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男人嘶喊一声,话音落下,迦叶气急攻心又是一口鲜血,眼睛一翻,脑袋一歪,却是晕倒了过去。
“将他压下去好好看着!”
琅晟吩咐道,转头望向许倾落:“究竟怎么回事?”
不是怀疑,只是迦叶和许倾落之间明显话中有话,琅晟想要知道。
“迦叶的事情......”
许倾落刚刚要解释,琅晟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少女的手上全是冷汗与血迹相互濡湿:“回头再说,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还乱跑。”
“我不是乱跑——”
许倾落话音未落,已经啊的一声被男人揽腰抱起:“不论如何。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伤势。”
许倾落抬眸望着男人紧绷的下颔,看起来冷肃的很,可是他揽住她的力道很小心很温柔
她本来便受到了不轻的伤,又坚持着自己跑去北边山洞放火,这一时半会儿的是真的坚持不住了。
许倾落慢慢的垂落了眸子,算了,迦叶的事情过后再说也来得及,反正现在他是真的无法再做些什么了。
想到从此以后迦叶再也无法成为琅晟的威胁,许倾落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安心的将自己的脑袋倚靠在了男人的怀中。
——
迦叶如何了许倾落并不知晓,琅晟将她亲自送回许府后就离开了,许倾落睡了两个多时辰才醒过来,旁边的百草看到她醒过来高兴的不得了,还没有等到许倾落说什么就跑出去叫人了。
许良和许母一起快步走了进来:“落儿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让人放心,你说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势不想着好好养伤也就罢了,你居然自己跑到军营那么远的地方去。”
许母开始抹眼泪了。
“你说军营那边有什么引着你不顾自己的身体去,啊?这一次你自己跑到城门口九死一生的,差点儿就丢了命,你知道当时我和你爹被人带走的时候多担心吗啊?我这心里不安呀,幸亏你没事,幸亏你没事,落儿你要强我知道。但是你无缘无故的又跑去军营做什么......”
许母这一次是真的不打算轻易放过许倾落了,连连教训着。
许倾落张了张嘴,不好意思说军营里真的有能够吸引自己不顾身体生命去的存在,她求救的眼神望向了许良。
眼看着许倾落被自己妻子训斥的不轻了,应该知道错了,许良才走上前,拉住许母安慰:“好了好了,孩子身上还伤着,无论如何让她安心养伤最重要,快别责怪落儿了,你看看落儿其实也是很勇敢的吗?现在那些人都说落儿......”
“什么勇敢?我女儿只要被人疼宠着就好了。哪里需要她去勇敢?都是你平日里教着落儿不输男儿,当时城门的情况你也听说了,多危险,啊?要不是落儿福大命大,我们的宝贝女儿都要出事了,呜呜,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许母开始对着许良抱怨了起来,许良给了许倾落一个快感谢爹爹的眼神吧,拉着许母往外走。
“百草你一定要好好照料小姐,我刚刚给她熬的补汤给她端过来,喝过了再睡。”
许母对着百草吩咐道,比起训斥许倾落果然还是女儿的身体最重要。
“爹,那些药方管用吗?”
许倾落突然想到了焦急的询问道,她在城门口被毒箭伤到,回来解毒的时候许倾落研究那毒药,分析其成分的时候倒是意外的得到了些灵感。
西域人既然敢将这瘟疫传入淮县,定然是有控制自己不得瘟疫的方法,而且这种牛羊经常得的瘟疫他们定然有经验方子对付的,她以往几次研究治愈瘟疫的药方子都是用的中原的药草,却忽略了西域那边的草药。
一理通百理通,许倾落刚刚回来就拟定了几个方子给了许良,希望能够将瘟疫解决了去。
淮县已经死了太多的人。剩下的不到一半的人,能够救一个是一个。
“方子有用。”
许良面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落儿,你的方子是有用的,虽然那几个方子还需要再改改,但是有人的症状已经明显好转了,我们的方向没有错,还有,无论如何,你是爹的骄傲。”
许良被许母拉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能够再鼓励呀,许倾落已经够大胆了。
望着两老的背影,许倾落勾唇浅笑:“真好。”
——
翌日一早,许府的大门被敲响,琅晟陪着一个穿着公公服饰的人被许良迎了进来。
许良有些紧张有些莫名,他在这淮县二十几年,虽然也不是没有见过达官贵人,但是宫里来的,还是带着圣旨要来给她女儿宣旨,他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贤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趁着那位公公被奉入中厅没有注意身后的时候,许良一拉琅晟悄声忙问。
“是好事。”
琅晟面上带了点笑:“落儿以后便再也不会被人无缘无故辱骂污蔑了。”
许良愣住。
“那位许小姐呢?让她快些来接旨吧。”
陈唤吃过了许家奉上的茶水,拿到了孝敬之后。面上的表情更和善了一些,放下茶盏催促道。
“陈公公,落儿有伤在身不便移动,不如让人将她用软榻抬过来如何?”
琅晟没有等到许良说什么率先截断了话头,他哪里会愿意带着对方去许倾落的闺房更加不愿意让许倾落忍着伤走出来。
这样想着,他丝毫没有在这位陈公公面前掩饰自己和许倾落之间亲密的意思,直呼落儿。
陈唤可是宫里的人精,琅晟只是一个称呼还有和许良的熟稔样子就足够他想到不少了,想到这一次另一张圣旨中对琅晟的褒奖,他对男人的提议很给面子的同意了,即便这于理不合。
许倾落被软榻抬出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无缘无故的,宫中的公公怎么就出现在许家宣旨了?
所有的茫然疑惑在看到一边对着她笑的琅晟时候,尽数消散了,反正有这个男人在,她总是放心的。
陈唤看到许倾落,先是眼睛一亮,本来懒懒的神情里多了些异样:“许小姐好容姿,呵呵......”
“公公谬赞了,小女蒲柳之资,不及多矣。”
许倾落觉得对方笑起来和鸭子一般,最主要她真心不觉得对方夸赞她好容姿有什么可高兴的,最主要前世宫中被那些太监宫女夸赞好容貌背后代表的含义通常都是不怎么美好的。
许倾落有阴影。
“许倾落接旨。”
下一刻陈唤收起面上那异样的笑,端正着面容朗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淮县医女许氏倾落,温良敦厚,品行可嘉,淮县雪灾瘟疫之时勇于出头,活人无数,与其父一起行医救人,保淮县一方百姓,朕闻之甚许,今特赐五洲城宅邸一座,金百两,银千两,并玉如意一对以兹赏其功,望其日后不忘初心,不负朕恩,续行救人活命之事。”
陈公公的嗓音不怎么好听,甚至是有些刺耳,尤其是当他大声念圣旨的时候,但是在场没有一个人觉得他的声音难听,此时此刻,所有人都觉得欣喜,不是为了皇帝的赏赐嘉许,而是为了在这份圣旨之后许倾落的处境。
只要有这份圣旨在,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拿许倾落的品行说事,再也没有人能够随意污蔑轻侮许倾落的为人。
许良只恨不得现在就跪下叩谢圣恩,恨不得能够当面见到皇帝三跪九叩,只是不停的念叨着陛下圣恩。
“钦此!”
“许氏倾落,接旨吧。”
陈公公将圣旨一合,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开了,他好像从见了许倾落的容貌后,态度便更加的好了。可惜此刻许家的人都沉浸在惊喜中没有注意到。
许倾落眉眼间也是亮堂,她听着那圣旨,心底一阵阵的激荡,不是像是许良那般对皇帝感激不尽,而是对琅晟的感激,若是没有人背后请旨或者运作,皇帝哪里会注意到她有什么功绩,她想到琅晟那时候便说要帮她,只是没有想到是如此帮她,一时间眼中都染了微波。
接皇帝的旨意,没有特别的恩赏,是要跪地行大礼的,虽然对皇帝本人不以为然,为了这个可以帮她现在及以后都不少的圣旨,便是勉强行礼又如何。
许倾落知晓也没有明面违背这些规矩的意思,单手撑住软榻,便要勉强下地:“谢陛下隆恩,许倾落——”
琅晟单手按住许倾落的身子:“公公,落儿日前为了帮着一起守城受了重伤,恐不能够行大礼了,不如我代她行礼如何?”
琅晟说着话,便要单膝跪地替许倾落接旨谢恩。
陈唤确定许倾落和琅晟一定有什么不一般的关系了,这圣旨能够是一般关系的人代接的吗?
“大将军快请起,大将军是何等身份,陛下御赐可以接旨不跪的人,老奴哪里敢让大将军跪拜接旨......”
陈唤想要搀住琅晟,可惜琅晟已经坚决的跪下了,男人单膝跪地,却还是气势凛然:“无妨,这不是琅晟接旨,而是琅晟代落儿接旨,落儿现在实在是行动不便,便只能够琅晟代替她向陛下感恩了。”
琅晟毫不避讳的道。
若是许倾落就因着受伤这么不跪地接旨的话。陈唤还会不虞,但是有琅晟帮着她跪,即便人家跪的是圣旨,堂堂一品大将军单膝跪在跟前,陈唤还是觉得心里挺舒坦的,也没有再说琅晟和许倾落不合规矩,笑眯眯的将手中的圣旨交给了琅晟:“将军就是多礼,怪不得陛下对将军多有回护,这次也是陛下仁慈,知晓淮县遭了大灾,允了将军延迟十日回京复命,先送淮县百姓到五洲城安置的请求,希望将军此行能够一切顺利。”
陈公公对着琅晟笑着道,虽然琅晟在朝中很是有些人不喜,但是陈唤作为一个内监,能够交好一个有实权的统领大军的大将军,还是很乐意的。
许良和琅晟一起送陈唤离开,临走前琅晟又给了陈公公一个小匣子,说实话若是只是为了自己的事情,琅晟是永远想不到做这些的,但是只要是许倾落的事情,他总是细心上许多,圣旨虽然赐下了,但是能够善始善终才是好的,这位负责来宣旨的陈公公正是需要打点的对象。
陈公公走的是颇为愉悦,连连说着等到回京一定会在陛下面前替琅晟多多美言几句。
许良的心情一时间是欣喜,一时间又是无措,待到陈公公的马车一走,便忍不住拉住了琅晟的手,问起了五洲城是怎么回事儿。”
“待到里面再说。”
琅晟如此道。
“这一次淮县受到的损害太大,而且谁也说不准那些西域人究竟藏在哪里,还会不会来袭击淮县,因为淮县遭了瘟疫,陛下的意思便是不派兵来淮县了,而是将淮县的百姓都迁移到五洲城,那里的官员应该也接到了旨意,到了那里应该会比呆在这里要好不少。”
琅晟帮着许倾落盖了盖身上的被子,解释道。
“哎,这淮县是不能够住人了,迁徙去五洲城也好,也好......”
许良叹息着,眼中却满满的都是不舍,他虽然不是什么土生土长的淮县人,但是带着梁芸在这淮县住了二十几年,早已经扎根在此,将这里看做自己的家乡了,这一走便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只要想到,他这心里就难受。
许倾落拉过许良的手,又拉过许母的手:“爹爹,娘亲,我知晓你们不舍得淮县,不愿意背井离乡,但是我们一家三口都平平安安的在一起,不是比什么都重要吗?只要一家三口都在一起。哪里又不能够是家呢?更何况,我记得祖母也是在五洲城,到时候更是能够团聚了,父亲一直因为路途不便多年不曾去看过,想来心中也是想念的。”
许倾落的微笑还是染着苍白,可是她的眼睛很亮,明亮中透着全然的生机与对未来勃勃的期待。
许倾落将父母的手和自己的手合在一起,望着软榻上的三只手,即便许良和许母两人心底各自有愁闷,一时间也多了些轻快。
是呀,只要一家三口都在,哪里不是家呢?
只要一家三口都在,有什么总能够过去的。
琅晟望着那许家三口三只放在一起的手,也笑了,只要许倾落快乐了,他便比什么都高兴了。
“贤侄。”
许良突然唤了一声,琅晟抬头。
许良一只手抚了一下自己唇上的胡须:“站在那边做什么?贤侄也将手放过来吧。”
一时间,厅中的人都愣住了。
“老爷......”
“爹......”
许母和许倾落都愕然的望向了许良,一个是不明所以,一个是心中若有明悟,却不敢相信。
“早晚都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总是要在一起的。”
许良拉着许母往外走。他刚刚亲手拉着琅晟的手按在许倾落的手上。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说什么,落儿还没有许配——”
“这不是有现成的好人选吗。”
许良低声道,他可再找不到比琅晟觉得还要好的女婿人选了,本来便欣赏琅晟但是因为怕人觉得自家高攀便不曾多说什么,但是看着方才琅晟当着陈唤的面一口一个落儿,而且还代替许倾落跪接圣旨,对许倾落各种温柔细心,他便也觉得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了。
“我们的话还是多想想要怎么去见母亲吧。”
许母一下子忘记了要追根究底的问题:“这,这确实是要好好想想,哎,母亲这些年对我一定是——”
“我和落儿都在你身边,母亲也会想通的......”
望着许良和许母的背影,琅晟若有所思,望向许倾落的眼神格外的温柔:“落儿,我不会让你和许伯父失望的,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比起甜言蜜语我更加相信行动,不过——”
在琅晟要解释的急切中,许倾落反手与他的五指相交:“不过你的甜言蜜语,我喜欢听。”
那一刻许倾落笑的格外的好看格外的满足。
因为她知道琅晟的甜言蜜语永远都不止是甜言蜜语,这个男人的每一句话,每一句承诺。都是他一定会做到的。
“我方才看着你好像格外的想去五洲城。”
琅晟随意的问道:“为什么?”
他还以为许倾落也会和许良一般不舍得呢,虽然许倾落说那里有祖母在,有一家三口,但是对许倾落的了解,琅晟觉得不止于此。
“许家的祖上其实就是住在五洲城的,那里不止有祖母,还有其他许多亲戚,我在这淮县没有一个说的上话的姐妹兄弟,说实话,有时候挺孤单的。”
许倾落微笑着道。
她不算是说谎,因为她确实是为了亲戚。为了说得上话的姐妹去的。
可不是说的上话的姐妹吗?上辈子她对许微婉可是推心置腹,有什么都告诉她,从来不曾有过什么坏心的,到了最后却是那样一个结果。
还记得临死前许微婉那将她的脸一下下割裂的狠毒,还记得临死前那一声声将她的心割裂的嗤笑侮辱。
许微婉,那个她恨之仅次于杨云平的大仇人,那个唯一当过姐妹的人,许倾落微笑着,她就要去见她了,怎么会不高兴呢?
琅晟自然是不知晓前世之事,听着许倾落的解释。他心中惟有怜惜,伸手轻轻的抚摸少女的发,感受着少女在自己掌心中轻轻晃动着的脑袋,他此刻才突然意识到,许倾落表现的再成熟稳重,她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女,一个需要伙伴姐妹的少女:“以后你都不会孤单的。”
琅晟一字一顿道。
“我知道,以后有你嘛。”
许倾落笑的格外灿烂。
——
淮县和五洲城之间相隔的不算太远,甚至是相邻最近的一处城池,否则的话皇帝也不会下令淮县中的百姓迁徙去五洲城。
只是五洲城和淮县之间却相隔着一片大山,青鸾山。
多年来。这青鸾山横亘两地之间,让两城之人多不能相见,说起来当年许家祖母不喜梁芸,不同意他娶梁芸,许良不舍得离家太远,最后才选了淮县定居。
青鸾山名副其实,从远处看状如青鸾蹲立,臻首弯曲间有一种优雅的弧度,据传说是曾经有一只青鸾降落于此,化身为山,才得此名。甚至有文人曾经为其作诗,言其为‘卓立峋岩鸾风形,翩翩舞翠炫花纹。冲霄千载飞腾处,犹剩峰头一片云。’
青鸾之雅,可见一斑,不止是附近几座县城间有名的景色,甚至传到了州府之间。
不过也有一种私底下的传说,因为青鸾是五凤之一,说这青鸾山是凤凰落脚之地,住在这附近的人中也许会出一位真凤国母,这种说法知道的人都是嗤笑。皇后国母不是出自重臣之家便是权贵之属,这青鸾山附近的那些城池,不说比之京城,便是几个比较繁华的州府也是不如,如何能够飞出一只凤凰呢?
许倾落现在就在给琅晟说这青鸾山的传说,尤其说起这真凤之说,眼中更是多了些莫名的讽刺,前世可不就是有人看不惯她,还专门找到了这么个真凤的说法对付她吗?
毕竟许倾落可是出自青鸾山附近的城池呢。
对出身显赫或者出身清白的女人来说这真凤之说是助力是好风,对出身平凡声名狼藉的许倾落来说,不止是刮骨的讽刺更是催命的钢刀。
琅晟点了一下许倾落的脸颊:“笑的怎么这么怪。”
一边说着一边给少女重新包扎伤口:“明明告诉你不要勉强自己。让我背着你就好,你非说要和别人一般,伤口都裂开了也不说,要不是我看到了你要自己熬到什么时候去?”
“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绕了我行了吧,你说这么新奇的传说你居然还记得说我,铁石心肠说的就是你吧。”
许倾落和琅晟说笑。
男人若不是看在少女伤情复发,现在非要和她好好理论一下什么叫‘铁石心肠’:“你和别人又哪里一样——”
男人总是在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便让许倾落软了心肺。
“那你相信我刚刚说的传说吗?”
许倾落转移话题,害怕自己被男人说的太感动什么都听他的。
琅晟认真回答:“什么真凤之说都是虚的,想要什么自己争取才是实的。”
他告诉告诉许倾落这个道理,便是自己坚信的,琅晟自来相信的是脚踏实地,从来不相信那些个什么莫名其妙的传说。
许倾落抬眸,望着一本正经的男人,突然间扑哧一声笑开:“嗯,我知晓了。”
是呀,什么真凤假凤,这辈子都与她无关了,她今生要做的只是珍惜眼前便足够了。
“来。”
男人确定给许倾落包扎好了伤口之后,转身便弯下腰身,显然是要背着许倾落接着走。
望着男人宽阔的背脊,望着脚下的泥泞。望着那仿佛没有尽头的连绵的高山,许倾落的眸子弯弯的,伸出了手。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间传来喧哗之声,许倾落忍不住回头,望着来人讶异的很,那分明是被她救下后便不之所踪的杨谦,并着他的娘亲绿娥和杨家的一众奴仆,惟独不见杨云平还有杨太尉,倒是稀奇了。
许倾落正想着杨家又要做什么,说实话,要不是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无法给杨家定罪,许倾落和琅晟怎么都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尤其是杨云平。
只是他们想着即便一时找不到证据,也要盯着杨家,谁知道昨夜里杨家一场大火,那整个杨府付诸一炬。
府中除了几具尸体之外,再无其他,许倾落和琅晟都认为杨家是居家逃亡了,现在却是又遇到了。
“杨谦今日追来是为了请罪的,杨谦给众位百姓跪下赔罪了。”
杨谦在看到许倾落和琅晟之后,翻身下马跪地叩首。
许倾落望着杨谦。望着这个已经完全褪去了少年青涩的宛若成熟了的男子:“你何出此言?”
“淮县中的瘟疫一事,是在下的三哥勾结西域人与三皇子所为,一开始想到这个主意的便是在下的三哥,甚至还有那王大娘一家,也是三哥后来派人将其灭口的,杨谦身为杨云平亲缘兄弟,理当代其向众位百姓,向许姑娘道歉。”
杨谦的声音不复少年的清明,只剩下了沙哑,他将自己的头深深的磕在山石之上,十指紧紧的扣抓着山石。眼中满是痛苦与自我厌弃。
轰然一声,周围听到杨谦话语的百姓瞬间沸腾了。
“杨家的人都该死!”
“杀死这个杨家小子!”
“当时就有人说杨家和瘟疫有关,我们还不相信,没想到居然是杨家人害的!”
“可恶!”
“杀了他!”
人人愤懑,手中拿着的家伙什便要向着杨谦冲去。
“不要!”
绿娥悲叫一声,再也顾不得儿子和自己交代的让她看到听到什么都不要管的话语了,向着这边冲来,却被两个杨家的下人挡住。
眼看着杨谦就要被百姓围住。
“都住手!”
琅晟大喝一声,那些百姓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手中举着的工具无法落下,因为男人挡在杨谦跟前。
若是西域攻城之前,淮县的百姓连琅晟都敢围,可是在经历过那一场生死之后,所有人对琅晟都是又敬又畏,只他一言,便没有人越矩。
许倾落望着这样的情形,心底安然下来。
也许这些百姓确实是愚昧,但是有的时候以心是真的能够换心的。
琅晟始终坚持保护这些百姓,那时候即便是西域人强攻最危险的时候,还是记得让人先撤离百姓,这样的琅晟,让人敬服。
“我有几句话问你。”
琅晟望着杨谦道。
“将军请问,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谦抬起了头,他的额头上一片血肉模糊,方才对着山石是用了死力气的。
“一,你是如何知道杨云平之事的?二,杨云平和杨太尉哪里去了,第三,你本可以带着杨家一众自行离去,为何还要追上?”
杨家一行人人人面上都带着烟土尘埃,哪里还是杨太尉府中那养尊处优的样子,比这些跟着琅晟走的淮县百姓还像是遭了灾的。仅有的几匹马身上也是泥点斑斑,一看便是急行而来。
“昨夜有人想要杀死在下和在下的母亲和身边的仆从,幸亏在下身上受了伤,夜里浅眠,提前躲起来才侥幸逃脱,在下想着要去向父亲禀报此事,没有想到,却亲耳听到三哥承认自己所做之事,亲眼看到三哥杀死父亲......”
杨谦的声音有些哽咽,杨太尉对他再是不好,再是不看重,那也是他的亲生父亲,只要想到自己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被杀,他就觉得自己妄为人子。
“杨云平一起杀死的除了父亲之外,还有夫人,是为了向那位三皇子表忠心,之后他们就一起离开了,离开之后还放火一把火烧了杨府。”
“至于我追上来的原因......”
杨谦的笑越发苦涩,眼中却又带着一丝决然:“在下只求琅将军能够带着我娘还有这一干杨府的忠仆离开,至于我,我会回到淮县,守着淮县以赎我杨家的罪孽。”
“你疯了?淮县现在已经是一座死城。你回去只有——”
许倾落下意识阻止,她对杨谦的观感一直很好,否则的话当时在城门口也不会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