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漫画家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以为自己要被仿生人直接手动截肢(腰斩),结果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锋利的匕首就在他的伤口处轻轻地横挑一刀, 构成了一个“十字型”的伤口类型。
原来伊吹是打算放血。
“你……你的刀消毒没有啊……”岸边露伴想起了这个问题,可惜伊吹光和根本不打算回答他。
【当然是没有消毒咯, 附近又没有医疗箱】
女孩子动作粗暴地把柔弱的露伴老师强行按倒在隔间的地板上, 一边命令他尽量控制呼吸频率, 不要太激动,一边用手拼命地给岸边露伴的伤口挤压毒血。
乌黑的鲜血从伤口处潺潺流动出来, 然而肉眼可见的是,怪异带来的剧毒已经浮现在伤口附近的腹部皮肤上,呈现一种诡异的、青黑色的蛛网状痕迹扩散开。
“伤口开始没、没感觉了!”强忍剧痛的岸边露伴满头大汗地低头一看, 惊恐地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我的腹肌!混蛋!我的腹肌被剧毒溶解了!可恶!我吃了四个月的白水煮鸡胸肉和西兰花才练出来的……”
露伴老师那略带哭腔的叫喊声让人觉得他此刻的心都碎了,可惜伊吹光和这个莫得感情的仿生人根本不能理解他到底在悲痛什么,直接用漫画家自己的衬衣衣角塞进他嘴里, 令他强制安静下来。
“安静点, 露伴老师!别激动!毒液会加速扩散的!”
咬着衣角的岸边露伴委屈地恨不得跳下新干线当场自杀。
然后,他惊悚地看见伊吹光和似乎对于这种排毒速度颇为不满,满脸严肃地思考了一秒钟后——俯下身去, 把脑袋埋进了他的怀里。
满脸冷汗的岸边露伴愣住了。
【伊吹这家伙, 这是……吮吸我的伤口吗!】
吮吸毒血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大家不要被影视作品给影响了,觉得这种事情很浪漫……因为没人知道这种毒血进入另外一个人的口腔中是否会扩散、又是否能够如愿地、安全的排出去。这也是先前仿生人为什么要先行确认自己的口腔安全才开始进行急救的原因。
最基本的操作之一是先前像她那样制造一个“十字架”伤口,然后用力按压, 挤出毒血, 越多越好。
可惜常规操作对于山峭剧毒的扩散似乎没有太大影响, 为了救下这个朋友的命,仿生人只好自己亲自上了。
伊吹光和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心中毫无男女性别之间的任何旖旎心思或者顾忌想法,她一心救人——女孩子温暖的唇舌贴上那已经冰冷发麻的腹部皮肤,舌尖触碰到滚烫浓腥的毒血……几乎是在一瞬间她的嘴唇和舌头就麻掉了,但仿生人动用了核心里超过一半的计算量,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要僵硬,将每一口毒血都谨慎地吐到外边去。
躺在地上的岸边露伴呆呆地看着她,清楚地看见她额头渗出的汗珠和毫不动摇的眼神,以及因为受到些许毒素的影响而发胀到不正常艳红的嘴唇。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自己幼年的时候曾经在杜王町外围海滩的乱石岗上戏耍,不慎跌倒,以至于肋骨处留下了旧伤。此后每逢低气压时节,他体内的伤口就会隐隐作痛。
好痛啊。
那种日子总是没办法画画,抬起笔都觉得浑身不舒服,他根本画不下去。
为什么会那么难受呢……
岸边露伴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工作室,看着窗外的雨水发呆,感受着肋骨处的疼痛无时无刻地传递而来,绵长又细碎的隐痛铭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好无聊啊,不能画画,又没有新素材可以取。
不,并不是孤单,他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他从来都是这样,孤单这个词汇在岸边露伴的人生词典里根本不存在。
但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会受伤,会无聊,会因为某件事而害怕得瑟瑟发抖,也会希望在自己身处困境时有人能拉自己一把。
【……切。】
漫画家在内心深处发出了意味不明的感叹,随着毒血的大量排出,他开始重新感受到手脚的热度上来,不再那么冰冷,腹部的伤口知觉也开始渐渐恢复,变得又疼又痒……所以说伊吹光和你这个混蛋不舔我的血肉会怎样!
仿生人根本不清楚他的内心抱怨(知道的话估计也会装作没发现),她必须通过舌尖的物质分析功能来确认对方体内的残余毒素下降到一个相对安全的水平才能放心。
“【天堂之门】……”岸边露伴用尽全力地说,戴着小帽子的白色男孩替身出现,而漫画家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天堂之门】点点头,伸手从本体的上衣口袋里抽出了一支钢笔。
那是漫画家常用的钢笔之一,里面注满了黑色的墨水。
深绿色的金属笔杆外壳上陡然多出一行字。
【这支笔的墨水将会变成岸边露伴身上所中毒素的对应解毒剂!】
当【天堂之门】拧开钢笔外壳,将里面的杆子递给伊吹光和时,后者平静又诧异地接过了这支注满了深蓝色不明液体的钢笔——伊吹已经放弃去思考【天堂之门】这个小男孩到底是哪来的,又是个什么东西——“是解毒剂!”岸边露伴喘着粗气说,“为我静脉注射!快点,趁我还没断气!”
【用钢笔进行静脉注射?绝了】
伊吹光和不动声色地想,表面上还是说:“明白,有酒精吗?我这就为你进行股静脉穿刺——那里距离伤口最近。”
岸边露伴原本就惨白的脸瞬间绿得跟他的头发一个颜色,口中喃喃自语:“股静脉穿刺……你要对我的腹股沟下手?”
“回答正确。”仿生人冷酷地夸奖他,“你真聪明。”
“……”漫画家说不出一个字来。
【天堂之门】默不作声地伸出小手,在那些流淌出伤口外的鲜血一抹,修改这种液体的设定。(注:该替身能对离开本体的血液动手,是因为鲜血不再是本体的一部分,而是成了“物质”。)
原本乌黑发臭的毒血瞬间就变成了透明如水的酒精,顺着岸边露伴的腹部皮肤流进了他的时尚腰带和裤子的更深处,原本被鲜血染黑的浅色休闲裤刹那间……又湿了一小片。
说句不合时宜的话,这一幕有点……社情。
但是仿生人依旧坚定而纯洁地无视了!不愧是她!她毫无反应地把人家潮男的裤头往下扒拉了几分,连内裤边缘都一起扯动下去几寸……不然腹股沟的穿刺点根本找不到!
此时的岸边露伴看起来……算了,反正他的神情已经麻木不仁,他似乎想要【天堂之门】变出一把枪,用枪口顶在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扣下扳机。
“你要是……敢把空气也一起注射进我的静脉,我岸边露伴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是他说的唯一一句话。
“安心啦,露伴老师。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伊吹光和冷着脸说道,然后毫不停留地将钢笔里的解毒剂注射进对方的体内,最后用【天堂之门】用布块碎片变成的无菌纱布给对方止血。
钢笔头刺入体内的剧痛让岸边露伴的脸上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他哆嗦着干裂的嘴唇,疼得满头冷汗往下滴落却硬是没有叫出一个字来……伊吹光和还以为他会痛得满地打滚呢。
所幸,解毒剂生效了,那个伤口附近的青黑色蛛网状体表伤痕迅速消散,岸边露伴也渐渐地开始感知到浑身上下酸痛得好像被一台压路机给碾来碾去。
“啊,你有救了,露伴老师。”伊吹兴高采烈地说,一边给浑身僵硬、手脚不灵便的漫画家重新穿好裤子……
这个时候,隔间外面突然多出了一个身影,一个年轻人抓着玻璃边缘破门而入,一脚踢断了车门的锁头,从车外面跳进来。
他本以为自己会见到两位好队友,没想到见到的一幕就是这样满地血污与山峭尸体、喜爱并坚持追更的漫画家娇柔地倒在地上、自己的任务目标在给别人穿裤子的“不堪入目”场景。
片山旬:……
片山旬猫猫凝重:“你们在做什么?”
哎呀,这事情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的。
…………
就在车厢内的三人成功汇合之际,车顶的战斗也渐渐进入尾声了。
炼狱杏寿郎的左臂不正常地弯曲着,西装外套也不见了,只剩下里面染血的白色衬衣和黑马甲,倒是刀剑一如既往地雪亮锋利。
伤痕累累的七面山峭王没了五张面孔,剩下两张脸也十分怨毒地盯着这个人类……但如果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见它虚张声势下的心虚和害怕情绪。
“为什么?”炼狱杏寿郎问它,他知道这个级别的怪异都能听得懂人话,“为什么要袭击这辆新干线!”
这一回,山峭王说的不再是猿猴类的吼叫,而是极其生涩的……古怪日语。
“无量主……”
它咯吱咯吱地狞笑起来,隧道里盘旋着这头巨大怪物的笑声。
“——无量主!天灾无量主!毁灭……哈哈哈哈!”
炼狱杏寿郎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几个翻来覆去的词汇,爽朗的面色终于变得凝重,握紧了手中的刀剑,深吸一口气。
“那就永别了……炎之呼吸·九之型·炼狱。”
那是炎之呼吸的最终奥义,伴随着刀剑上的灵能铭文一寸寸地亮起炙热的光泽,炼狱杏寿郎这一次是真的全身沐浴在灼热的业火中,于车顶的狂风中爆发出惊人的轰鸣!
他如同流星一般向前突进,炽热的金红色火光擦着巨大的白猿一闪而逝!
“咔哒。”
炼狱杏寿郎转过身来,冒着青烟的皮鞋鞋底终于被高速摩擦的热度给烧坏,刀身上“荡除不净”四个刻字仿佛有红莲业火在燃烧——怎么?以为是“恶鬼灭杀”是吗?时代变啦各位,那句话只能刻在日轮刀上,所以大家都往自己的佩刀上刻别的字了。
“吾……”
七面山峭王的剩下两张面孔齐齐裂开,鲜血如同喷泉一样喷涌,它失去控制的身躯徒劳地栽倒在列车车顶,漆黑的“鬼蜮”消散开,隧道出口外的巨大的光明就在它身后降临。
恍惚之间,这头濒死的怪异看见了几个影影绰绰,爬上车顶的人影……
【无量主……】
【礼赞……天灾……】
身体渐渐滑下车顶的山峭王用尽最后一丝神智地在心中默念。
【吾等当……敬你如神。】
【——以死亡和毁灭之宴……取悦诸神明!】
轰隆!
伤痕累累的新干线在呼啸声冲出了这个扶灵山隧道,巨大的山峭王尸体滚落跌入黑暗最深处。
久违的阳光重新沐浴在这辆列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