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克帖儿带着他的女人小心翼翼地离开,詹闶闭上眼睛认真听了一下这蒙古包外的动静,开始琢磨自己接下来的行程。
按照手下鞑子奴隶的说法,再有四百里左右的路程就能到达大明,约莫也就是七天左右的时间。
可是,进入大明之后又该怎么办呢?良民证滴,木有;学历证滴,越发木有;看来早期还得靠招摇撞骗啊。
不过这要是在大明朝装神弄鬼,可不比在草原上容易。此时的蒙古民族粗鄙不堪,信仰也相对单纯,明朝却是神仙就有成千上万的存在。
宗教这种东西,在大一统的政治管理下,看起来的确其乐融融。而私下背地里,却永远不乏刀光剑影。
欧洲那种教皇凌驾于国王之上,甚至可以发起战争的环境就不说了。就说明朝内部,迷信这片江湖中最强大的释、道两大门派,哪个不是玩了命地把各种民间地方信仰的神神怪怪们,尽量往自己阵营里划拉。
也许这个时代的秃驴、牛鼻子并不知道什么叫蛋糕,可不让别人粉蛋糕的思想却是根深蒂固,甚至与生俱来的。
自己一个外来户,单枪匹马的,别说自立山门了,把旗杆子立稳都不是那么简单的。毕竟最了解宗教就是骗局的,莫过于宗教本身了。
而这两家还算好对付的,大家行走江湖各凭手段,世间亿万信徒也不是三两家能收尽的,争斗一番之后多半是个相安无事的局面。
真正的麻烦是以“名教”自居的孔门子弟,那才叫吃人不吐骨头,那才叫杀人不见血。可自己最终要颠覆的,偏偏就是他们。
想想春秋战国时的百家争鸣,哪怕思想和学术上与惠子有着极大矛盾的庄子,也不过是在自己的书里边偷偷讽刺一下,说他“一尺之捶,日取其半,万世不竭”的理论就是瞎几把扯淡。
但儒家名教门徒呢,不但要侮辱对手,还会在**上消灭你,甚至你死了还得把你名声搞臭。然后关起门来,以己身入虎穴,研究“人欲”到底有哪些值得批判的地方。
这话自然是有人会反对,却无法消灭其真实性。细数华夏历史上的三次异族大举入侵,跪舔最多的哪次不是名教门徒。
世代享受中华供养的圣人家族,更是首当其冲,整个就是不舔不舒服斯基。相比之下,头皮痒、水太凉什么的完全小儿科。
蒙古鞑子来了,跪舔;野猪皮鞑子来了,再跪舔;倭国鬼子来了,花式跪舔;孙中山民国跪舔,袁世凯称帝跪舔,张勋复辟跪舔……
想这么多也没啥卵用,反正迟早都会对上,实在不行就刚正面呗。大力出奇迹,一力降十会,这些话还是有道理的。
远在四百多年后德意志的俾同学不是有句名言吗,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内。咱也不玩阴的,直接带着真理去说服他们就好了,相信他们也会延续优良传统的。
最最关键的,还是明朝初年的国情。老朱同志在位期间,自己怕是不会有太大的进展;迷你朱则是已经被儒家荼毒太深,说无可救药也不过分;这两边不会有什么起色。
真正能帮上忙的,还得是小朱同学。有一说一地客观评价,朱老四雄才大略绝不是吹的,的确比迷你朱更适合当皇帝。
至于说再往后的朱蝌蚪们,……
想着想着,两个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传进耳朵。这是别克帖儿和他的女人返回来了,詹闶又做回悠然自在的表情。
女人跟在后面,脸上红色的巴掌印,在这个时代的夜间光线下,依然清晰可见,约莫不是一掌就能实现的。
走在前面的别克帖儿,步履明显没什么自信,过来后乖乖跪了:“禀告尊使,长生天最忠实的仆人别克帖儿,已经按照吩咐做了。”
詹闶点点头:“很好,至于你的贡品,财货部分本座代长生天收下了,牛羊的数量减半吧。即使被诅咒,你部落中依然是长生天的仆人。”
有时候,人对某些不好用科学解释的迷信一旦信了,就会信得毫无保留。此时的别克帖儿就是这样,他根本没想别的,满脑子都是尊使果然牛逼,连我要贡献牛羊都能提前知晓。
当即匍匐在地,哽咽道:“别克帖儿虽大不如汗庭富有,却也是长生天的仆人,贡献上神不敢怠慢。”
他是玩真的,詹闶可就发愁了。这一路上遇见数十个大大小小的部落,家家的贡品都特么有牛羊,要不是多次以仁慈的借口做减法,沿途还不断放生去照顾野兽,现在估计已经是整个草原拥有牲畜最多的人了。
以这个时代的交通条件,带着这么多的牲口上路,简直就是自废武功。那些比较高级的鹿呀、马呀的,能拉能驼的牛啊、骆驼啊这些还好说。几万只羊,就算带到大明去,也不是马上就能处理掉的。
在詹闶的仁慈命令下,别克帖儿千恩万谢地如言将牛羊数量减半。但最终的供品数规模,还是代表了他的诚意。
金两百铤,银五百铤,珍宝两百件,祖传金器一套四十六件;侍女六名,鹿五头,骏马百匹,骆驼百头,牛百头,羊千只;鹿茸三十架,参五十支,麝香五十枚,鹿胎20只,鹿筋200条,鞭子80具……上等皮子1940张。
(北元的金银多为前元遗留,基本可按照元朝衡准计算,金银以五十两一铤,七百铤就是3500两,乘每两的37.05克,也就是约为1297千克。按照金银比例和各自比重计算,分别为金约19.2立方分米,银约88.2立方分米,体积并不大。)
这狗鞑子对他的神还挺有孝心的,以他这个鄂托克的规模,能拿出如此级别的贡品,说伤筋动骨还不至于,但后续的生计也不会太好过。
这可不行啊,第九颗龙珠都给他了,来前可是花了三百多买的。他拿了宝贝,得保证有战斗力去争夺另外八颗,当大草原上的搅屎棍子。
下面的人全都饿得五积六瘦,那不是给人送饼吗?那样的话,还不如早前就把这颗龙珠给了西草原瓦剌部的那个小子呢。
这都是造孽呀,既然想要让草原上的各势力不断相互厮杀和内斗,该下本钱就得下本钱。得,再给他点好处吧。
伸手在别克帖儿留着齐刘海的脑袋上抚了两下:“难得你的虔诚和忠心,令本座感动。索性再给你些好处,否则你这样的,怎么去和别人斗啊。”
说完,伸起手来,在旁边的桌面上扫过。两个碧绿透亮的啤酒瓶子,就在别克帖儿眼前生生出现在桌面上。
傻狍子别克帖儿再次被惊呆,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东西他是不认识的,可这亮度,这个头,这颜色,都足以证明绝非凡品。随即又觉得自己傻了,出自神使之手,当然不会是简单的宝物。
惊呆是因为这两件宝贝,更是因为詹闶的神仙手段。幸好这是神仙手段,如果凡人也学会了,那种危险想想都令人发颤啊。
他身边的女人,则是深深的震撼、恐惧、庆幸齐齐撞击心灵。果然是真神啊,果然是长生天的使者,如果不是因为别克帖儿被选中有资格争夺龙珠,真不敢想象现在的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一边想着,一边怕着,眉心和额头上的那种感觉好像又要隐隐发作。此时的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刚才一定是疯了,才会去质疑神使。
失神半晌后,别克帖儿终于惊醒,再次匍匐至詹闶脚下:“感谢尊使赏赐,别克帖儿愿献出全部的五个儿子,作为尊使的仆人,日日服侍!”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詹闶却不管他的真假:“本座要你的儿子何用,他们还是留着,帮助你去争夺龙珠吧。”
等别克帖儿又感谢了一气,詹闶就不想再和他多废话了,起身道:“这两件都是长生天玛瑙宫中的宝物,今日赏赐于你,必要时换取你部落所需,但切记不得流出草原。好了,就这样吧,本座要休息了。”
神使要去休息,别克帖儿当然不敢阻拦和耽误。就那么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以一个忠心护卫的角色,恭送詹闶去专门为他准备的帐子。
出来走了不多远,恰好遇上一个看样子应该是鞑子军官的,带着几个兵,正拽着四个被绳子拴了的汉人女子,哭哭啼啼地往前走着。
几个人骂骂咧咧还带着调戏的话,詹闶听得很清楚。这四个汉人女子,就是专门挑选出来给别克帖儿为庆祝今天遇到神使用的。
詹闶很清楚,自己正在装神弄鬼,看起来是无比荣耀,但实际上并非没有危险。以往看过的那么多谍战片也告诉他,装就要装好了,否则你很可能装逼不成反被艹。
可眼前的是四个汉人女孩啊,火把映射下看脸蛋也就十几岁的样子,相貌也相当不错。放现代社会还是享受父母疼爱宠溺的初中或高中生,可能还会是校花什么的,现在却要被蒙古鞑子糟蹋了。
自己虽然来自不同的时代,甚至是不同的时空。可既然来了,那他们就是自己的姊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呢。
已然是装神弄鬼了,干脆多装一下吧,装好了就是艺术,还能救下四个花季少女。或者还可以更进一步,把白天看到的那些汉人多解救一些。努力试试看吧,否则会良心不安啊。
思绪电转之间,詹闶做好了决定,猛地停下步来。把蒙古军官和士兵也叫住了,拦在前面仔细打量被拴着的四个女孩。
片刻后,装作一脸不满的样子,转头用凌厉的眼神看着别克·傻狍子·帖儿:“别克帖儿,你是长生天的仆人吗?”
别克帖儿忙垂头弯腰,谦恭道:“别克帖儿是长生天最忠实的仆人!”
詹闶又问:“那么,别克帖儿,你对本座可有尊敬之心吗?”
别克帖儿一脑子浆糊,根本不知道怎么了,但还是答道:“尊使给了别克帖儿丰厚的赏赐和获得荣耀的机会,别克帖儿对尊使心怀尊敬!”
敬畏已经入心了,那接下来就很好办。詹闶表现得更加愤怒一点:“再问你,别克帖儿,为何本座没有这种皮肤像丝绸一样的奴隶?”
这次不能打长生天的旗号了,必须把事情放在私人追求的层面解决。但别克帖儿想不到这些,也不敢往这方面想啊,只觉得是自己怠慢了神使。
就在众人面前,噗通跪下去,以脸贴地:“尊使息怒,尊使息怒啊,别克帖儿不敢对尊使有任何不敬。只是觉得,如果把这些汉人女子作为贡品,会令长生天和尊使厌恶。”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效果也还算不错,接下来就能继续扯神旗了。
詹闶面无表情看着他:“希望你没有说谎,待本座此番巡视结束,也会将你的话禀告于长生天。但凡有半句假话,你就等待迎接长生天的惩罚吧。”
刚特么被诅咒,现在又要玩惩罚,我的命好苦啊。别克帖儿死的心都有了,可想到被自己藏起来的龙珠,又觉得还可以坚持一下。
求生欲瞬间爆棚,头磕得嗵嗵响:“尊使饶命,别克帖儿不敢欺骗尊使。刚才的话,只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担心惹怒尊使,随口说出来的。其实,只是别克帖儿没有想到这些汉人。请尊使饶命啊。”
“嗯,你还算诚实”,詹闶点点头:“长生天曾说过,蒙古人、色目人、汉人、黑厮等等,世间各色人等,有人去放牧,有人去狩猎,有人去耕种,还要有人去捕鱼,尽为神之奴仆。人的最高价值就是去劳作,此话你要记住了,如果有一天你获得了那个权利,就要这么去做。”
“如果有一天获得了那个权利”,这简直就是别克帖儿最愿意听到的话,神使这样说了,那就是自己大有希望啊。兴奋与恐惧夹杂着,浑身都开始筛糠了。
詹闶视若未见,扬目看了一眼远处还在热闹着的篝火处,命令道:“把这四个女子送去本座的帐子,今晚她们要服侍本座沐浴。明早醒来时,本座要看到五百个这样的奴隶在帐前,多一人,便赏你一份福气。”
别克帖儿不敢奢求还像刚才的那种宝物,但这是神使的赏赐,能差得了吗?可五百个这样的汉人女子,哪是他能够凑到的,看来这福气不好得啊。
不过还是想再央求一下,也许就能降低数量呢:“禀告尊使,别克帖儿不敢说谎,可四个汉人女子都是最好的,一年时间也难找到五百。还请尊使开恩,给别克帖儿指一条路。”
“唉……”,詹闶并没有转身,只是怒其不争般叹了一口气:“五百奴隶,男女不限,仅此一次。”
这就好办多了,别克帖儿松了一口气,再次俯首感谢。还有他的女人,以及军官、士兵,都跟着跪下来感谢,只有四个汉人女子在瑟瑟发抖。
就在此时,旁边的帐子里走出来一个人。顶着个锅一样的脑袋,表情中带着明显的醉态,詹闶突然有些不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