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顾晨才带着一脸凝重回到顾府,周王的把戏他虽然看明白了,但又有一个疑问涌上他心头,为什么这么做?
此时的顾府早就开饭了九个人围着一张大桌子正吃着。这是他立下的规矩一家人就得在一张桌上一起吃,以后人多了坐不开再说,为此他还特意让冯三按现代的方法做张十人转盘桌方便大家夹菜。
“公子回来了。”几人要起来,都被顾晨压下了,示意大家继续吃,安幼鱼嚼着块大肉骨头,含糊不清地抱怨道:“送瓶酒送了半天,也不懂得回家做饭。”她还是最喜欢顾晨做的吃食,不过自从两家媳妇进来帮忙后,他是越来越少做饭了,毕竟人懒是天性。
“不对呀,怎么多了一个人?”围桌子咋看一眼,圆桌确实只空了个位置,但安幼鱼加上木匠两家七口也才八个人才是,不过第二眼他就注意到了那个背对着他埋头苦吃的背影。
“这家伙谁呀!”顾晨直接上前就拍在这家伙肩膀上。那人似乎惊吓倒噎住了,干咳了好半天才一脸苦笑地转过头来冲他打了个招呼:“顾大人!”不是别人,正是纪墨。
一顿饭吃完,顾晨摆上一桌茶具准备请他饮茶。
“这是什么玩意?看起来很稀奇呀。”纪墨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饮茶杯具,在这个还在煮汤茶的年代,顾晨也是好容易才弄了点茶叶自己烘炒出来的香茶。至于这茶具自然也是请人烧制的。
摆上小碳炉烧水,将茶盏从一脸稀奇的纪墨手中拿回来,顾晨疑惑地问道:“你怎么来了?蹭饭蹭上瘾了?”
纪墨苦笑道:“顾大人有所不知,今日不是去给赵罡送酒么,整好遇上王上,他让我……”说到一半他左右看了眼,见四处人都不在,便伸长脖子,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他让我悄摸摸地送一个人进宫,别让人知道。”
顾晨见他神神秘秘地模样好玩,也学着他的样子,伸长了脖子两人交侧着脸小声说道:“既然让你悄摸摸地送,别让人知道,那你又为何告诉我?”
“顾大人您怎么会是别人呢。别得我不知道,但王上对您的维护之意下官可是看在眼里的。可没有哪位能让王上在朝堂上与百官争辩。下官我经商与为官多年,看人最准,绝对不会看错的,王上对您可与对其他人不一样。您跟下官透个底,是不是王上家的亲戚呀。”纪墨眼里闪着看透一切智慧的光芒,就差没直说你是不是周王的私生子了。
自个从哪蹦下来的,除了自己就姬赐最清楚了,顾晨原以为姬赐会对自己另眼相待的是因为他从天上掉下的缘故,但现在想来这里面应该还有其他缘故,别不是贪图小爷的美貌吧?想到这他心里一阵恶寒,又觉得那个猥琐老头越看越可疑,一个哆嗦看见纪墨的脸贴着这么近,连带着鸡皮疙瘩一起掉出来了,连忙缩回头尴尬道:“送人跟到我家蹭饭有什么关系?找你办事的是王上,要蹭你进宫蹭去呀。”
“那当然是有原因的了,您是不知道,我家那只母老虎,要是晚些回家,别想会有一碗粥留给我,就是床也不让睡。”纪墨先是一脸忧愁,不过说到最后又兴奋起来:“你猜怎么着,我送那位老先生回来的时候,一瞧嘿,整好就在您家对门,这不就顺道上门吃个饭。对了,我可不是空手上门的哟,我还带了只烧鸡的,只不过给那个小姑娘喂大虫了。”
“老先生……”顾晨皱眉沉思了片刻,小声问道:“你说的老先生是不一脸长须长胡,个头不高……”他将早前见到的善恭打扮的模样向纪墨描述了一遍。
纪墨整人都愣住了,吐出一句:“你怎么知道?你也见过他?”
“不问、不知、不说。”就将姬赐说的三个词原封不动地也送给纪墨,这家伙更兴奋,笑道:“您果然也知道。我就说嘛,王上怎么可能瞒着您,今天我回来的时候王上也是跟我说的这三个词。对了您能跟我说说吗,那老先生到底是谁呀?”
我比你更想知道,见从纪墨这也打听不出更有用的消息,顾晨竖起食指在唇前示意他禁声,自己则安安静静地冲泡起茶水。
顾府斜对面的梅阁,梅阁的阁楼不多也不大,但院落颇具规模,里面种满了梅树,也因此而得名。此刻正直十月初,洛邑又偏冷,许多梅树上已经零零散散地长了些花苞。一个白衣倩影正在这些梅树下一茬一茬地点着灯笼观察,女子脸上带着面纱,面纱下的嘴角还时不时露上扬露出笑意。
“大晚上地在院子里照灯笼做什么?看个树林子也能把你逗乐不成?”一个声音打断了女子想要俯身穿过树杈的步伐,回头一看,笑得更开心了,犹如燕子投林一般飞扑向来人,开心道:“哥,可想死我了。”
“在自家还带什么面纱,快摘掉。”唐武云宠溺地拿手抓了抓女子的头发,还顺道伸手摘下她的面纱,一时间灯笼中烛火仿佛都凝固了一下,女子的眼睛极美,就像要与天上的星空融为一体,而且与普通的中原人不同,她的瞳孔有着独特的碧绿色,配合上精致的五官,带着些异域的奇美。就算是从小看到大的哥哥,唐武云也不免有一瞬间是失神。
女子见面纱被他摘取,娇嗔道:“大哥就会欺负人,快些还我,要是让人看去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我唐武云的妹妹天生丽质,谁要是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了他的嘴。”嘴上如此说,见女子神色黯淡,他还是有些心疼,把面纱给她轻轻带好,低头轻声安抚道:“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天下人都不敢嘲笑你。”
“哼,总有一天我会嫁给别人,只要将来的夫君不嘲笑我就好了。”女子瞬间又开朗起来,还调皮地冲他吐了个舌头就往屋里跑,边跑边喊:“爹爹,大哥他来了。”
“这妮子。”唐武云对谁都可以冷酷无情,唯独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疼爱有加,就连他的同母亲弟都吃味说他这大哥跟妹妹才是一个妈生的,可没少挨揍。
阁楼上,老者、女子和唐武云一家三人围桌而坐,不过女子没一会就坐不住跑去给老者锤捏肩膀,“爹爹您今天刚来就出门,也不知道休息一下,您这年纪一大把来了,回头出门一趟再把身子骨累坏了,二姨又该怨我了。”她一边替老者捏着肩膀,一边在其身后冲唐武云扮鬼脸,弄得原本一脸严肃的他也有些忍俊不禁。
老者似乎有些不待见唐武云,自他进门到现在也没主动跟他说过话,开口就是问女子道:“容儿,你刚刚在下面做什么呢?”
“我在给梅树抓虫子呢,爹爹您不知道这梅树会长各种各样的虫子,像一些飞蛾什么的,如果不抓干净将来它们……”女子滔滔不绝说了一会,突然察觉道一丝异样,她天生聪慧,马上就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不适合继续待下去,嘟着嘴说道:“好啦,知道了,你们要话要说是吧,我不听,才没兴趣听你们说那些大事,我继续抓虫子去了。”
等她将门带上,唐武云才开口道:“爹爹可安好?”
“好不好,你不看见了吗。”面对他,老者一向是肃脸严父的形象,不再寒暄直接就说道:“我今天见过他了。”
唐武云并不知他来所谓何事,但却知道他所见是何人,毕竟王宫内外他这个丞相所不知的事也甚少,“我还不知父亲来洛邑所谓何事。可是大秦又有变动?”能让一国左相偷偷摸摸地来见另一个国国君,势必是大事,而且还是不可告人的大事。如若说这个还算太平的盛世最大的威胁,那就是强大的秦国国君有一颗不安于现状的心。现在显然这颗心终于有了踏出去的想法。
“鲁国公病重。”老者只说了五个字,透露出来的消息就足够唐武云猜测到这盘棋的起手。鲁国没有强兵,也不如齐汉那般富有,甚至没有周国这样正统的血脉,但他有一个英明的国君——鲁国公姬旦。鲁国上下全都敬仰的存在,有他一人即可抵得上千军万马,如有外敌入侵全国子民必定为他奋死而战。早年间他就曾力排众议将干妹嫁于国势更弱的周国君姬赐。确保相邻两国和睦交邦。
“可是不对,秦王要想对鲁国动手必定无法绕过中间的周。王上难道想连……”唐武云自觉不对,也就没再猜测下去,只见老者用手沾了点杯中水,在桌上画了三个圈,又在他注视之下以一贯之。
烛火之下,桌面上的水渍很快就干了,老者长须下终于露出了笑容:“这事头疼的不是我们,而是你的那位王上。我只是奉王命把将要发生的事情告诉他,至于如何抉择是他的事。再有,我这次来是要来带你回去的。”
“不行,我是不会回秦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