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培养出一名合格的艺伎,需要经过长时间的训练。
一般来说,艺伎的培训要从十岁左右开始,训练时长短则五年,多则七八年。包括文化、礼仪、语言、装饰、诗书、乐器乃至行走坐卧的姿态,斟酒鞠躬的规矩,都需要系统性的学习。无论是艰苦的程度,还是课程的繁复,都让人望而生畏。
小舞是一名已经学成出师的艺伎,也就是说,她已经学完了这些课程,并且通过了正式的考核。
再结合她是一名江户大学的学生……
苏谨言忍不住问道:“小舞,你是怎么做到两者兼顾的啊?江户大很难考,我是知道的。艺伎的训练课程,应该也不容易吧。”
“可能是因为我的好奇心很重,很喜欢尝试新鲜事物,接受能力又比较好吧。”小舞微笑着回答道:“我记得,好像是十岁那年,我跟家人一起来这边旅游……”
在不违反禁忌的前提下,尽量满足客人们的所有需求。这是艺伎们工作守则中最为重要的一条。
此时,见苏谨言很好奇,小舞便娓娓道来,向他讲述了自己从开始接受训练直到通过考核拿到毕业资格这些年里,是如何成长与生活的。
先是因为儿时的那一次旅游,喜欢上了艺伎们表演的rb舞踊,硬是求着父母给自己报了个兴趣班。
等到上了中学,小舞又加入了学校里的兴趣小组,以参加社团活动的形式,开始接触到了艺伎的训练课程。正是在这一时期,让她萌生了‘长大后当个艺伎’的念头,于是,在她本人的强烈要求下,父母不得不后退一步,以‘不能放弃学业,必须要考上好大学’为条件,把她送到了豆屋,正式成为了一名艺伎学徒。
不可否认,有些人就是天赋秉异,比一般人出色得多。
比如小舞。
别人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做功课复习,才能确保自己的学习成绩不下降,可在她这儿,事情确实容易的多——也就上课时认真听讲,认真做了笔记而已,连作业都不怎么做。再看她的成绩,每次考试都是全年级第一,甚至还在模拟考试中拿过全市第一,关东地区前五十名的好成绩。
同样,在接受艺伎训练的过程中,她的接受能力也要比其他人高得多。
其他人可能要花一整天才能学会的舞蹈动作,她最多只需要两三个小时便能学会。
就这样,白天在学校里上课,放学后回到豆屋接受艺伎训练。
前后不过五年时间,也就是在她年满17岁的时候,她便如愿以偿的出了师,拿到了身为艺伎的毕业证明。同时,她还满足了父母的心愿,考上了岛国排名第一的江户大学,成了文学部历史文化学科的一名学生。
“也就是说,你是在大二那年出的师,是吧?”苏谨言又是一问:“那大三大四两年你是怎么安排的啊?平时在江户上学,周末回到镰仓这边来,兼职当艺伎么?”
配合苏谨言的动作,小舞拿起杯子跟他轻轻的碰了一下,再转过头去,用和服的袖子挡着脸,微微仰头,喝下了这一杯酒。
放下酒杯,双手扶着小瓷瓶,一边动作优雅的帮苏谨言续了一杯酒,小舞一边回答道:“基本上是这样,偶尔下午没课的时候,我也会过来这边给店里帮忙。”
“那你也是蛮辛苦的。”将自己代入到小舞的立场想象了一下,苏谨言情不自禁的感叹起来。
“还好啊。”小舞掩着嘴笑了笑:“坐列车过来还是挺快的,而且,我还蛮喜欢喝酒。”
“因为可以蹭酒喝,所以才这么积极?哈哈哈哈~。”因为小舞的话,苏谨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都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脸上带着白妆的小舞,真实面貌长得好不好看,苏谨言并不是很清楚。但通过这短短的接触和对话,苏谨言却是很肯定一件事——眼前这个姑娘就像是包裹在一层又一层彩纸里的宝贝似的,有种让人忍不住想要多了解一番的吸引力。再配合上她那风趣又不失礼貌的话术……实话实说,苏谨言打心眼里觉得这姑娘很有趣,真的很想要跟她多接触接触。
怀着交朋友的心思,趁着艺伎们聚集到一起开始第二轮表演的时候,苏谨言凑到武烈身边,向他询问起来:“武哥,我打算问刚才陪我喝酒的那个艺伎要个联系方式。会不会犯忌讳啊?”
“嗯?”没想到苏谨言会突然来上这么一问,武烈把注意力从正在表演歌舞的艺伎们身上收回来,有些意外的瞪大了眼睛。
刹那后,武烈又换上了一副揶揄调侃的眼神:“怎么着,看上人家小姑娘了,想要当人家的‘旦那’么?”
日常对话还说不来,但一些基础的词汇是个什么意思,苏谨言还是多少知道一点儿的。
比如旦那,苏谨言看日剧的时候已经记住了这个词的意思,在日语里,它相当于‘丈夫’一词。
“旦那是丈夫的意思吧?”不理解武烈为什么会这么说,苏谨言有些迷糊的眨了眨眼:“我就是觉得那姑娘懂汉语,想要跟她交个朋友,让她教教我日语。这怎么还跟‘丈夫’扯上了呢?”
“想学日语,找我啊。干嘛非得找人家小姑娘?”武烈还是一脸的坏笑:“老弟,当着我的面,你还遮掩个什么劲啊。”
“不是,武哥,真不是。”苏谨言哭笑不得的摆了摆手:“咱俩什么关系,我有必要跟你打马虎眼么?我就是觉得这姑娘挺有趣的,想要跟她交个朋友。至于往那个方向发展,真没有那回事。”
“你确定。”
“当然。行了行了,趁着人家还没表演完……”苏谨言看了一眼艺伎们,转头连声催促道:“我怕犯忌讳,刚才没敢说。你给我拿个主意,到底能不能问她要联系方式啊?”
“很可惜,不行哦。”先摇了摇头,然后武烈又反问了一句:“不然你以为我刚才为什么要问你那一句话?只有当了她的‘旦那’,才能跟她直接联系。这里边有个先后关系,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不明白。”苏谨言反倒是越发的迷糊了:“有了旦那,还能继续当艺伎?不是说艺伎不能结婚,非要结婚,就必须要从这一行隐退么?”
“原来是卡在这儿了啊。”武烈这才搞明白是哪儿没说透,只见他笑了笑,开始为苏谨言解释起来:“其实,艺伎的旦那跟普通主妇的旦那并不是一回事。我跟你说哈……”
日语中的‘旦那’一词,源自于佛教用语里的‘檀那’,有赠予布施的意思,因为寺院里的和尚们会将施主称为‘檀家’。
到了后来,‘旦那’一词之所以会被广泛应用,成为家庭妇女们对丈夫的称呼,也是因为岛国女人结婚后基本上都会辞掉工作在家里专心的当个家庭主妇,一家的收入都要靠男人赚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丈夫与妻子之间也有如同施主对僧人一样的‘赠予’之恩。
至于艺伎们的‘旦那’,也是取自于最初这一层‘赠予’之意,并不是这个词被广泛应用后的转变成的‘丈夫’之意。
简单来说,艺伎们的‘旦那’可以分为两种。
一种是只负责艺伎们初夜的‘一夜旦那’。早年间,舞伎晋升艺伎时,需要找一位男人帮助完成自己的初夜,使自己从女孩成长为女人。而这位男人,艺伎们会称其为‘旦那’,即所谓的‘一夜旦那’。
而另一种,则是指长期为某位艺伎提供金钱赞助的金主。
要知道,艺伎的各种学艺费用、穿戴的华丽行头,艺伎身边负责照料她们生活起居的仆人,都需要花费高额的费用。仅凭艺伎们自身的赚钱能力,未必能够应付如此庞大的开支,或者说,在她们打响名声把自己锻炼成摇钱树之前,大多都没有这份经济实力。
是背着债务,等以后攒了钱再慢慢还?还是直接找个金主大爷?
有些人会选择前者,也有一些人会选择后者。
无论是哪种选择,其实都无可厚非。因为这种金主型的‘旦那’,其实就跟赞助商是一个类型——不一定是为了啪啪啪,也有可能是出于其他目的。比如养个艺伎出来,遇到难以攻克的商务谈判时,让她带着自己的姐妹过来公个关……在经济繁荣时期,尤其是泡沫时期,大公司为揽生意,请艺伎出场是他们作为惯用的公关手段之一。
“艺伎的手机里,连个聊天软件都不许装,可想而知,跟她们直接联系有多难了。”喝了杯酒,看着苏谨言,武烈笑着说道:“所以我刚才才会问你那个问题,因为只有当了她的‘旦那’,才可以不犯忌讳的跟她直接联系。”
“原来是这样啊,真是涨见识了。”
“现在问题来了,你打算当她的‘一夜旦那’,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