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着,几乎要将胸膛撕裂,从中跃出。
耳畔似有巨大的轰鸣声回荡,一下下敲击着最后那一层他苦苦支撑的薄弱理智。
他双手紧握,指节泛白,不知花费多大的力气,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些。
他紧紧盯着宁璃,浑身紧绷,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他在等待她的回答。
犹如等待一场命运的宣判。
宁璃看着这样的沈知谨,愣了愣神。
她能清晰感受到,此时的他,与往日极不一样。
不,或者说,与从前所见的那个沈知谨,也全然不同。
她眼底划过一抹茫然,但还是给出了答案。
“是啊。”
是啊。
她说,是啊。
这一瞬,沈知谨清晰感受到,浑身血液涌向心脏。
周围所有的景致都变得模糊,所有声音都弥散。
他的脑海中,甚至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接着,无数画面与声音,又汹涌而来,将这空白与寂静狠狠撕裂
我对花生过敏啊。
怎么会有小师妹这样的人,同时有着这么出色的物理天赋和绘画天赋
没想到沈教授的女儿这么漂亮。
没想到,沈教授的女儿这么漂亮。
沈知谨立在原地,久久未动,整个人如坠幻梦。
是啊,怎么会那么巧,怎么会那么巧。
她和茵茵一样对花生过敏。
她有着惊人的物理和绘画天赋。
她生了那样与他相似的眉眼,笑起来的时候,唇角的弧度又一如茵茵。
她的生日是六月二十六。
沈知谨手指微颤,胸膛闷痛,几乎难以呼吸。
不是没有过幻想,不是没有过贪妄,不是没有过假如。
然而过往的无尽漫长岁月,一次次深夜醒来,在空寂安静的可怕的房间内独坐到天明。
买尽整座城的山茶,说着一句句永远也无法得到回应的话语。
或欢喜,或悲痛,皆成了只能掩埋在心底的废墟。
他怎么敢想。
他怎么敢有这样的奢望,乞求命运在决绝碾碎他一身血肉筋骨后,再悲悯的还给他最后的光。
宁璃看着沈知谨,见他久久未曾回应,轻声喊了句
“沈老师,怎么了吗”
她顿了顿,还是问了句
“您怎么知道我是临城三院出生的”
话音落下,她看到沈知谨的眼底,似有无尽波澜涌动。
旋即,他竟是忽而笑了起来。
只是那笑容很淡,眼尾还泛着淡淡的红。
他道
“糖糖就是在那里出生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宁璃愣怔。
糖糖
同一天生日,同一家医院
她唇瓣动了动。
“这么巧”
“宁璃。”
沈知谨眸色极深的望着她,声音很轻,
“糖糖出生的时候,有很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
这个世界上,是有着毫无血缘,却长得很像的人。
多几分,少几分,似乎都只是幻象。
对花生过敏的人,也并不在少数。
轻度的,重度的,其实也都只是类似。
所以哪怕她在这里这么久,他从未敢想过。
他只当是她与他和茵茵,有着恰好巧合的相似。
但如果,糖糖和她的奶奶爸爸,也有着那么微妙的相似之处。
那么
一条线自由延展,可以去往任何方向。
然而两条线交汇,便只有一个确定的点。
他游离于那大片的空白之中,在那条线左右徘徊,始终不敢上前,靠近一步。
而现在,他终于看到那个交点。
在无尽黑暗中,熬过岁月,终于得以窥见,一点天光。
宁璃愣愣的看着沈知谨,有好一会儿,她的脑子是混沌的。
沈知谨的话,乍然一听,很是寻常。
但仔细想想,却蕴含着极大的信息量。
更关键的是这些话,他现在是在对她说的。
他在说,她和糖糖是同一天,在同一家医院出生。
他在说,她与他和顾四小姐,有着太多相似。
他在说,糖糖和她的奶奶爸爸一样,有着心脏上的问题。
她心头忽然浮现一个荒唐至极的猜测。
那个猜测,令她整个人都僵在当场。
如同江河决堤,奔涌而来,将所有的理智都冲散。
她的大脑像是忽然停止了运转,一切都随之静止,连思考也变得困难。
她努力将他的那些话串起来,渐渐拼凑出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沈老师,您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她听到自己的尾音带着微微的颤。
沈知谨看着她。
宁璃跟着他好几个月了,这张清艳干净的脸,他再熟悉不过。
然而此时,他却像是第一次见到般,细细看着。
像是要镌刻到心底,留下深深的烙印。
“宁璃。”
他轻声开口,
“我想请你帮两个忙。”
“第一,我跟你一起去临城,见宁海舟。”
“第二,如果糖糖还活着,你能不能,帮我把她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