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条件与救助
乔温回到被选作临时落脚点的洋房的时候, 树之牌和影之牌正双双守卫在沉睡中的间桐樱身边。
树之牌脸上满是怜惜之色，缠绕着柔软枝叶的手指不时抚过女孩安静的睡颜。
影之牌则一如既往地沉默不语，藏身在房间的每一处暗影之中, 只能从偶尔在暗色边缘翻滚而出的袍角，分辨出他的存在。
与乔温有过一面之孽缘的间桐慎二待遇虽没有睡在床上的间桐樱好, 却也被妥帖地安置在一旁的座椅里, 昏昏然身处沉眠中不能清醒。
房间里唯一一个意识正常的成年人是一脸灰败的间桐雁夜。
他靠坐在间桐樱睡着的床边，右手下意识抱着左肩，听闻乔温他们进入房间的动静, 也没有起身的打算，只是坐在地板上，仰起头，用一种充满期冀的目光看向乔温
“你你就是那边那位树精灵小姐的主人”
间桐雁夜用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问。
乔温闻言，不由看了树之牌一眼。
柔和的月色之下，身披翠色枝叶，面容姣好、气质柔和的树之牌, 看上去的确如同人类传说中的森林精灵一般，充满了属于自然的气息。
乔温于是就没去反驳间桐雁夜的揣测。
他走到床边，先是看了眼在眠之牌的沉眠效果下暂时得以安眠的间桐樱的状况。
见小姑娘睡得安安稳稳, 睡梦之中, 眉宇间的沉寂和死气沉沉似乎也跟着消失了踪影，才满意地点点头，转眼回望向间桐雁夜
“没错。”他笑答，“大致的情况, 在我回来之前, 我家树想必都已经同你讲过了。”
“间桐雁夜。”
乔温敛起唇角的笑容。
“就在今夜, 间桐家已覆亡于我手, 间桐脏砚从灵魂到，都在雷光之中化为飞灰，甚至不需要清风拂过，就已经是了无痕迹。”
“我可以救下这个小姑娘，可以实现你的心愿，将她送回她原本应该属于的地方，让她重新变回她姐姐的妹妹、她父母的女儿。”
“我还可以对那边那个混账小鬼视而不见，任由你将他这个间桐家日后唯一的血脉随便带去哪里，随便怎么处置。”
“只要你答应一件事”
“是什么”
间桐雁夜的目光先是从站在乔温身后，始终一语不发的梅林身上扫过，接着又落向乖乖站在门口，失去头盔后，露出了一张英俊面容的漆黑骑士
“与berserker有关还是与令咒有关”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只剩下两条令咒的手背。
消失的那一条令咒，是在他在这栋洋房之中苏醒过来，看见沉睡在床上的小樱，被那树精灵一样的温柔美丽女性以最简短的话语告知了当下局势，并提出“用令咒强制狂战士暂时保持最低限度清醒、与我的主人休战”的要求以后，被毫不犹豫地用掉了的。
若非与脏砚之间的“交易”，间桐雁夜其实本就不在意圣杯战争的输赢，更不在意什么令咒什么从者。
他只想让远坂时臣好看，只想救下小樱，只想再一次见到那个曾经会和小凛一样，带着可爱的笑容，叫他“雁夜叔叔”的小姑娘，而不是被间桐脏砚那个老东西用那些该死的虫子折磨到眼睛里已经完全失去了神采，像是要被间桐家那曾经成为了他一生噩梦的阴森宅邸所吞噬一般，正在慢慢变得面目全非的“间桐家的女儿”
间桐雁夜惨笑一声。
“如今，我也只有这两样东西拿得出手了。”
他勉力支撑起自己已经到了破败边缘的身体。
“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满头白发、面容怪异，一看之下，就会让人心生一种“这人怕不是要不久于人世了”感觉的男人语气异常平静。
“只要能像你说的那样，让小樱再次露出笑容，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支付。”
乔温看着这个满身狼狈的男人。
虽然他做出过不可挽回的事。
虽然被世界意识冷酷地评价为“只不过是没有得到为恶的机会”。
但自始至终，这个人想要拯救间桐樱的意志，都是坚韧决绝、百转不回的。
他或许不能算是个英雄，但至少，算是个好人。
乔温原本没打算要多管什么闲事的。
是间桐雁夜用他的表现打动了乔温。
他抬手摸摸下巴。
“恭喜。”
乔温用一种“你中大奖啦”的语气对间桐雁夜说道。
“你不用死在一个月后啦”
间桐雁夜
男人一脸茫然。
乔温却没再管他，只是抬手，轻覆在了睡梦中的间桐樱额顶
“你、你要对小樱做什么”
间桐雁夜虽然因为树之牌的关系，对乔温有着一点薄弱的信任，可如今看他一声不响就去摸间桐樱的脑袋，顿时充满了下意识的戒备。
乔温瞥他一眼，“不是你说的吗只要我能救她，你什么条件都愿意答应”
间桐雁夜闻言一怔。
“你真有办法救她她身上可是有”
焦急的追问突兀顿住，实在无法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说出间桐樱此前所遭受的种种折磨，间桐雁夜那张本就灰败到极点的青灰色面皮上，已经连最后一点属于人类的血色都找不到了。
乔温无视他的欲言又止，只专心致志，小心翼翼地使用回道检查着女孩的身体。
结果发现，间桐樱体内应该是魔术回路的东西已经被修改得乱七八糟，新旧交织，像一张复杂而凌乱蛛网，就算想要梳理，也让人无从下手。
虽说这也有强行改造尚未完全完成，中途难免会出现这样不上不下尴尬状况的原因，但间桐脏砚无视了女孩原本的资质和她身体与意志的双重承受极限，肆无忌惮使用刻印虫对她的身体进行改造，才是让这个小姑娘遭受这一切非人折磨的最主要原因。
如果只是用回道来进行治疗的话，恐怕会花上远超预计的时间。
而且比起破道和缚道，回道对于灵力的精细操控要求更高，是只有极少数有天赋的死神才能施展的治疗类鬼道，即便是在鬼道修行方面颇具天资的乔温，在使用回道为人治疗时，也很难分出心神再去应付其他事情。
这在圣杯战争已然开幕的当下，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乔温收回覆在间桐樱额上的手。
间桐雁夜看着他脸上平静如水的神色，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自己该不该说话、该说出点什么话。
乔温的行动却远比他的反应更加迅速。
他反手探向怀中，指尖飞快从一堆库洛牌中，抽出了他此刻最需要的一张
“戻”
手捧幽蓝表盘的秀美女性应声而出，轻飘飘飘落在了乔温身边。
乔温转头，看向一脸空白的间桐雁夜
“这孩子身上那些恶心的东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放进去的”
间桐雁夜愣了愣，虽然不清楚乔温这么问的理由，但乔温的表现让他抓住了一丝希望，连忙回答
“差不多一年以前。”
“她被她那混蛋父亲送到了间桐家，成为了间桐家的养女。”
“应该是被送来的当天，脏砚那家伙就”
“抱歉，我当时人不在冬木市，等我得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小樱她就已经”
说到这里，男人脸上露出悔恨与憎恶交织的神色
“时臣那个混蛋这一切都是他的错都是时臣的错”
“如果没有他如果没有他”
亲耳听到那句已经被另一个次元的网友彻底玩成了梗的经典名言，乔温这一刻，内心却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他将目光从间桐雁夜身上收回，重落向身边的戻之牌
“拜托你了，戻。”
让这孩子身上的时间倒流，回到一年之前。
回到，尚未被刻印虫所侵蚀过的模样。
戻之牌微微颔首。
她手指轻扬，缓缓拨动了表盘
指针转动之间，有幽蓝的波光从表盘中亮起，化作轻柔的光带，缓缓笼罩了睡梦中的女孩。
死死盯视着这一幕的间桐雁夜先是一惊，接着，他的眼睛便不由自主，越瞪越大
就在他的眼前，间桐樱那头因为间桐脏砚的粗暴改造而改变了颜色，变得更有“间桐”特质的紫色半长发，正随着那水流一般幽蓝光带的围裹，而渐渐向她原本的发色转变。
女孩那因为近一年的虫刑折磨而比起间桐雁夜印象之中还稍微带着点婴儿肥的样子消瘦了许多的脸颊，也渐渐重新变回了略为圆润，看上去气色却更加好上几分的模样。
而也不知道是不是间桐雁夜的错觉，似乎小樱的体形，也比刚刚要变小了一点
这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指向某个他连猜都不敢去猜的结论。
间桐雁夜张大了眼睛，看向淡然而平静地注视着这些改变的黑发青年
这个人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
一定，能打败时臣的吧。
他正有些怔然，又有些脱力地想着，就发现那从表盘之中飘飞而出的幽蓝光带正在慢慢消失。
与光带同时消失的，还有那个欠身一礼后，便重新变回卡牌，飞回了那青年手中的秀美女性。
而于此同时，已经变回了黑发黑眼、脸颊圆润，就像一年多以前，他最后一次见到她时那般模样的小樱，也在间桐雁夜既充满期盼，然而那期盼之中，又莫名夹杂着一丝惶恐的注视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咦”
从初醒的女孩口中，发现了间桐雁夜不知多久没听过到的，感情充沛的、带着小孩子独有的娇软和稚嫩的声音。
“这里是什么地方爸爸妈妈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