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进业低着头,忐忑不安的搓着手,“公社......乱成一团。”李建业每天上班走家串户的送信送报纸,感受最深刻。
以前老奶奶们聚在一起糊火柴盒的时候,热热闹闹,讨论自己吃了什么,别人家又吃了什么,新买一件衣服没炫耀三四天都舍不得换洗,即使晾晒也是晾晒在最显眼的地方。
但现在?
家里有吃的,藏着掖着偷偷吃,吃之前还要关门封窗,就怕味道飘了出去引来别人要求被‘奉献’。
家里吃了肉?
剩下的骨头也不敢随便扔,拿到距离家门口几公里远去倒。说得难听些,就是连放屁都不敢随便放,跑到隐蔽的地方去解决。因为听说有人吃了花生炖猪蹄放屁被邻居闻了出来,然后剩下的花生猪蹄就便宜了邻居。
至于新衣服???
呵呵。
谁敢穿。
刚出门口就要被人拦住求‘奉献’,不同意?
吵起来,打起来。
慢慢,谁也不敢穿新衣服,那件旧那件破就穿那件。
李进业无比庆幸,他每天穿的是工作服,别人想要也不敢抢。
小伙伴们惊呆了,“啊?还能这样?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这是满大街的无赖在飘荡?”
看见别人的好就要求‘无私奉献’,谁还敢出门?
这样下去,好人还能有活路?
“还有人跑到供销社去,说国家的就是人民的就是他们的,他们拿自己的东西不要钱......如果不是供销社关门及时,可能就要被抢光了。”李进业吞吞口水,心有余悸,他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真的太可怕了。
一群没脸没皮的小瘪三聚集到一起,每天靠要求别人‘奉献’而吃香喝辣,让人敢怒不敢言。也让人想到人憎鬼厌的小红袖。
不少老人唉声叹气,为胜利公社的发展担忧。
小伙伴们同时看向安荔浓。
安荔浓眉头紧皱,“钟健康没有出面处理、遏制?”
在孟姜女行动前,安荔浓想到人憎鬼厌的小红袖正是因为失控才一步步的从正面走向地狱的深渊,所以让安国邦通知钟健康,做好准备,极力把事态发展控制在小范围内,不能让事情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把一切控制在手里,要放放,要收收。而钟健康处理好这件事后,也能顺理成章的取代吴有光的位置。
本来,安荔浓是不看好钟健康的,为人太老实,并不适合政治。但安国邦说,给钟健康一个机会,人民需要老实人,需要真心为民为公的领导。
但现在,李进业告诉安荔浓,事情已经不可控,所以,钟健康在干什么?
靠。
麻蛋的。
安荔浓气得脸都绿了,她就不应该信任钟健康能把局面控制好。
“小荔枝?”商周担忧的看着安荔浓,很担心,这件事是因为安荔浓而起,如果真的有人调查......
商周握住安荔浓的手,吓得脸色发白。
商周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铁蛋、傻蛋,他知道人心乱了的危险性、危害性。如果有人追究......商周不敢往下想。
想了想,安荔浓赶紧跑去村委会找安国邦商量,不能继续失控下去,必须尽快控制局面。
“什么?”安国邦惊恐喊出来,“怎么可能?”
他一再提醒钟健康,要注意事态发展,必须把局面掌控在小范围,绝对不能失控。他们都很明白,人心不足,最容易眼红,也最容易跟风。
一旦形成风气,再想扭转改变就难了。
“我去公社一趟。”安国邦推着车就走。
安荔浓抓住自行车的后尾座,“我也去。”安荔浓不放心,她必须去公社看看。她只是想要报复吴有光,让他体会被要求‘无私奉献’的憋屈,然后把吴有光这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扯下来,把位置让给更有能力的人。
能者居之,安荔浓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但没想过会因此而影响更多人的生活。她可不想成为罪人,遗臭万年。
安荔浓快速跳上车尾座,“爸,骑快些。”自从安国邦的脚二次手术后,虽然还是有些跛脚,但已经不再疼痛。
骑车、走路、奔跑,虽然比正常人要慢一些,但已经不影响日常生活了。
安国邦双手握着车把手,腰微弯做冲锋状,奋力蹬着蹬着,希望快些赶到公社,看看钟健康在干什么?
为什么任由一群小瘪三捣乱?
还有吴有光和陈来财这两人为什么不出面控制局面?在搞什么鬼?
“爸,再快些。”
“好。”
安国邦满心急躁,恨不得立刻飞到胜利公社搞清来龙去脉。
这段时间,安国邦要准备夏收,太忙了,没有时间顾忌到胜利公社的事情,以为有钟健康在不用担心。
但没想到......
意外。
也失望。
难怪女儿说,怀才不遇的人大部分都是因为没有才。
安国邦和安荔浓匆匆赶到胜利公社,发现钟健康竟然不在,下乡去了。胜利公社好几个领导都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不在,不是下乡就是请假了。
吴有光和陈来财倒是在,但这两人却任由一群小瘪三发疯。
“他们想干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未发育的关系,安荔浓觉得自己脑子不太够用,想不明白吴有光和陈来财两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想不通。
算了。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控制局面。钟健康已经被安荔浓打上不堪大用的标签,彻底放弃了。安荔浓很嫌弃,一个副社长,竟然把自己干成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到哪里去。
“小荔枝,我去找钟健康......”
安荔浓摇摇头,实话实说,“人太蠢,指望不上。”
安国邦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其实,不是蠢,而是看不得人民受苦。
安荔浓翻个白眼,“眼界不够,看的就是眼前的一亩三分地。现在,他能帮助一个人、两个人,甚至七**十个人。但当他走到更高的位置,就能帮助一群人,两群人,甚至整个公社的人。”
安国邦词穷,说不过女儿,只能憨憨的傻笑。
安荔浓双手托着腮,蹲在路边,认真思考。安国邦推着单车站在她旁边,保驾护航。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看一眼,看看白净软萌可爱的安荔浓,再看一眼黝黑憨实的安国邦,虽然肤色黑白分明,但看那双如出一辙的眼睛就知道是父女。
“怎么办?”安荔浓蹲得双腿发麻,托着腮,咬着手指头。必须控制局面,但不能指望钟健康,更不能指望吴有光和陈来财。
还有谁能堪当大任?
安荔浓抱着脑袋扒拉,然后满意的扒拉出一个人来。
一激动,不小心扯下一根头发来。
“噗。噗。”安荔浓看着被吹落在地上的头发,很可惜,本来就发量不多再扯掉几根就更少了。
安荔浓怜惜的摸摸头发,希望它们都能坚强。
上辈子常熬夜,头发是一年比一年少,发际线一年比一年高。这辈子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发育不好,头发从一开始就发量不足,掉一根都能让她心疼很久。
安荔浓揉揉脸,不想,不想,只要不胡思乱想她仍然是满头毛的小美女。
“爸,我们去供销社。”
“啊?干什么?”安国邦更不上女儿的思维,现在不是应该想办法控制局面吗?
“我有办法了。”安荔浓板这小手走在前面,安国邦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还没有到供销社就碰到一群小瘪三。
小瘪三看上了安国邦的自行车,起哄着要求安国邦‘无私奉献’。
安国邦黑着脸,想要打人。
安荔浓则笑吟吟的看着对方,爽快的答应,“可以啊。”安荔浓假装可爱的对着小手指,“我们有自行车,你们没有,所以我们奉献给你们。但是......”安荔浓笑容灿烂,“我阿婆常骂我没有长小唧唧,还骂我,打我,不给我饭吃,你们可怜可怜我,把小唧唧奉献给我吧。我万分感激。”
“你们切下来给我吧。谁有刀?”
“刚好,我爸的小唧唧也坏了,不能用,你们一起奉献了吧?”
靠。
这是什么虎狼之言?
一众人都傻眼了,然后眼神诡异的看向站得笔直的安国邦,同时在心里鄙视,没想到这人长得牛高马大,竟然是个不行的。
果然人不可貌相。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大有人在。
而刚好路过的荷花被惊吓得一个劈叉,直接摔坐在地上,脸色青黑的看着安国邦,咬牙切齿,“你不行?你不行,还骗什么婚啊?”
害得她损失了那么多好东西。
还有安立春那个贱人,明知道自己弟弟不行,竟然不说,还来占她便宜,说要撮合她和安国邦。
呸。
这是要害她。
荷花瞪了安国邦一眼,难怪他一直不结婚,什么痴情郎?
呸。
原来是不行。
安荔浓眨巴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哥哥、叔叔,你们要奉献小唧唧吗?我们去买刀吧。”
“刚好,我们要去供销社。”
安荔浓很高兴,“供销社肯定有刀。”
“我们不是小唧唧。”
“不,我们是不奉献,不是小唧唧。”
几个小瘪三瞬间跑了个干净,只剩下安荔浓安国邦父女,还有坐在地上觉得被骗气愤得想要咬人的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