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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 66 章
    马车缓缓向江陵府驶去,而马车中,阮老夫人依旧沉默不语,她不自觉捻着手中佛珠,一下一下,佛珠因为碰撞而发出沉闷声响。

    言嬷嬷见她这般模样更是焦心不已,却也不敢打断她思绪,只能目露担忧地坐在一旁,等着她开口。

    半晌。

    阮老夫人终于开口了,“你还记得明月吗”

    她声音又哑又低。

    这个名字实在是太久远了,久远到言嬷嬷一时之间竟有些没能记起来,好一会,她才讷讷问道“您是说丹阳郡主”

    阮老夫人点点头,她仍捻着手上那串佛珠,没有抬头也没有再开口,就这样静静地垂着眼眸。

    “您怎么突然提起丹阳郡主了”言嬷嬷面露惊讶,显然十分不解她居然会在此刻提起这个几乎快令众人遗忘名字。

    阮老夫人却是又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刚刚那孩子”她说到这又停顿了一瞬,而后才道,“让我看到了明月影子。”即使转瞬即逝,但那个感觉实在太深刻,深刻到让她几十年稳重也在顷刻间轰然崩塌。

    言嬷嬷一听这话就变了脸,“怎么会”转而又开口劝道“大千世界,人有相似,您若不放心,我便着人去查下”

    马车中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许久,阮老夫人才摇了摇头,“不用了,那孩子已经仙逝那么多年,何况那少年又岂会同她有关估计就如你所说,人有相似吧。”

    说着便又看向车窗外。

    马车已驶出巷子,进入官道,两侧群山叠峦,疏影横斜,隐隐能听见呼啸风声和鸟鸣声,她就看着这月色铺染下大地,喃喃道“那孩子若还活着,如今也该有三十三了,她从前最是活泼烂漫不过。”

    “我总说她长不大。”

    “未想,她真是还没到长大年纪就没了。”

    言嬷嬷听到这话也不禁感到有些难过,丹阳郡主从小就在他们王府长大,当初老太爷还在时候,他们全家还都留在长安城,那会老夫人没了自己孩子,整日郁郁寡欢,看什么都没劲,丹阳郡主便时常过来陪着老夫人,她长得钟灵毓秀跟观音大士前童子似,又爱笑,谁都喜欢她。

    只要她来,老夫人心情总会格外好。

    那会老夫人还说要亲眼看着她出嫁,哪想到

    阮家门前。

    马车已经走了,阮妤却还不肯离开,她站在原地注视着那早就没有车马小巷,月色和灯笼打在她身上,在这冷寂冬日,她身影看起来格外孤独和萧条。

    霍青行知她难过不舍,便陪着她站在原处,不曾去打扰她,只是悄悄侧过身,替她挡住这凛冽寒风。

    最后还是阮妤先收回目光,她本想回家,余光却瞥见身后霍青行,眼睫微微一颤,她看起来有些惊讶,“你怎么还在”她还以为他早就走了。

    霍青行闻言抿了下唇,看着她未开口。

    阮妤倒也没有多想,只当他是有事找自己,一边去看他手,见那用帕子包扎手掌并没有浸出血,心下稍安,又看着他问,“你刚刚是来找我”

    霍青行确是来找阮妤。

    他刚刚在家听到隔壁动静,只当阮妤是要跟着他们回去了,一时间竟跟失了神似走了出来,明明自己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但脚步就是不由自主地往外走。

    结果自然是被阮靖驰不由分说地拦住了。

    “你不会”阮妤看着他,拿手托起自己下巴,一脸狐疑地打量着霍青行。

    霍青行被她这样看着,竟觉得脊背微僵,以为她察觉出自己藏于心底不为人知心思,就连声音都微微收紧起来,“什么”

    直到耳旁传来一句“霍青行,你不会以为我要离开吧”

    他心中放松之余,又有些遗憾,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着若是她真察觉到了他心思会怎么样,可他终究还是不敢赌只有无所畏惧赌徒才能放开手去赌。

    因为他们从不怕输。

    而他不是。

    他垂下眼,藏住眼底心思开了口,嗓音比夜色还要低沉,却把苦涩压于喉中。

    “是。”

    阮妤一听这话就笑了起来,她笑得时候眉眼弯弯,煞是好看,“你在想什么这是我家,我爹娘都在这,我能去哪霍青行,你真是读书读傻了。”

    说着说着,神色突然又多了几分落寞,想到祖母,又想起阮靖驰,看着他手,说起抱歉,“我那个弟弟自幼蛮横惯了,抱歉,今日连累你了。”

    “没事。”

    霍青行确没觉得如何,而且也没生阮靖驰气,阮靖驰虽然脾气爆了一点,但他能看出他始终维护着阮妤,只是少年倔强,姐弟俩才闹成这样。这会目光瞧见她脸上神色,想出声宽慰,可他做得一手锦绣文章,偏安慰人话就是不会说,张口闭口好几回,最终也只是轻轻吐出一句,“江陵府离这不远,你若想去看他们,什么时候都可以。”

    阮妤倒是很神奇地被他这番话安慰到了,她重新仰起头,展眉笑起来,“你说是,左右也不过一个时辰车程,我若想她了,随时都可以过去。”

    总比天人相隔好。

    还欲再说,身后传来一阵急匆匆脚步声,回头看去,却是阮父。

    阮父大多时候都是一副稳重模样,哪有像这样急匆匆时候,见他头发和衣裳都乱了,阮妤知他是担心自己,和霍青行说了一句就朝人走去,“爹爹”

    “阿妤”

    阮父也瞧见了她,又看了看四周,马车早就不见,那颗悬在喉咙口心总算咽了回去。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匀着呼吸,目光却始终看着阮妤。

    阮妤也未说什么,笑着从他手里接过书,和他说,“阿娘快做好饭了,我们去吃饭吧。”

    “好好”

    父女俩往家里去,霍青行在原地看了一会也准备离开了。他这会已不见来时那般焦急模样,轻松自在,就连步伐也变得轻盈了不少。

    要跨进家门时候才想起怀中那根没送出去簪子,不由停下步子,手也跟着抚向心口。那个时候他想着,若是她真要走,便把这根簪子一起带走吧。

    如今

    他看看隔壁,笑了下,放下手,重新迈起步子往里走。

    改日再给她吧。

    霍如想还在廊下等着,她刚才听见外头响动却不敢出去,但隐约也听了几嘴,这会看到哥哥眉眼之间隐藏笑意以及轻快几步,就越发肯定了,起身问,“哥哥,阮姐姐不走了吗”

    “嗯。”

    霍青行颌首,“不走了。”

    霍如想松了口气,脸上也终于扬起一抹笑,看着哥哥这副模样又忍不住笑盈盈地问,“那哥哥现在要吃饭了吗”

    明知她这是打趣,可霍青行轻咳一声,还是应了,“吃吧。”

    霍如想觉得哥哥如今真是越来越像小孩子了,不高兴时候就关着门不肯吃饭,高兴了就连步子都透出喜悦,她心里好笑多余无奈,甚至有些高兴如今哥哥有从前没有人情味。

    她喜欢这样哥哥。

    把手里猫往人怀中一塞,霍如想说道“哥哥等着,我去热饭。”说着就往后厨走了。

    霍青行也没跟过去,而是抱着怀中懒洋洋小猫,听着隔壁传来笑语声,他如寒玉一般冷清眉眼也不禁染开一抹笑意,抱着手里小东西,柔声说,“给你取个名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