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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回 入营
    “我的抱负在大秦实现不了。”唐武云感慨道:“他们容不下堂上有两个唐丞相。”

    顾晨心头一震,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瞬间觉得自己只想要做一只快乐的小米虫实在太丢人了。这个时代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大抱负,如当初李淳一派也是如此。他们其实已经位极人臣,会冒那么大风险选择跟随世子丹谋反也是觉得大周在他们带领下会走的更好,他们的谋反至少大部分原因不是为了自己,只可惜周国的历史站在了他们的对面。现在的顾晨表示他只想做历史的跟屁虫,好好被它拽着走。也许未来某一天,在他要掰歪历史进程轨道的那一刻,再想起多年前的梦想,也会感叹:“说好的做跟屁虫咋跑到前头去了。”

    唐武云的笑很张狂,有北人的粗犷,但他的面容却比北人精致许多,似乎对杯盏饮酒有些不耐,干脆抓起酒壶对饮,一连几口三杯烈下去,脸也未曾泛红,想来酒量是不错,不过还没等顾晨找借口夸上几句,就听他丢了酒壶笑道:“还是比不上你的**,让人回味。”

    顾晨讪笑道:“唐公子你要是喜欢,回头我给你送上几坛去。”

    “哦,不是说那十五瓶以是孤品了吗?”唐武云的笑容里带着狡黠。只不过有人的脸皮更厚一些,眼睛眨了眨,貌似无辜道:“正好前些日子,家父又托人送了几坛来。”

    “哦,如此正好真是太好了,那就有劳顾晨了。”

    一段对话完,两人又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尴尬,山间石亭内暂时安静下来。

    许久石桌上的酒以饮尽,顾晨抓着空杯空坐,望着山下的城景回顾刚刚到话题,若有所思地问道:“不知咸阳又是怎样的景致。”

    唐武云挑眉说道:“不如洛邑美,但胜在壮阔。天下第一都城的雄伟,等将来你去了便知道了。”

    顾晨笑道:“算了,离得太远,估计这辈子都去不了了。”出门全靠腿的年代,哪怕快马加鞭,洛邑往咸阳也要走上月余,足够打消他这个死宅的一切念头。

    唐武云不可置否地笑了笑,“会有机会的。”

    十月二十日,阴,钟鸣九响。这一月来的大朝会似乎比往日一年来的都要多。好在人从来都是最容易习惯的动物,不管是顶着黑眼圈上朝的官员,还是嫌钟声吵闹的坊间闲汉,对大周开始的变化也都逐渐习以为常。今天是停灵的第五日,朝会商讨的无非是大军出征的事宜。大将军已经在城外大营枕戈待命,只等宫中一应任免以及那一纸檄文。

    顾晨得封固怀将军,随军出征,有督军之权,让他一阵唏嘘。瞧着文书上的职责,让他想到了一千六百年后的明朝的督军太监,貌似干的都是一回事,盯着领军的大将,然后打小报告。朝会上还有意外之处便是一个无名小吏被姬倡亲封为执事百司,虽然只是一个掌管宫中杂事的六品小官,但因为出自新王的亲口,也让百官记住了这个目光桀骜的年轻官员,想来这就是日后王朝的新宠了。姬倡的强势逐渐显示出来,朝中有分量的大臣都在李淳叛乱后被清算,面对更加激进而且有钱势的新王,现在的朝臣也逐渐趋于弱势。顾晨则将这个新宠记得更牢了,毕竟二人还有一袍之约。

    国丧期间,一切从简,大军出征也省了祭天等繁节,只让顾晨带着一纸檄文就去军中报告去了。

    西出东归,顾晨孑然一人找宫里要了匹老马,就使着他那初学的骑术,马蹄慢踩地往西门走去。马背上还挂着他随身携带的一大包裹,看起来更像一个远行的游子,而不是一个出征的将士。

    老马走的很慢,顾晨也不着急催促,大军要明日才开拔,他只要赶在日落前能入军营即可。出征前的踌蹴之情早被朝会上的枯燥无聊给消磨干净了,为了避免再被小幼鱼缠上,他只好狠心不回府中整顿,直接命人备好了包袱,朝会一结束就前往军营复命。

    只不过驾马到城门处,一袭白影还是拦住了他。

    不是预料中的人,但也不意外。香菱像是一个俏皮的邻家姑娘,抓着一根糖葫芦,倚靠在路旁的马车边上,只是那一身妩媚的妆容实在与她的行径太多冲突。

    “姑娘这造型挺别致的。”顾晨让自己尽量保持温和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很默契地没有问对方是否是在等自己。两人从相识到现在,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出言调侃香菱。

    香菱的眼底流淌过一丝惊喜,而后娇笑道:“先前见公子似乎很喜欢这个小吃食,奴家就想着尝尝公子喜欢的到底是什么味道?”

    顾晨想起来那天遇见香菱之时,是专程替安幼鱼买了根糖葫芦。只能说香菱不愧是青楼花魁,就连如此稀疏平常的话,都能说出勾人心动的味道来。避开眼尽量不让自己去看她那粘着糖霜的朱唇,真是极近诱惑之能。

    只是避开了她的嘴唇,目光不免又落在了别处。顾晨在马上,香菱在马下,居高临下,能看到的风景自然多了些。哪怕已经在她手底下走过了好几个回合,顾晨也不由自主地脸色燥红,含羞地别过头去。

    香菱眯着凤眼,把顾晨窘相都收入其中,撒娇道:“公子可是要一直这么跟奴家说话吗?奴家的脖子酸疼得紧。”

    顾晨可不想跟他多做纠缠,发现自己的定力在对方面前可是越来越差,从第一眼可以冷漠相视,到现在要挪眼的艰难,只能感叹主动的女人果然招架不住,还是一个主动的绝色美人。

    他拱了拱手说道:“我还要赶路去军营,不便多逗留。所以香菱姑娘还是后会有期吧。”

    香菱倚身上前,香气扑鼻而来,顾晨抓着缰绳的手背上感到一阵温润,是她的白嫩小手覆了上来。顾晨想要再缩回来已经来不及,心想此时要缩手未免显得自己太过胆怯,索性任由她抓着。

    香菱仰着头,将柔软全都贴在他的大腿上,笑道:“奴家在此等候,只想为公子送个行,当面说上一声,只求公子能一路顺风,平安归来。”说完就很干脆地撑开身子,不过却将手里的糖葫芦塞在顾晨手中,“且当为公子送行了。”

    她一笑而过,话语缠绵留声,走的却潇洒,马车不待一丝停留地往远处而去,不过却不是往城里,显然也是要远行之人。

    就在顾晨望着远去的马车出神之时,城楼上也有一个人望着他出神。同样的白衣,城楼上的咕儿却显得十分素雅。她凝眸望向道上的那一孤骑,一直等他也驾马慢慢走远,也没下得城楼。只是嘴唇张合只见似乎也在述说着:“一路平安。”

    “你果然在这呀。”林行道出其不意地来到她身后,跃过她的背影同样看向那天边那道身影,笑道:“日后我是不是要对他改个称呼?”

    无视咕儿瞪过来的白眼,林行道依然我行我素地笑道:“老头让你跟着我,你这般发呆,就不怕跟丢了?”

    “何必那么麻烦,我只要临淄的宫墙之上等你便是。”说完咕儿就不再理会,林行道的性格她太了解了,越是较真就越觉得有趣,那时候就真的没完没了。只是想起他的这种性子,咕儿也是脸色黯然,只怕他心里也是苦的,若不是选择这样的逃避,又如何能独自撑过许多年。就是不知道大齐宫里的那位是否也是同样对得起有人付出的相思情。

    ……

    顾晨的骑术只有骑没有术,这还是庞孝行连夜教导的成绩。以至于等他慢悠悠到达军营门口时,日头都快偏西了,短短几里路,他竟然走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军门前下马,就被守门的卫卒拦住了。

    “大人抱歉,军门前需要检查后方可入内。”

    “本官也要吗?”顾晨眯着眼透出冷气,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想给自己来个下马威。两个卫卒退缩了一步,不过还是坚持道:“大将军的规定,凡有外人入内均需要核查登记物件,还请大人不要为难小的。”

    两人的语气姿态放得很低,但还是很坚定地拦在顾晨身前。顾晨盯着这两个小卒看了许久,直到把他们的冷汗都看出来后,才哈哈大笑道:“逗你们的,入乡随俗嘛,来吧尽管查。”

    他让到一边将身旁的老马放出来,指着马上的包裹意思是让他们随便看。如此干脆倒让两人犹豫起来,毕竟是上官,也担心得罪了顾晨,日后寻他们的麻烦,可是军规又不可改。

    正在他们左右为难之际,被身后一声洪亮解救了:“顾大人的就让老夫亲自来吧。”

    顾晨寻声望去,发现林仲文大步而来,身旁跟着两个护卫。这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出于敬老,他礼貌性地冲对方笑了笑。不过林仲文却说道:“顾大人这笑太假。”如刀一般的双眉扬起,正对上顾晨,两道目光如相向而行的狂风一般在军门前的空地上撞在了一起。

    片刻后,顾晨的嘴巴咧开来,这一次笑的就不那么温柔了,这老头有趣。

    林仲文也高兴道:“这次就真了,看着舒坦。”而后让身后两名护卫上前替他将顾晨的包裹拿下,摆放在军门前的一张大桌上。一边则解释道:“顾大人可不要误会,这军里的规矩可是先王一早就定下的。”

    顾晨点点头,听他专门解释,知道他亲自前来,应该也是怕自己误会,显然这位老将军没有外界传闻那般**霸道。其实他是不知道,林仲文不喜的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顾晨身为文官还有一身的神力和武功,正合他心意。所以二人还未相交,就已经有了几分好感在前。

    见林仲文亲近的神态不适作假,顾晨稍稍松了口气,军中主帅对自己没有敌意算是好消息。

    “你们快些看完,别耽误顾大人的时间。”感觉手下有些磨蹭,林仲文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声,只是以往一向干练的手下今天不知为何有些奇怪,犹犹豫豫地说道:“将军,您还是过来看看的好。”毕竟包裹里的东西,他们竟然一个都不认识,说出来也着实丢脸。

    “怎么还能有什么违禁不成?”他口中的违禁大多指酒水一类,军中禁酒,就怕一些文官不动规矩私自带了酒水或者女子的玩意进去,等进了军营再违背军规罚与不罚又令双方难做。

    等他转头看向大桌也傻眼了,映入眼帘的一堆物件,他也全都不认识。那看着像弩箭却只装在一个圆筒之中,如此一根根散开来有十几枝。还有一个奇怪的铲子,一把奇形怪状集一身的小刀?像袋子又不是袋子的东西,林林总总散开来一大片。

    顾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第一次随军出征,准备的东西多了些。里面可有不妥的地方?”也没解释这些东西的用途,出人意料的东西,只有出其不意才有大用处。

    “倒是没有,只不过东西看着古怪,甚是稀奇。你们这些文人就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林仲文扫了一眼,还将其中一个竹筒封盖打开,发现里面只是一些黑黄色的粉末,也没在意,还以为是煤粉一类,反而提醒道:“军中时常不许烧火,顾大人使煤的时候还得小心。”只奇怪这些煤粉能取暖?初冬之际军帐最是寒冷,若是好用届时倒可以借来用用。

    顾晨要是知道他想着拿黑火药取暖估计会吓死,得把自己帐篷当炮仗点了。其实行军之苦他反倒不怕,虽然没有出征的经验,但他可是个资深驴友,野外生存能力也是不差的。那套自己加工,里面塞满鸭绒的睡袋,足够抵御初冬的寒夜。

    “这是做什么用处的,看着倒像是弩箭。”行军打仗之人还是对武器感兴趣,林仲文抓着一截青铜管子仔细打量,管子前段有一节箭头露在外边,闪着幽光,看模样应该是凃了毒物。心想这小子果然与那些满嘴之乎者也仁义道德,迂腐不化的文官不一样。

    感觉对方应该瞧出箭头上带着毒药,顾晨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这类阴险的作派,被人当面瞧出来确实难为情。他尴尬道:“这是袖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