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许倾落将手中的信纸撕成了两半。
小厮一愣抬头:“许小姐,你做什么。”
许倾落正将那封杨云平的书信一分为二,然后慢条斯理的对折,撕开,再对折,再撕开。
然后随意一撒,拍了拍手,很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碎纸片纷纷扬扬的飘落在那小厮的脚下,许倾落起身,笑道:“杨家三少爷的命,原来就值得一个贵妾之位——
——那可真是够贱的。”
“你,你敢侮辱三少爷。”
杨府的小厮满脸愠色的呵斥道。
“人必自辱而辱之,把这句话带给你家三少爷,来人,送客!”
许倾落一声令下,被她调教了一番的许府下人立马轰然而上,将那小厮给叉了出去。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
“还听说杨家那位三少爷是个好的,弄了半天,也是一个无耻之徒!”
许父站起身子,气的要命,杨云平若是真的想要报许倾落的救命之恩,就不应该这个时候求娶,最重要的,是娶妾,只是这一点,杨云平在许父心中,就掉了一大截子印象,加上许倾落念的那封杨云平的亲笔书信中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施舍还有高高在上,许父甚至后悔当时怎么就让许倾落把那位杨三少爷治好了。
“落儿,这都是些什么人呀。”
许母也是气的很。
“本来以为你救治了这位杨家三少爷,他是来相帮的,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呀。”
许父觉得心有点儿凉,他自诩一生救人无数,却没有想到自家女儿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到头来,没有出手帮忙的,还尽是落井下石的。
“爹爹,求人不如求己,与其指望那些无耻之人,不如自己强大起来,来人。”
有小厮进来。
“落儿,你要做什么?”
许父和许母不明所以的看着许倾落拿出了一张纸。
“报官!”
许倾落将自己写的状纸交到小厮手中,缓缓笑了笑。
掐着算日子,也是时候了。
县衙客厅。
一个中年官员打扮的人正躬身对一个穿着黑色甲胄的青年男子说话。
“琅将军征兵一路辛苦了,下官先前不知道将军到来,多有怠慢,还请将军恕罪。正好将军现在也在,下官不才,定会给将军置办一处好好歇息的地方。”
淮县县令安志远是七品的县令,而琅晟,则是朝廷亲封的一品大将军,即便文臣比武将更受到当今的重视,但是中间品级差的太远,安志远对着琅晟自然是百般恭敬。
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将准备好的园子的地契拿出,虽然那园子他也很是喜欢,但是若是能够攀附上这位一品大将军,便是再送出一处园子也是值得的。
“安县令客气了,在下也只是奉命征兵,不曾有什么辛苦,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在下军营中还有事情,这便告退了。”
琅晟起身认真道,对安县令的太过客气有些不明。
安志远袖子中的地契因着琅晟的话语,一时间拿不出来,他接待的上官多了,难道这个时候不应该说一声同为皇上效忠,再是辛苦也是应该吗?
正在两个人有些尴尬的时候,外面有小厮传话。
“大人,有人来报官。”
“有人报官的话,交给师爷处理便是,没看到我正忙着吗?”
安县令觉得属下的人太没有眼力见。
“不是,大人,是许家状告莫家,许家的人拿着许家小姐亲写的状子要求见大人。”
那小厮小声道,这淮县里许家和莫家可都是大户,再者说现如今谁不知道莫家和许家的纠纷,闹的那一出出的。
安志远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下意识的就看向了琅晟,毕竟莫前程可是琅晟亲斩的,莫家就是无法去找琅晟报仇才去许家闹。
琅晟只听到了许家小姐这四个字,他的眼神凛然:“安大人,本将正好也有闲暇,愿意听听。”
本来起身要离去的人,再次坐了下来。
许倾落派来的小厮将状子递给安志远,一边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待到说到莫家带着莫前程的牌位上门,在许府门外大声咒骂许倾落克夫,丧门星等话时,喀拉一声轻响。
“荒唐!”
琅晟冷喝一声,眉宇扬起了杀机。
安志远刚刚还在欣赏手中这据说出自许家小姐之手的状子,出人意料的文采斐然,听到琅晟的一声喝,下意识的去看,却见对方手下的茶盏迅速的开裂了好几条缝隙,茶水汨汨流下。
安县令突然间就想到了听人传的许倾落和这位飞马将军有些什么的首尾,他决定不多事,静观其变。
“一无媒妁之言,二无六礼过场,更无父母之命,许家女如何便成了莫家妇!”
琅晟觉得胸口有些热,那是一腔他自己都无法明了的愤怒:“莫家教子不严,纵子作恶,更是在其子伏法后,不知悔改,坏人名节,实在该罚!”
安县令明白了琅晟的意思,能够不送出园子,还可以更讨好大将军,他自然不介意顺手行个方便:“琅将军所言甚是,莫家确实是太过了,许家为我淮县有名大户,许良更是行善救人,不知活了多少人命,莫家如此作为,眼中都没有王法了吗?琅将军说要如何处理此事。”
“莫家当众对许家道歉,承认许家与莫家结亲之事纯属子虚乌有,并且对许家做出赔偿。”
琅晟不假思索的便将这些话说了出来,他虽然从来不喜欢仗势欺人,但是莫家这样的行为,他却也不会忍耐,只要想到这几日自己去邻县征兵,许倾落承受的那些辱骂流言,琅晟便觉得一阵气血上涌。
“待会儿我亲自派一些人跟着你回去,若是莫家不愿意离去的话,且让他们不需客气。”
安县令觉得琅晟若是和那位许小姐没什么,不太可能。
许家派来报官的小厮觉得如在梦中,这还没有过堂,他们就胜出了,而且这位将军还要派兵帮着驱逐。
“倒是便宜了莫家。”
许倾落听着小厮的叙述,尤其注意听他说那位一身甲胄,最后一言定论的将军言行,忍不住微笑。
虽然她本来为莫家准备的不止是让他们当众道歉,赔礼了事,但是琅晟的面子,她总是要给的。
会被安县令客气招待,并且说出那样一番话的人,许倾落心中几乎不做第二人想,想到琅晟已经回来了,心底的想念几乎无法抑制。
才只是几日没见罢了。
许父许母没有许倾落想的这么透彻明白,总之是高兴的,听着下人回报说外面闹事的莫家人被强制‘请’走之后,只觉得什么烦恼都没有了,连连说要多谢安知县还有那位仗义的将军。
许家那边雨过天晴,杨府这边却是风雨方起。
杨云平听着自己派去的小厮将许倾落的那句人必自辱而辱之说出,听着小厮说许倾落将他的纳妾文书撕碎,蓦然间冷笑出了声:“倒是个性子烈的。”
他眼中阴鸷的光芒,让那张俊秀的脸,有一瞬间显出了一些狰狞。
小厮不敢吱声,更加低了头,杨云平虽然在外一副优雅温和的翩翩公子样,实则在家中最是狠辣,若是一个办差不对,轻则被发卖,重则直接被打死也不是没有的。
“平儿,我听说你要纳那许倾落为妾,且还是贵妾,你是不是要气死为娘!”
曹萍面色铁青的从房门外进来,胸脯一起一伏的,看起来气的不轻,她方才才将那莫家的人打发走,没有想到一转头就听到自家儿子要纳许倾落为妾,还是正经进门儿的贵妾,她心里能够舒服才有鬼。
“平儿,为娘今日把这话撩在这里,那个小贱人,想要进我们杨家的门,没门儿!除非我死了,那个小贱人自己水性杨花,不知廉耻,勾引了一个又一个,莫家的那个没用的东西已经死了,我可不想你沾染上那种贱人!”
曹萍现在只要一提起许倾落就呕,本来是想要给许倾落教训,将她毁了,才会在放出那些对许倾落不利的流言之后,又一连找了那许德和莫家的人,想要让许倾落更惨,哪里想到,许德铩羽而归,连莫家也是反失了儿子,又被那县令罚了银子,现在找到她面前来哭诉纠缠,不依不饶了。
曹萍想到自己方才送出去的那些珠宝首饰,一阵心疼,她这可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许倾落没有如何,却又勾搭上了自家的儿子:“总之我一定要毁了那个贱人,你不准插手。”
“母亲,你错了。”
杨云平待到曹萍不是那么激动,才出了声,却是说曹萍错了。
曹萍气的瞪大了眼睛,才要争执,杨云平下一句话,便让她住了嘴:“我想要纳那许倾落为妾,为的可不是区区美色,而是前程。”
对曹萍来说,儿子的前程比什么都重要:“你什么意思。”
杨云平摩挲着手中的杯子,那被子上是一副美人图,他低垂的眼眸中满是暗色:“那许倾落的容姿,母亲认为如何。”
“小小年纪就一副烟视媚行的德性,勾人的小贱人。”
曹萍哼了一声,虽然用的是鄙夷侮辱的语气,却也是承认许倾落的好颜色,她会这么用心对付许倾落,未尝没有一点原因是女人的嫉妒心理。
“母亲也觉得她是好颜色,那母亲可知道,绝好的颜色,在官场上可是能够派上大用场的。”
杨云平微笑着,继续道:“太子好美妇。”
曹萍的眼睛一亮,杨云平的话,让她心底都跟着敞亮了,是呀,她想着,许倾落那小贱人确实是长的好,勾搭了一个又一个的,让她勾搭自家儿子,曹萍是不愿意的,但是若是送到太子的手中。
他们杨家本来是依附着三皇子一派的,谁知道三皇子一朝失宠被贬到了边疆,害的他们杨家也成了太子的眼中钉,太子一直想要找机会对付他们,要不然,也不会阖家被弄到这小小的淮县救灾,还不是太子打压,那许倾落的容颜现在便已是不俗之极,长大后估计更是容姿无双了。
若是弄到手中,调教的好的话,不失为一条登天之路。
“想要掌握一个女子,自然是将她纳了才最为放心,这件事情,于我们杨家,于我,都是千好万好,只是那许倾落,却是拒绝了我的纳妾文书,母亲,你可要帮我了。”
杨云平眼角眉梢间是一丝丝的邪气。
“一个小小的郎中之女,还敢拒绝我儿,果然是个下贱坯子。不过她拒绝你的纳妾文书估计是没有好好见一见你病愈的样子,待到过几日,我想办法让她入府,估计那小贱人哭着求着要做我儿的妾了。”
曹萍冷笑一声,心里想着既然要将许倾落献给太子以邀功,要让这件事情万无一失,彻底掌握许倾落,还是要将自己这些日子做下的事情扫好了尾,比如那一直来烦她的莫家人。
曹萍眼中有阴冷的杀机闪过。
月色清浅,点点银色的光芒跃过窗棂,落在男人的身上手上。
男人手中拿着一张纸,白色的纸张之上,墨色的字迹跃然其上,琅晟没有安县令那么多文采,他也只是识字的程度罢了,自然形容不出这状纸上的字好在哪里,这状纸又文采斐然在哪里。
只是他看着那些字迹便觉得舒服好看,尤其幻想着少女挥毫泼墨时的形容,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是觉得一阵阵的悸动。
琅晟的指尖落在状纸最后的落款之上,写的再好,也只是一张状子,是别人欺负了许倾落的凭证,想到白日里被他派去许府帮着驱散莫家人的手下的禀报,莫家的人似乎很是有恃无恐的样子,男人舒展着的眉头皱起,他下意识的觉得不放心。
“来人。”
琅晟突然喊了一声。
“吩咐长缨和非天亲自去莫家查探一番他们的底细,若是有任何不对,随时来报。”
“大哥,你睡了吗?”
琅威探进半个身子小声问,他担心打扰琅晟休息。
琅晟迅速将手中的状纸折叠好,放入枕下,那里还有一个锦囊。
“何事?”
“大哥,是娘亲来信了。”
听到琅晟没睡,琅威立马窜入了屋子中,递给琅晟一封信。
“大哥,娘亲信里说的什么?”
琅威仰头期待的问。
琅晟的表情颇为不解,他看着信上母亲一再提起的表妹:“母亲说程家表妹又为我拒绝了好几个男儿的提亲......”
琅晟不明白母亲每次好容易送来的信,为什么有一大半的时候却是不断的提起一个表妹的亲事问题,拒绝了就是不喜欢,不喜欢的话接着再找便是,难道是让他帮忙留意着军中男儿?
琅晟一时间还没有明白,琅威却是黑了脸,一把将琅晟手中的信夺过:“大哥,不准你和程家表姐在一起,就算你真的要找大嫂,也应该找许姐姐那样的,许姐姐人长得比程家表姐漂亮不说,还会医术,会做药膳会做糕点,还那么温柔可亲,那么关心大哥你。哪里像是程家表姐那样,什么都不会做,就会打扮,每次见到大哥你就会抱怨你这里不好那里不好,最重要的是,她一离开大哥你的眼睛就欺负我。”
为了不让琅晟舍了那么好的许倾落去就那个讨厌的程家表姐,琅威也是拼了,连自己被那个女人欺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琅晟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看着琅威着急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他将手中的信放到一旁,没有要回的意思,伸手拍了拍琅威的脑袋:“放心,我心中有数的,今晚上的药还没有煎好吗?”
琅威叹了口气,偷偷的瞥了琅晟一眼:“大哥,药没有了。”
琅晟皱眉:“怎么如此快......”
“大哥,不快的,从许姐姐那天离开到现在你算算都几天了,再多的药也喝完了,大哥要不然你去许姐姐那里让她给你再配置几副药吧。”
琅威觉得为了防止亲娘把那个讨厌的程家表姐指给大哥,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大哥更多的和许倾落相处,感受到许倾落的好。
许倾落陪着许父许母用完了膳,又安慰了两老几句,看着天色已晚才离开。
百草在她身后提着灯,也只能够照亮许倾落眼前所见的几步路,她看着地上属于自己的淡淡的影子,心底莫名的有些寂寞。
虽然发生这么多事情她都表现的游刃有余,丝毫不曾放在心上,可是有的时候,她其实也是希望有那么一个人能够陪在她身边的。
百草觉得自家小姐的身影单薄纤细像是一阵风就能够刮倒,整个透着一种她说不清楚的感觉,百草下意识的紧走了两步,将许倾落的前路照的更亮些。
许倾落在门口顿住了脚步。
“小姐?”
身后百草不明所以,她正要先进去帮着许倾落掌灯。
“今日你也忙了不少时候,便不用为我守夜,自己下去休息吧。”
许倾落面上的落寞悄然褪去,唇边染上了一抹动人的笑靥。
百草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许倾落慢悠悠的迈步进了屋子,关门,点灯,入内间,落座,伸手,一气呵成。
“你做什么?”
琅晟这个夜半来客反而是被许倾落这一串利落的动作给惊住了。
“你猜。”
许倾落淡淡的吐出了这两个字,把完了琅晟的左手,又俯身拽住男人的右手,指尖探出。
琅晟张了张嘴:“......你刚刚在外面就知道我来了?”
他没话找话,因为许倾落现在的姿势,让他又清晰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混合着苦涩的药香。
男人不自在的往后动了动身子。
“别动。”
许倾落另外一只手按住了男人的肩膀,唇角的笑靥越发的动人:“你身上的味道,别说隔着一间屋子,便是隔着一条走廊,只要你走过,我总是能够闻到的。”
轰的一声,琅晟感觉自己心里一股子火乍然烧了起来。
他咬牙:“你,你怎么能够说出如此样的话,即便——”
即便两个人也算是盟誓定约了,也不能够开口便如此亲昵挑逗的话语。
“哎?你想到哪里去了,只要是被我记住的味道,我的鼻子即便是隔着些,也还是能够闻到的,这是医者的本领。”
许倾落一本正经的样子,琅晟无言以对。
下一刻,琅晟发现自己对许倾落的认知还是太不足够。
“你,你怎的又不问我一声,自顾自的就如此!”
琅晟皱眉,看起来严肃不满的很,前提是不看他那从脖颈开始泛滥的红意。
少女居然半跪下身子直接将他脚上的靴子连着鞋袜给脱了下来,凉风拂过光裸的小腿,那一刻琅晟心底不知道怎么的,在惊愕之后首先庆幸自己不是军中其他人一般不喜洗澡,甚至他因着这几日许倾落吩咐的注意伤口清洁问题,那只伤腿是每日擦拭过的。
许倾落一针扎在琅晟腿上穴位中,然后又一针,头都不抬:“把完了脉自然是要好好治疗的,你看过哪一个大夫把完了脉就直接走人的,别动,你腿上也许还有残存的毒素,需要再逼几次我才放心。”
琅晟苦笑一声,他那条被许倾落捧着的腿根本就动弹不了一下好吗?他是真的佩服许倾落随时随地的能够掏出银针,更是为了自己好几次被少女制住有些脸红无奈。
“你以后做什么,能否提前说一声,我自己可以脱的。”
“能把全身脱了吗?”
许倾落眼睛亮亮的。
琅晟哽住。
“救人如救火,现在开始算是提前习惯,适应了就好了。”
琅晟觉得自己永远习惯不了许倾落如此了,她说话的时候,气息喷吐在他光裸的腿脚上,那一片肌肤都跟着痒痒的,热热的。
许倾落在开方子,琅晟望着她挺直的腰背,挥洒的素手,眼睛一眨不眨的有些看呆了去。
他想过少女写字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可是真的看到的一刻,却觉得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好看很多倍,比他见过的那些文人士子还要有气势,她站在那里,挥毫泼墨间自成一片天地。
那一刻男人眼中有一丝丝的倾慕,也有一丝丝的自惭形秽,许倾落比他想象的还要好,每多相处一些,他便见到她更多的好,他真的值得她喜欢吗?
或者说她的喜欢,是否只是年少时的一段意乱情迷。
琅晟以为自己能够很平静的看待这个问题,他让她等他两年,何尝不是想要给她两年的时光考虑清楚,要不然他也不会改变主意,没有去许家正式提亲。
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有些不愿意了,他想象不到两年后她想清楚了之后,自己是否还能够做到痛快放手。
许倾落其实一直注意着琅晟,她看到了他眼中的自惭形秽与痛苦,心底一震。
“你来。”
许倾落突然侧身拉住了琅晟的手,然后将手中蘸满了墨汁的毛笔塞入了男人的掌中。
琅晟愕然,掌心中的笔杆上还带着少女掌心的温度。
“我说,你写。”
许倾落轻轻的道。
“我的字很丑。”
琅晟攥着毛笔的手使力有些大。
“我教你。”
许倾落的声音,温柔的像是春日的风,她的手握着男人的大手,抬眸:“作为大将军,应该允文允武,那样的话才会受到更多的人爱戴......”
她握着他的手,柔软细腻的肌肤与他的肌肤相触:“第一个字,我们先写......”
“先学你的名字吧。”
琅晟转眸,迎视着许倾落讶然的视线,轻轻的勾起了唇:“我想先学会写你的名字。”
“好。”
许倾落的心在那一刻彻底的软了下来。
翌日。
晨光柔和的洒进院子里。
许倾落从深眠之中醒来。
伸手,身边果然没人,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已经好久没有睡的这么好了,倒是失了警觉,不知道琅晟什么时候离开的。
因为昨晚打发百草自己去休息,她自己起身穿衣。
系着盘扣的手一顿,许倾落的眼睛落在床头一张工整摆放的纸张上。
迟疑了一瞬,许倾落将那张轻薄的宣纸拿到手上,那一刻许倾落的眼睛有些酸,她的唇角却带着格外满足的笑。
那张摆放在床头的纸张上,分明全是她的名字,许倾落,许倾落,一整张纸,满满的全部都是这三个字,从一开始的滞涩,到后来的顺畅,一笔一划间全是认真。
她可以想象到,昨夜自己睡去后,那个男人挑着灯,认认真真的写着自己名字的样子,一定是严肃着一张脸吧。
“这字还有待加强呢。”
许倾落低低自语,眉眼间全是笑意。
琅晟,她想着念着这个名字,想着念着前世错过的那个男人,那一刻,许倾落下定了决心,今生今世不惜一切代价,她一定会改变前世命运的轨迹,她一定能够和琅晟长相厮守。
——
同一时刻,军营之中。
琅晟随手解着身上的护甲,问营帐外守着的侍卫:“非天和长缨回来了吗?”
“将军。”
还没有等到护卫回答,非天和长缨已经联袂过来了。
琅晟看两个人的面色,带头掀开营帐。
“发生了什么事儿?”
“莫家的人全死了。”
回答琅晟的是非天,他是一个看起来很严肃的青年:“将军,我昨夜和长缨去了莫家,谁知道遇到莫家举家迁徙,我们两个追到了淮县和古县交接的地方,听那里的百姓说,莫家应该是遇到雪崩了。”
琅晟闻言皱眉,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他才要让人探查莫家,莫家人就全家迁徙,然后当天夜里就遇到雪崩全部死了?
最重要的是,他担心莫家的事情还是牵扯着许倾落。
“尸体呢?”
琅晟抬头,眼中是凛冽的寒芒。
非天抬头看了琅晟一眼,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样物事:“尸体全部被拉走了,我趁乱在一具尸体上找到了这个。”
那是一锭银子,一锭足两的银子,琅晟的指尖摩挲着银子上面的三道云纹:“这是三皇子的——”
三皇子当时受到皇帝宠爱,野心勃勃,竟然私铸官银,标志就是上面的三道云纹,当初三皇子落马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件事情被揭发出来惹了皇帝的彻底愤怒,三皇子被发配边疆之后,他所铸造的官银全部都给收归了国库,现在竟然在莫家人的身上找到这样一锭银子。
“三皇子私铸的官银,也只在他的心腹臣子手中流通过,现在淮县中可能会有这银子的——”
“只有杨家。”
琅晟抬头,与手下了然的目光对视。
“将军,此事到此为止才是最好的,您现在已经是朝廷钦封的一品飞马将军,您需要做的就是为国尽忠,不偏不倚不卷入党争才是长久之道,莫家是死于雪崩,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一次是长缨开了口,不论是他还是非天哪里看不出来莫家的人根本就是被人下的杀手,可是这一锭银子让他们选择相信莫家是死于雪崩,也希望琅晟如此认定。
“将军,您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只有您在朝堂上不被人攻讦,坐稳一品将军的位子,我们才能够护住边关的千万百姓。”
非天单膝跪地,长缨跟着跪下。
琅晟沉默无言。
良久:“叫琅威进来。”
长缨和非天眼中都是担忧。
“大哥,你找我?”
琅威头上是汗珠子,手中拿着一柄短枪,从许倾落对他说过那些激励的话语后,他更加用心的训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