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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 追捕
    颜曼秋的卷宗上最后批了个流字,只是在后边还有一行小字耐人寻味,故意没让顾晨看见。等颜曼秋被押送回牢,一段审讯的小插曲算是平息了。因为这个延误了许多时辰,转眼到了午膳时间,顾晨寻了个借口就离开了,实在是有刑司的烂豆子他吃不进去,还有就是要安排庞孝行找人先去栏棚子候着,准备使些银量去给那些官差请他们多关照,省得她受罪。

    府衙门口顾晨一边低头思绪一边往外赶,不想刚出门就迎面撞上一个人。

    “顾大人!”看模样是专程候着他的,拱手低头,姿态放的很低。

    顾晨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没认出他是谁,还了一礼便静等下文。

    这人一身白边黑袍,上绣团花纹一“执”字,是有刑司的执事。只听他全程低头轻声说道:“顾大人,先前奉命行事多有得罪,还望大人不计小人过。”这人说着还从手底下塞了一个小物件到顾晨手中,低眉笑道:“小小赔礼不成敬意,还请大人万万收下。”

    顾晨不用细看就能感觉出入手的是一块玉石打磨得物件,上面还有对方手心的余温,一时也没搞清楚对方什么路数,正想把它还回去。

    “那下官就先告退了。”只是他这一愣神,就让对方以为没有被拒绝,那人明显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匆匆转身离开。

    这玉雕就搁在了手中,顾晨饶有兴趣地把玩着它。是一只小狮子的模样,十分精致,应该出自名师之手,再看那人离去的背影,好奇道:“怪事,也不知道这人是谁,上来就送礼。”回想对方所说的话,心里苦思是哪位得罪自己的执事。

    “那不是先前西市口的那家伙吗?”庞孝行不知何时已经候在身后,那位执事匆匆离开大概也是因为他,他轻声说道:“老板您忘记啦,就上次西市口遇刺后来的那位执事,最后惹得你不爽快的家伙。要不要我去教训他一下?”

    这么已提醒,顾晨算是记起那家伙了,本来也没把这家伙放在心头上,不过免费的赔礼不要白不要,知道缘由后,他可就一点心理负担都没了,收的心安理得。掂量了会手中玉狮子,笑了笑:“算了,收这么大份礼,再打人就不地道了。”

    又见庞孝行依然一脸不忿,便随手将玉狮子丢给他道:“记这么牢,感觉你气性比我大,送你了。”

    “那多不好意思呀老板。”嘴上说得客气,他已经将狮子塞进兜里,与顾晨相处就来知道他的脾性,直来直往的好,再说道:“老板,十三他们都回来了,下一步准备?”这两天闲在家中,顾晨出手又大方,那一夜动乱后每人还赏了十金,让几个人心里不自在,感谢老板大气的同时,总想着再做一些事。

    “不急,再放你们两天假,等大戏开锣,有的是事情让你们干。”

    庞孝行抓着脑瓜子不解道:“大戏?”

    “就是出殡!”顾晨覆手在身后,踏着逍遥步走在前头,等着魑魅魍魉都要在这晴天白日下现身的时候。

    就在两人打道回府之时,城东的街面上走来一个人四十多岁的醉汉,蓬头垢面看不清真实的样貌,他头上还挂着片菜叶子,像是喝醉后一头栽进了垃圾里睡了一宿。醉汉身上穿着一件酸臭的灰袍,晃晃悠悠地在街上扶墙而行,隔着老远都能闻见他的臭味,以至于路过的行人都掩鼻避开,就连巡城禁卫也都嫌弃地错开。

    这醉汉最后走到一家人的院子后边,先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然后一手扶墙低头靠在墙上,一手窸窸窣窣地解开裤带,居然对着人家的院墙就开始撒尿。这泡尿太大了,响亮清脆,都把人家都土墙冲刷出了一个小窟窿。

    “流氓!”有年轻妇人路过无不啐口水暗骂,不过骂的同时,那双批判的目光却始终不离其左右,就连离开的脚步也慢上许多,心里暗称什么就不足与外人道了。

    这泡尿撒的着实长,一直到路面上的行人渐稀,才渐渐收了势头。醉汉随手把腰带一扎,转身却不是要走,而是怕在了那户后院上喊道:“婆娘,开门,你爷回来了。再不开门爷我把你卖到北山去。”

    一连喊了三趟,那扇木门才在吱呀声中,不甘愿地打开,露出一个老妇人的身影。

    等醉汉一把推开妇人挤了进去,院门又吱吱呀呀地关了上去,才从里头传来打骂的声响,一直到很久才平息。

    “路子找好了?”与路人所想象的吵骂的画面大不相同,醉汉进了院子一边问话,一边洗漱装扮。

    等满脸的泥垢下去,才露出一副精瘦的面容。这醉汉正是世子丹身边的侍卫高彦乔装打扮。那一夜从王宫逃出来后,他就一直在洛邑城内四处躲藏,原本还想着找机会搭救世子丹,没想到第二日就传来姬丹已经身亡的消息。强忍下要杀入王宫为世子报仇的怒火,他要将真相带回给王妃,带到赵国去,让赵国公为世子丹报仇!

    妇人递上布巾小声回道:“找好了,要一百金,子时可以从水道出门。”

    高彦眉头一皱,似有些心情不畅,不过还是从怀里掏出两块金饼子丢给了妇人。

    “大人,您莫嫌贵。”妇人也不客气,拿起金饼子就塞嘴里咬了两口,确认是真金后,瞬间眉开眼笑,“那血夜乱子后,出城的都查的紧,要打通的关节也多。大人是犯事了?”

    高彦双目一瞪:“不该问的别问。”

    妇人嘻嘻地赔笑,将金饼子小心翼翼地塞进胸口贴身藏好,手摆如拂柳,开眉笑道:“瞧您说的,干我们这行的嘴最是严实了。”似乎见他面色不善,又笑道:“好了,不问便是,你们这些大人物做事就喜欢小心翼翼的。”

    “别怪我没提醒你,收了钱就把事做好,若是走了风声第一个杀的便是你。”

    妇人面色有变,像是被高彦突然凶狠地威胁给吓到了,讪讪说道:“怎么会,我们做的就是杀头的买卖,要传出风去,不用您动手,官府就得先杀了我们。”

    妇人说话之时眼角不住地瞥向里屋,想要扭身回去,却被高彦瞧出问题,一步迈到她面前伸手扼住她的喉咙,质问道:“屋里有人?”

    妇人犹豫了下,回答说没有,不过闪躲的眼神却出卖了她。其实早在高彦上门前就有人找上了她。妇人是洛邑城里专做人口买卖的地蛇,偶尔也会收钱送些通缉的重犯出城。那群人给许了她五百金和一条命,让她候住一个要去北山的男人,他们则留了一个暗哨在她家。

    此刻院子外面,一队禁军打扮的官兵将整条街道都封住了,前后不让进人,将小院为了个水泄不通。

    高彦原本注意力都集中在妇人和屋内,此时双耳抖动,感觉街道上异常的安静,脸上露出邪魅地笑容,冷声对妇人说了句:“还记得我刚刚说过的话吗?”

    “嗯?”……

    院外的禁卫等候许久,一直不见屋内有信号传出。领头那位是一个粗眉的汉子,隐隐觉得里头太安静了有些不对劲,心里越发不安。

    他命人蹲下自己踩着那人肩头悄悄探头看向院子里。只见院子里空无一人,房门大开着,门扉还有余力摇摆。这时忽然从里面传来“咚”的一声,应该是有重物摔在了地上。

    他心头一紧,单手撑住墙头借力跃进院子中,同时着急地吼道:“动手!”

    这些禁卫早已准备多时,有踹门有翻墙,刚进到小院中就迅速取下背后的弓弩,十几支弩箭立刻透过纸窗射入房子里。

    “噗…噗…”传出几声弩箭入肉的声响,这些禁卫才三两一组地结阵冲进屋子里,一串动作行云流水,训练有素,不像官兵的路子。

    屋内之人显然也瞧出端疑,发出一声“咦!”,不过手脚不慢,脚尖往前一伸,用力跳起。等领头汉子第一个冲进屋里时,就迎面而来一个大黑影。他急忙扭身让过,等它摔到地上,才能看清是一具已经被射成筛子的妇人尸体。刚刚院子里射进的那些弩箭全被她笑纳了。

    “屋里人没受伤!”给身后的同伴发出警示,随即将腰刀抽出,向踢来尸体的那个人影掠去。

    高彦不敢与他缠斗,避过锋芒就向另一边闪去,一同过去的还有他顺手带上的另一具尸体。

    这些禁卫得到的指令是不留活口,见有黑影闪过,举起弓弩又是一阵连射,不过这回落在地上的却是与他们同样装扮的禁卫,那位躲在屋内接应的哨探,被高彦带在身旁用作了肉盾。

    其实高彦就是故意引他们进屋的,用妇人的尸身做遮挡躲过第一波箭雨,又用哨探的尸体引走第二波,就趁禁卫上弦之时,他一个纵身飞跃撞破门窗落在了院子里。

    “哪里跑!”领头大急,见地上的那位暗哨已经断气,更加气愤,怒吼道:“快追!”

    院外还有人留守,只不过他们完全没有预料到对方还能在重重包围之中冲出来。等高彦跃过院墙,落到街道上拔腿向人群里跑去,再举弓时已经太迟了。

    眼看高彦穿梭在人群之中,弓弩可就射不准了,误杀了行人只怕还会引来更大骚乱,不利于抓人。

    “哪里去了?”把守的禁卫留下一个人接应从屋里出来的同袍,有人已经一路追去了。

    看着消失在人群里的手下,领头的皱眉道:“发暗号,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跟紧了。”那个男人是个高手,他担心落单的手下未必是对手。

    随即一道黄烟,伴随锐耳的笛哨声冲入云霄。

    顾晨与庞孝行正走在回府路上,被哨音吸引,抬头一眼就看见城东街上飞上天的黄烟。

    “是巡城禁卫的暗号,应该是在缉拿人犯。”庞孝行解释道:“这是追拿跟踪的暗号,看来这个犯人武功不弱,被逃脱了。”

    “何止武功不弱,简直就是一个高手。个子瘦瘦小小,脸也精瘦,身法灵巧,头也不回也能听声辩位,单手接箭……”顾晨说了一通把庞孝行说糊涂了,感叹的同时还不忘佩服道:“老板你也太厉害了吧!只凭黄烟竟能看出来这么多!”

    “你也可以看出来呀,就在前头。”顺着顾晨的手指,庞孝行才注意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精瘦的男子正在房檐上灵巧地翻越,而他的后边就跟着许多禁卫军,紧紧追赶。时不时有弩箭射出也都被那个男人伸手在半空接住又甩回追兵。

    眼见他们在身旁的屋檐上嗖嗖地飞过,顾晨本不想多管闲事,正要走。发现庞孝行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犯人的背影,好奇道:“怎么了?你认识?还是你朋友?”

    “嗯,呸……不是朋友,那人是世子丹身边的那位高手。”只要是庞孝行见过的认为重要的人他绝不会忘记,何况还是这么一位高手。

    世子丹的贴身护卫?顾晨皱了皱眉头,那一夜确实只看见姬丹的尸体,却没有庞孝行口中的这个人。这家伙竟然还没死?!他心里起了一些想法,拉上庞孝行道:“走,跟上去瞧瞧。”

    两人远远地赘在禁卫身后,一直跟进了人口密集的集市上,看来那人也知道要借着密集的人群躲开追兵,已经从房檐上重新落到人群中。顾晨两人正跟着,忽然疑惑道:“这群人不是大周的禁卫军。”

    庞孝行没看出什么特别异状:“老板你没看错吧,看打扮确实是禁卫军的装扮。”

    “你看他们的动作。”顾晨撇撇嘴,声音冷了许多。那些“禁卫”追击过程中,时不时举起弓弩瞄准,只怕不是顾忌会不会射到人,若是大周的禁卫军绝不可能这么做。要知道这可是城东,所住之人不止是良人,还有更多的达官贵人,街上这些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保不齐就有一两个贵人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