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乾殿上,首领太监宣读完齐庄王的禅位诏书,太子田康以父王正壮年为由婉拒逊谢。太监再宣旨意,田康再拒,如此三辞而诏不许,就当太监准备再次宣旨时,台下将领之中突然有人冷声道:“既然太子自认为德不匹位,不如这王位就换个人坐吧!”引得大殿之上登时哗然。
这是哪来的铁憨憨?顾晨也为之侧目,知道这次大典可能会不太平,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光明正大地呈现,眼角瞥了眼桌案上的瓜果,顾晨表示今天这瓜不香,但还挺新鲜。
宣旨的太监一哆嗦差点就把圣旨都给跌地上了,战战兢兢地地回身望向齐庄王。后者满面阴沉,眼中是杀气腾腾,直瞪向那位将领。
不过他并未直接发怒,而是低沉阴霍地问道:“陈将军,是有更好的人选?”
陈延展,九卫将军,统领麾下九卫驻守与京都临淄不远处的良山上,是既十四与十六卫后齐国最强悍的军队。此刻对上阴沉的齐庄王是完全不怵,高声对着大殿内的百官喝道:“谁人都知太子是个傻子,让一个傻子当王,这不是个笑话吗。”
百官们面面相窥,却无一人敢应声答话,那陈延展却直接找上王负如问道:“王相你以为呢?”
王负如呵呵一笑说道:“王室即位一切都由君上定夺,将军莫不是宿醉未去?在这说了胡话。”
回答的滴水不进,惹得陈延展怪笑:“都说你们这些文官怕死,果然如此,有鸟没蛋当真窝囊。”
“噗呲!”顾晨没忍住捂住嘴笑出声来,吓得一旁的纪墨赶紧拉住他提醒道:“顾大人这时候您可别出幺蛾子。”
“安啦,不就是造反么,你又不是没见过。”顾晨拍着他的肩膀表示要淡定,可是看纪墨还在颤抖的痴肥身子就知道他淡定不下来。
“那能一样么,这里是齐国不是大周。要是莫名其妙被乱军看死了,那多冤,连国士都称不上,就白死了。”撇开斤斤计较的纪墨,顾晨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大殿之上。
齐庄王明显已经气的不行,可是在诸国和百官面前还要隐忍。齐国禅位至姜姓传于田姓始就有条不成文的规矩,禅位时百官若有异议可均可提出,所以哪怕他现在恨不得将陈延展乱刀砍死,也不得不隐忍下来,小心应对。
“不如陈将军提出个更好的人选?”在他的目光巡视之下,许多官员都低下头默不作声,生怕自己被提到。
陈延展眉头轻挑,目光落在齐庄王身旁的林行道身上,笑道:“听说君上新招了一位爱婿,乃是姜氏郡王,如今更是该姜为田姓,本将军觉得田驸马就很适合。”
“陈将军有所不知,这田横,乃叛姓之人,品性不正,恐坐不得这王位。”有齐庄王心腹大臣总算找到机会为自己的君上出言,直指林行道弑杀族长一事。
反观当事人的林行道和他身边的齐庄王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后者是自知有此依据,对方怎么也翻不起身,绝对没法与田康抢王位。而前者则心中自有丘壑,一起都在他计划的掌控之中,所以才安心看戏。
林行道的目光一直在林瑞与田康之间徘徊,看出了林瑞的担忧与田康的仇视。他甚至还有心情冲两人报以微笑。
朝堂上的争论还在继续,带兵的将军口舌之利自然不如这些文官大臣,逐渐落在下风,只不过他们习惯搞不定的事情就动粗,只见他大声高喝,冲着齐庄王说道:“君上,莫怪老陈我粗鲁,您坐这王位,我们自然服气,但是要我们这些在军阵上出生入死的人称一个傻子做君上,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要不就换人,要不就请君上收回成命。”
“砰!”齐庄王一拍扶手,终于忍不住气道:“大胆!陈延展你是要造反不成?!!”他扭头怒吼:“来人!将这谋逆之辈拿下!”
齐庄王一声令下,就见殿外外有甲士蜂拥而入,将大殿团团围住。那些原本还坐着的官员们都受惊吓纷纷站起来,尽量将自己的身体缩在角落,不引人注意处。一时间大殿上还能够正经自若地坐着的就只剩下王负如、箫正钦和正愉快吃瓜的顾晨。
这些甲士进来,却没如齐庄王的意料将陈延展围住,反而是剑锋所指,所有甲士都将手中的长剑对准了他。
首领太监一边护着齐庄王,一边慌乱地叫喊道:“你们……你们也要造反……”只可惜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延展飞来的一柄长剑穿胸而过,竟是血溅金殿。
“呱噪!”陈延展一边抽出染血的宝剑,一边嫌弃地将太监的尸体踢到一边,笑着冲齐庄王说道:“抱歉,君上你的甲士们可能一时来不了了。”
齐庄王瞳孔猛缩,细看这些甲士一个个果然都是陌生面孔,登时瞪着他冷声道:“你什么时候把九卫的兵卒带进王城了?”王城内全是他最信任的十四卫军拱卫,他如何也想不通,陈延展是如何将部下带进王城的,还接替了禁卫军。
“那是因为父王你手下的十四卫军卒里有许多从其他卫军中抽选出来的精锐,这其中难免就有他们几位将军的亲信。”原本沉默的田康突然的开口,让原本就吃惊的人,再度为之愣神。
观他这一连串的分析说辞有理有据,清晰好辩,可不是一个傻子能做到的。再一看他的神色,已经完全没有之前的呆滞痴傻,而是一脸清明,眼睛里也透着光彩。
“你不傻?”不只是是陈延展心中的疑问,更是殿堂上众多包括王负如在内官员的疑问。这殿上不吃惊的唯独就剩下顾晨和箫正钦了吧。
顾晨更是忍不住要拍手叫好了,验证了心中猜测,暗道这位太子殿下果然是演的一手好傻子。
只见田康放开林瑞的手,大步迈下殿堂站在陈延展跟前,带着玩味道:“将军说王位不能落在一个傻子手中,那么现在呢?如何!”
相比于众人的惊与呆,大势在手的陈延展还能沉住气,笑道:“没想到你藏的这么深,竟是把所有人都骗过了,不过即便你不傻又如何,这王座你也坐不上。”
田康扫看了四面甲士一圈,轻松道:“你可知大典之前我做了什么吗?”
“做了什么?”田康的自信与轻松让陈延展微微皱眉,此刻已经出现了对方这么一个意外,可不能再有意外发生。
田康玩味地用目光将陈延展与殿首边上的林行道相连接,用手指在二人之间细细一指说道:“我让人去查了一下九卫、十三卫还有十六卫这几支京畿重地附近的卫军。想来那几位将军您也都很熟悉吧,陈将军?”他顿了顿在一众甲士之间自信地来回踱步走了一圈,站在其它几位军中将领身前,向他们解释道:“各位也许不知道,这三支卫军的将军以前可都是同袍,他们共同在以前十六卫将军林仲文麾下效命。你说我说的可对?陈将军!”
“是又如何。”陈延展丝毫不担忧对方就算知道这些内情,此刻也都已经太晚了,内城的十四卫已经被外城十六卫的士兵压制,暂时无力分兵前来大殿支援。而外城的城门也已经被十六卫关闭。十三卫着拱卫着临淄城,阻拦有可能出现的勤王军队,他们可以说已经是胜券在握。所言眼前的这位太子在他眼中也即将是一个死人了。
不想田康却笑道:“我既然不是一个傻子,那你们觉得我知道了你们之间的关系和私下频繁联系的异动之后会没有做任何准备吗?”
田康干脆急拍掌声响起,此时大殿外那些原本以为的三四品官吏齐齐脱去外袍,从身前的桌案下抽出了手弩长剑等兵器。将大殿内的这些甲士又团团围了一圈。
画扇?!王负如自从发现田康并不是真正痴傻时就早已经不平静了,此刻再看这些人员衣袍上统一的扇子标志,一眼就认出这些官员们都是画扇内的杀手装扮的。看向田康的目光更不对了,他一直猜测画扇是齐庄王手中的势力,没想到竟是一直忽视的太子的。
此刻的齐庄王也并不比他好多少,他先是惊而后有经历太子突然就不是傻子的喜,又到自己也被蒙在鼓里的疑惑,真可谓是五味杂陈,现在再看到这画扇也是太子手中的势力又多了一层猜忌。他突然想到了太子府上的康府军,如果说画扇是太子的势力,那么原本以为的一直在掌控中的康府军岂不是……
只见田康站在一群画扇的杀手前,轻蔑道:“这临淄城里没有画扇不知道的,实话告诉你,十三卫的士兵此刻恐怕已经向康府军投降了,至于你留在良山的九卫大军自然也会有人去接手。”
“倒是小瞧了你,只不过我经营多年,没有我的虎符命令,你以为可以接手九卫?”陈延展不是狂妄,九卫军人数不多,都是百战中幸存下来的老兵,所以对他的忠诚毋庸置疑,就算对方偷了虎符命令得了大军一时,只要他亲自露面,大军自会倒戈。
不过田康却笑着示意他往门口看去。“陈将军可好?”大殿外突然出现了一个与陈延展一模一样的人,正用相同的语气跟他打招呼。
“啧啧啧,这一手易容可比老箫玩的溜。”顾晨看着殿外殿内一模一样的两人,也不免惊奇,粗以为那人是田康找人假扮的陈延展。
“那人不是易容。”箫正钦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顾晨回头一看,这家伙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位置,站到了他的身后,为他解惑道:“这人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易容,只能说明本身就与陈延展的相貌相差不大。”
“原来如此,只不过这样就更显得这画扇厉害了,短时间内能够立刻找到一个与陈延展容貌语气都相似之人才更不容易吧。”
顾晨与众人是惊叹,陈延展则就是气愤了,任谁见到有人冒充自己,都难免怒火腾升,大喝道:“你做了什么?!”
田康笑呵呵地说道:“也没什么,就是让这位陈将军跑一趟,命令九卫的军卒回都勤王,估计此刻他们正和十六卫打的正欢呢。还真亏了陈将军的治下严明,省却了本殿下盗取虎符的烦恼。”那些九卫的军士一见到陈延展模样的假将军先生,就连虎符也不用出示就听命行事,确实省了田康不少的麻烦。
如今局势逆转,原本胜券在握的陈延展目光落向林行道,正在寻求他出手。后者很用力地鼓了鼓掌,在齐庄王的惊诧中大声为田康叫好。
“好,好,好!”一连三声好,第一声是佩服他装疯卖傻十多载竟瞒过了所有人,连齐庄王也不例外。第二声好,是他运筹帷幄,抽丝剥茧一般一一化解了他布下的必胜之局。至于第三声好,他是送给林瑞的。
“好一个太子田康,我的每一步棋都被你算死了,不过你似乎漏了一个。”林行道示意陈延展稍安勿躁,站在田康跟前,他这是第二次同生命中最重要的敌人如此近的面面对站立,上一次是在大雪中的屈辱的跪伏在地,而这一次,他也要同样将对方踩在地上。
“你漏了,这临淄之中,最盘根错节的势力其实是姜氏族人,他们才是大齐国原本的主人。他们经营大齐的京都数百年,绝不是你们田氏短短百年能够掩盖掉的。”林行道一语点出了齐庄王先前的担忧,他之所以急于帮田康铲除这些姜姓王爷,就是因为他知道只要这些姜姓的老人们都死了,那么临淄城里这些盘根错节的姜姓隐藏在暗处的势力,自然而然会因为失去阳光的照拂而自己枯萎死掉,就能彻底将这隐患埋藏掉。
齐庄王终于发出怒不可揭的质问:“你一个田姓的叛徒,你以为他们会为你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