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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 88 章
    烟花总共九发,很快就放完了,在最后一发烟花消失于天际时候,原本因为烟花而恍如白昼天空也重新归于消沉,慢慢地,漆黑又取代了原本白亮。

    “啊,没了。”谭善看着那只剩下九个空洞烟花筒,还有些意犹未尽,谭柔摸了摸他头,低头笑道,“等元宵节,我带你去街上看。”

    “好哎”

    小孩子失望来快,去也快,很快,他又重新笑了起来。

    旁边左邻右舍眼见没烟花看了,也都回了屋子,而屋檐下,堂间前,阮妤和霍青行也已经松开了手,两人神情自若地并肩站着,不,也不能说都自若,某个小古板看着一本正经,实则隐匿于黑暗处耳根早就泛红了,相比之下,阮妤就显得坦然许多了,她仿佛什么坏事都没做过,看着这满满一院子人,一如既往地笑道“起风了,进去吧。”

    “来了。”

    众人应了一声便都往堂间走。

    放下布帘子堂间内,点满了蜡烛,又在角落放了几盆炭火,烧得整间屋子都暖乎乎,谭善进去后就立刻摘下了手套围巾还有帽子,就是如此,脸还红扑扑,鼻尖上也全是汗。

    小孩最怕热,要不是谭柔拦着,估计连外面小棉袄都要脱掉了。

    “先生和婶婶不一起出来守岁吗”霍青行一面问阮妤,一面递给她一个剥好橘子。

    阮妤自然地接过,偏头和霍青行说,“刚我问了,我爹喝醉酒只想睡觉,我娘怕他回头没人照顾乱吐就不出来了,她让我们好好玩。”

    “玩什么啊”阮靖驰坐在她身边接过话。

    他以前在家待不住就会召集一群狐朋狗友骑马去外头玩,现在显然是不行了,又看了一眼阮妤正吃着霍青行剥给她橘子,登时狠狠瞪了霍青行一眼,然后三下两下也剥了一个橘子硬塞到阮妤手里,在霍青行看过来时候还挑衅似扬起眉梢。

    突然被塞了两个橘子阮妤“”

    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这个吃一瓣那个吃一瓣。霍青行怕她回头吃多了上火,微微蹙眉道“别多吃,回头吃多了不舒服。”

    怕阮靖驰回头吃心,便又低声说,“我留着吧。”

    阮妤朝他笑笑,“没事。”

    又问一旁霍如想,“如想,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

    霍如想正因为两人不同以往亲近暗暗吃惊,陡然被人询问,还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还是坐在她身边阮靖驰往里头刻漏看了一眼,答道“戌时刚过了四刻。”

    “这离过年还有两个时辰呢。”

    这样干坐着也没什么意思,阮妤想了想,提议道“要打叶子牌吗”这是最容易上手,人数又没限制游戏了。

    叶子牌简单,除了谭善之外,其余人都会。

    不过小谭善也没凑这个热闹,他盘腿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早先时候霍青行买给他九连环正兴致勃勃继续解着。

    除去谭善,总共五个人,一人为庄家,两人一组,共两组,谭柔笑道“我不大会,我来坐庄家吧。”

    叶子牌里庄家可以一人独坐,也可以轮流当,谭柔要当庄家,其余人也没意见,就由她坐庄,其余四人抽牌分组,头一组抽出来结果是阮靖驰和阮妤,霍青行和霍如想。

    阮靖驰一看到这个结果,本来漫不经心歪靠着身子立刻坐直了,或许男人天生就有比拼精神,无论事件大小,也无关年纪。

    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霍青行,比以前和其他人约架都还来得激动,兴冲冲地摩拳擦掌,一副要把人打得落花流水模样。

    庄家发牌,每人拿八张,剩余八张放在桌子中间,四人轮流出牌、取牌,以大击小。

    第一局,阮靖驰和阮妤姐弟赢。

    阮靖驰当即扬起眉梢,脸上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他嘴上虽然没说什么挑衅话,但面向霍青行神情很明显地透露着两个大字

    “垃圾。”

    这也不能怪他这么激动。

    他跟霍青行相处这些日子就没在他手上讨到什么好,这次总算让他出了口气,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霍青行瞧见了,也没说什么,神色淡淡地洗着牌。

    第二局,重新抽牌换组,变成阮妤和霍如想一组,霍青行和阮靖驰一组霍如想看到这个结果特别高兴,直接抱住了阮妤胳膊,嘴上还说着,“阮姐姐带我赢”

    阮妤笑着摸了下她头,“好。”

    而一旁阮靖驰和霍青行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霍青行没什么表示,阮靖驰却气得快要把眼前牌给撕了。

    他是来打败霍青行,可不是和他当队友

    可事到如今,阮靖驰也只能认这个结果,语气却很不高兴,“喂,你别拖我后腿啊”

    霍青行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输给了阮妤。

    “你这人”输了牌阮靖驰更加不高兴了,尤其是看到身边弯着眼睛抱着阮妤胳膊计分霍如想,更是恼得不行,但牌桌上输赢各半,很正常,何况他这一局也没打好,只能又瞪了一眼霍青行,然后垮着脸去洗牌。

    目睹了这一切阮妤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以前也没见过霍青行打叶子牌,只当他是真不会。

    直到

    她和霍青行成了一对。

    阮靖驰本以为没了霍青行拖后腿,这次一定能赢,没想到最后却输给了他看不起霍青行,他看得目瞪口呆,霍青行轻轻抿了下唇,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这次牌好。”

    阮妤看了一眼他面前牌,明明比之前两局烂多了,她心下了然,又好笑又好气,在桌子底下轻轻踹了下霍青行。

    男人立刻回头看她,“怎么了”

    他还以为自己演戏很成功,没有人发现,却不知道早就被阮妤看透了。

    阮妤趁着别人在那头数牌计分,凑过去半威胁压低声音,“你给我好好玩”瞧见男人立刻变了脸色,似乎没想到会被她看出,她轻轻哼一声,犹不解气拿手狠狠拧了下他手,“听到没”

    霍青行被她揭穿,整个人都变得窘迫起来,他红着耳根,在她亮得惊人目光下,别过头轻轻嗯了一声。

    前方。

    谭善解九连环解累了。

    正抬起头想休息下眼睛,没想到却瞧见不远处阮姐姐手放在霍哥哥手背上。他心下吃惊,再一看又没了,便当自己是刚刚玩花眼,瞧错了,他没当一回事,继续低下头玩起了自己九连环。

    后面几局。

    霍青行果然如阮妤说开始好好玩了,无论和谁一组都是赢家,直把阮靖驰看得目瞪口呆,本以为能在自己最擅长叶子牌上碾压某人阮靖驰再次被人碾着磋磨,他恼得不行,但他越恼就越不服输越想赢。

    本来打发时间玩意被他演变成决斗一般。

    玩牌时间过得很快,离新一年还有两刻钟时候,阮妤放下手中牌,“你们先玩,我去准备夜宵。”

    “我跟你一起去。”霍青行也跟着放下牌。

    谭柔原本要开口,听到这话便只是笑笑,没多说,只招呼阮靖驰和霍如想,笑道“我们继续吧。”

    叶子牌好处就是两人也能玩。

    阮靖驰本来就不喜欢厨房,何况他这会被霍青行杀出了更加浓郁胜负心,红着眼,也不去管阮妤和霍青行了,只看着霍如想,磨刀霍霍地说,“我们来”

    霍如想原本不想玩了,闻言,看了看阮靖驰,见他俊脸阴沉,本来坐起身子又重新坐了回去,有些怕怕地哦了一声,“那玩,玩吧。”

    “你生气了吗”霍青行一走出去就看着阮妤问。

    阮妤扫见他脸上担忧紧张,觉得好笑,她没说自己生不生气,只是问他,“你怎么想”

    “我就是想看你赢。”霍青行含糊咕哝了一句,她不知道,她赢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形状,璀璨明亮,如天上太阳一般。

    他喜欢她这样笑容,想要她永远这样笑。

    这人

    阮妤被他说得心里软软,明明是酷寒夜,可她心里却仿佛涌入了春水一般,四肢百骸都变得温暖柔软起来,“呆子。”她喊他,瞧见他脸上依旧未消担忧才握过他手,轻声说,“我没生气。”

    看见男人立刻变得高兴脸,又说,“可你以后要再这样输给我,我就真生气了,我要赢就光明正大赢,哪有你这样,我差点还以为我牌圣在世了呢。”

    霍青行被他说得脸颊微热,点了点头,轻声应道“知道了。”

    “不过你是怎么算”阮妤有些诧异,能正好输给她,又输得不那么明显让人察觉,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

    霍青行见她好奇,倒也没隐瞒,反手握住她手,一面朝后厨去,一面温声和她解释,“叶子牌就四个花色,每个花色牌数也就那么几张,看得仔细些便能猜到剩余牌,然后再看下每个人出牌,大致就能知道你有哪些牌了。”

    阮妤挑眉。

    他说简单,可事实哪有这么简单还不是他原本计算就好,记忆又较于常人,才能做到,像她,便是让她看得再仔细也做不到。

    可一想到这样厉害人是她喜欢人,阮妤又忍不住翘起唇角,比自己厉害还要来得高兴,她拿手去摸霍青行耳朵,毫不掩饰地夸道“我们小行真厉害啊。”

    不是第一次被她摸耳朵,但霍青行还是有些不大习惯,本就滚烫脸又红了起来,一边往四周看,怕回头阮婶出来吓到,一边又舍不得离开,纵着她胡作非为,只是听到那个称呼才不高兴地瘪起嘴,“你别这样喊我。”

    像个长辈。

    阮妤明知他介意什么,还故意道“那我喊你什么”不等人说,她晃着霍青行手,往他那边凑过去,“青行霍青行还是”

    热气喷洒在耳朵上。

    霍青行被她停顿闹得心一颤,目光也忍不住朝她那边看过去,“还是什么”

    阮妤在他期待注视下,笑着吐出两个字,“弟弟。”

    “什么”

    霍青行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阮妤笑得张扬,“你忘了,我可比你大半年呢,霍弟弟,你呀,可得叫我姐姐呢。”

    话音刚落,她就被人掐住了细腰,男人方才清隽俊朗面孔此时黑得跟锅底似,把她按在后厨门前那株梅树上,脸上是少有恼羞成怒,“不许,不许这样喊我。”

    他才不要被她喊弟弟,他要做她男人。

    这会远离堂间,已经听不到阮靖驰他们声音了,阮妤突然被他按在粗壮树干上,短暂地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才仰头去看他,男人脸红着,凤眸却如点漆一般,明明气恼她话却始终惦记着她身子,一手撑在她背上,没让那粗糙树皮磨了她衣裳。

    她心里软得不行。

    晚风吹起她青丝,她抬手去摸他脸,笑着勾起一点声音,比先前更加惑人,“那我该叫你什么不如霍先生教教我”

    她又开始喊他先生了。

    倒真像是他学生,希望她先生能给她一个答案。

    霍青行看着阮妤。

    她是那样明媚、大胆,即使到了这样处境也一点不怕他,勾得他才起勇气又溃不成军,最后顶着她这样明晃晃注视,霍青行率先败下阵,喉咙难耐地别过头,哑声说,“什么都好,就,就是不许喊那两个。”

    阮妤本以为他这次这样英勇,准是要说出什么让她心惊称呼,没想到最后还是羞了。她笑着踮起脚尖凑过去,红唇贴在他耳垂上,“那你听下这个称呼好不好”

    男人被她大胆勾得失了神,又被耳根湿润震得想倒退,却怕她摔倒,最后只能僵硬着身子,牢牢扶着她腰身。

    而后他听到耳旁传来轻若如烟两个字

    “明光。”

    僵硬脊背瞬时流窜过一道酥麻电流,让他整个人都怔住了,霍青行一手扶着她腰,一手扶着她背,目光怔愕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他从未和她说过他字。

    阮妤却不答,只笑着双手环住他脖子,在他仍旧错愕目光下,亲了下他下巴,跟诱高僧下神台妖女似,扬着精致眉眼,笑得妖冶极了,“我想知道,就能知道。”

    而后也不顾他傻眼,笑着重新站稳脚跟,牵着他手,晃了晃,“走了,再不去做夜宵,阮靖驰那家伙又该吵了。”

    霍青行仿佛还没回过神,任阮妤牵着他进了后厨,而后被她支使着做事,“你先烧水。”

    “好。”

    霍青行点点头,看着阮妤去忙活,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狂跳不止心脏压了压,往灶口重新添了新柴,等柴火烧旺,这才倒水,做完这些事,他没忍住朝阮妤那边看,她就站在桌子前,低着头挑拣着馄饨和汤圆。

    通亮烛火把她整个人都笼罩出一层柔软光芒。

    许是察觉到他目光,阮妤笑着抬起眼,偏头问他,“看什么”

    霍青行摇摇头,“没什么。”

    目光却始终都没有移开。

    阮妤被他看得无奈,倒也没阻止,继续转过视线准备夜宵东西。

    霍青行便更加放心去看她了,越看,他心就越软,他心上人这样好,好到他用什么词汇去夸赞都觉不够,便是再锦绣文章也道不尽她一分好。

    唇角忍不住向上翘起,心脏也在这温馨室内扑通扑通,不疾不徐地跳动着。

    阮妤并未去看霍青行,她正低头看着桌子上东西,下午包汤圆和昨天包小馄饨都有,回头煮两锅,不过她怕汤圆不消化,便没挑多少,省得晚上回去,一个个都睡不着。

    两人一个烧水,一个拿东西,各自忙活着,不曾说话也不见一丝尴尬。等到水开,汤圆和馄饨各自被放进一个锅里。

    等待时间中,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打更声,紧跟着,外头院子里也重新响起了声音,就连左邻右舍也都出来了,纷纷喊着,“新年到了”

    “新一年,希望上苍庇佑我们风调雨顺,事事顺遂”

    “霍青行,新一年了。”

    阮妤在那一声声“新年快乐”中偏头看向霍青行。

    半开窗户外那株白梅开得正好,此时晚风吹过,那梅花香气便打入屋中,沁人心脾,她在这梅花香气,在这水汽沸腾声中,笑着和他对视,“十七岁霍青行,要万事如意呀。”

    霍青行因为她话一点点弯起含笑眉眼。

    他凤眸平日冷冽不近人情,如今却像是饱尝了人世间温暖,也变得温柔明媚起来。

    他看着她,从袖子里拿出一支珍藏已久珍珠发簪,在阮妤注视下,珍重地斜插到她髻上,然后看着她,语气温柔郑重,“你就是我万事如意。”

    “噼啪”

    柴火和烛芯爆跳。

    阮妤看着她眼前这个男人,心头一阵滚烫。

    “霍青行”

    她忽然喊了他一声。

    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情况下,拉着他衣襟踮起脚。

    霍青行神情微诧,步子不住往后倒退,腰也抵在了灶台上,他还不知道阮妤要做什么,只来得及扶住她腰,一个字都还未吐出,就被她吻住了嘴唇。

    星火闪耀。

    呼吸糅合,唇齿相依,霍青行当场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