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吃过晚饭后,天气开始变得凉快了起来。
因为之前答应过,所以苏卿便跟着苏老爹出了门,坐着他那辆白色的小轿车,漫无目的的在温县窄小的道路上开了起来。
虽然放了香水,但苏卿其实还是不怎么舒服,便摇下窗户,略略吹会风。
风里已经带上了些许秋意,凉快的很清新。
“苏卿啊,我听你奶奶说,你最近是在学吉他?怎么没见你弹过呢?”苏修文抬头看了眼后视镜,有事没事的和苏卿找着话题。
“吉他放学校了,没带回家。”苏卿眼睛盯着外面人来车往的热闹街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惜了,爸爸还想听听看你吉他弹的怎么样呢。”苏修文显得颇有些遗憾。
“我弹的很一般的。”苏卿应道。
这倒不是谦虚,除了暑假刚开始那一个月她每天都有练吉他以外,之后上了学,她摸吉他的时间真的是屈指可数,说弹得一般甚至都有些自夸的成分。
不过乐理书看了不少,光说的话,她倒是还能说上不上的。
“我女儿弹的肯定很好听。”苏修文随口夸赞了一句。
苏卿笑了笑,不置可否。
车子驶到了一个公园门口停下,俩人下了车,苏修文脖子上挂着一个单反。
看来苏修文确实是对摄影有些造诣,毕竟,这年头的单反还算的上是一个比较稀罕的东西。
“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吗?”苏修文抬手指了指,公园门口整整齐齐排着两队小摊贩,有套环打气枪的小游戏,也有烧烤和油炸的街边小吃,空气中弥漫着那股烧烤和重油烟混合的美妙香味。
和一般家长不同,苏修文似乎对这些不干净的街边小吃并没有多大的抵触。
“刚吃过饭呢,还饱。”苏卿笑了笑,算是拒绝。倒是待在护身符里的小白龙闻到了味儿,刚撑着口子想探出个头来,却是被苏卿很自然的就按了回去。
“诶,你以前可喜欢吃了……”
苏修文嘴里有些失望的嘟囔两声,犹豫了会,自己走了上去,等了一会后方才回来,手里已经拿了两串炸排骨。
“走吧。”
苏修文嘴上咬着排骨,含混不清的对着苏卿招呼了一句——他拿这些东西的样子也很有意思,并不是像一般人一样直接捏着那油乎乎的木棍子,吃完以后再用面巾纸擦手,而是直接就用面巾纸包在棍子上,然后手捏在上面,等于直接就不用接触那些油腻。
苏卿跟着苏修文进了公园。
因为是五一的原因,公园里的人有些多,或许是怕走丢了,苏修文空着的那只手很自然的就牵上了苏卿。
“记得当初的时候,这公园还得是买票来的,没想到现在都已经免费了。”苏修文颇有些感叹的絮叨着一些话,混着周围的人声一块组成了节日的热闹,手上已经吃干净了的木棍随手往地下一丢,随着路人的踩踏,混合成了地上众多垃圾中的一员。
苏卿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这年头的人们还没有多少环抱意识,虽然时常有着“不要随手乱丢垃圾”的标语,但真正当回事的人却没有几个,街边的垃圾桶通常都是摆设,无数的垃圾无家可归。
这时候的节日就是这样,人多,垃圾多,却也是热闹的。
起码,比以后过节的时候热闹些。
苏修文依旧在边上絮絮叨叨些什么,然而苏卿却听不清了,他的话混合着周围的人声变成了一片混沌不堪的声响挤荡在苏卿的耳边,并不觉得吵,只是单纯的热闹。
好像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苏卿这么想着。
她本就是个很宅的人,这辈子是,上辈子更是,而人愈宅,与社会脱离的也就越远——不是指社会实事或者别的什么,而是指那种,人与人面对面的社会。
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每个人,都是害羞的。
有了电脑,网络发达,网络上那些形形色色的新鲜事物代替了原本的那些娱乐活动,人们足不出户便能满足一切需求,自然出门的也就少了。
别人如何她不知道,反正她是这样的。
过年?过节?不过就是一个不是周末的周末罢了,补番补觉玩游戏都来不及,哪有什么闲工夫出门?
哪怕是那些偶尔出门的日子,去一些人多热闹的地方,比如漫展,比如地铁,又或者是商场之类的地方,她感觉到的也不是热闹,而是吵闹。
但现在不一样。
苏卿望着眼前热闹的人群,眼神变得有些朦胧。
这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园而已,只是因为国庆,所以人流如织。大人牵着小孩,小孩手上拿着,被风吹着拉开了丝。
每个人脸上都在笑,那些笑容混合着周围的笑容,组成了一片欢愉的画卷。
只有看着这些笑容,看着这些人的时候,才会让人感觉到现在是节日。
而不是哪一个普普通通的闲暇周末。
也只有这样的时候,周围的人声才不会显得吵闹,而是热闹。
“苏卿,苏卿?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苏修文说了半天,却没得到回应,低头一看,却见他那女儿正在那发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啊,没事。”
苏卿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她好像真的是有些太过于多愁善感了些,随便看到什么都能出神想个半天。
“爸,我们去那看看吧。”苏卿伸手朝着一个方向指了一下,那个地方围了不少的人,里面似乎是有什么很好玩的项目。
“哦哦,好。”
苏修文应了一声,牵着苏卿,有些困难的挤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沙画店。
并非是人们印象中的那种沙画,而是在一个线稿上用黏胶分成了各个不同的部分,边上是各种不同颜色的沙子,将那些沙子撒到黏胶上,抖两下,便成了一副上完了颜色的画。
小孩子很喜欢玩的一个东西。
“多少钱。”苏修文扯着嗓子,对着那个店主喊道。
“在这画十五,带走的话二十,附赠五种颜色的沙子。”或许是因为围着的人太多,店主的态度并不是很好,但至少把话回清楚了。
画一幅沙画十五,以年头的物价已经算的上是贵了——这时候的出租车,起步价也不过就是五块钱而已。
“爸,算了吧。”苏卿扯了扯苏修文的手,低声道:“我们看看就好了,我不想玩的。”
她确实只是想进来看个热闹而已。
“没事。”苏修文很显然理解错了苏卿的意思,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另一只手已经掏出了钱包,“跟爸爸出来想玩什么就玩什么,不用在乎钱。”
“真不用,小孩子玩的,我就看看。”苏卿将苏修文掏出一半的钱包按住,摇了摇头。
“啊……真不想玩么?”
“真的。”
见苏卿说的坚决,苏修文也就没再坚持,俩人站在边上看了会热闹,便又挤出了人群,在公园里逛了起来。
公园不大,却也并不小,一条弯曲的小河从外面流了进来,在公园中蓄出了一汪小湖,河上有座桥,湖中有方亭。
过桥的时候,苏卿看到湖中有一些游人正坐着小船划着。
“想划吗?”注意到苏卿的目光,苏修文笑着问了一句,“我记得你小时候可喜欢划船了。”
“嗯啊,去划吧。”苏卿应了一声。
“行,爸爸带你去划船。”
苏修文想到以前带着苏卿来这时候的样子,脸上情不自禁的就笑了起来,然而笑到一半,却是忽然又愣了一下。
好像,这次见面以后,苏卿就很少叫他“爸爸”了。
“爸”和“爸爸”,虽然就差一个字,表达的也是一个意思,但终究还是让人感觉有些不一样的。
成熟了,但也没那么亲近了。
他好像,真的和这个女儿疏远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