已经是奇迹,想要恢复如初,几率很小。”
*
在外奔波一日,高玥极度疲累。
回到医馆,她甚至顾不上用膳,立刻回到房间打坐凝息,把吸纳的异兽废息转化为孕育灵根的养料。
这股废息包含了怨气和悲伤,像洒了柴油的火,在转化瞬间,烈烈燃烧。
高玥眉心朱砂显现,灵气勃发时,劲风盘旋,身上衣物悉数被烧毁,顿时化为黑灰。
女子将废息转化结束,疲累地倒在床上,酮/体所触的布料,全部变成黑灰。
身体热意久散不退,搞得她燥热难忍,雪白的肌肤热汗密布。
重越感受到房间内不对劲儿,抬爪把门拍开,迈着四双小短腿走进来。
他拿后腿把门踢上,狗眼漠然,昂首挺胸朝高玥走去,纵身一跃,跳上床榻。
他冷漠地打量一眼女子身体,眼皮连跳了几下,有一瞬看直了狗眼。
重越迅速把眼皮一掀,故作高冷,一爪拍在女孩额头,把她眉心那点火红印记拍回去。
高玥感受到眉心传递而来的冰凉,舒服不少,把自己蜷成一团,睡得更沉。
重越正要离开,女孩却伸手把他捞过去,下巴压在他狗头上,她头颅的重量几乎要压碎他的脑仁。
重越:“……”
他挣扎了一下,后背却感受到了两团柔软。
重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