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喝碗甜汤吗?
喝屁喝,就应该把他撵到院子里去睡觉!
我就是太善良了!
但抬起头,看见他脸上跟小花猫似的,头上还顶着一片树叶,心里又有点别扭。
她身子前倾,伸出手,甜香将人笼罩,许镜清不知道啥叫害臊,睁着眼睛盯着人家瞧。
她捻着那片树叶,“你干嘛去了。”
许镜清说他今天砍了三百多棵树,还要把树全劈成小块,好累啊。语气还有点委屈,那些蟾木院的弟子简直不把他当人,真是坏坏。
纪圆冷哼,“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事情吗。”她起身,下午叶灵予给了她一瓶药酒用来揉脚踝,揉过已经好多了,可以拖着一条腿在地上磨蹭着走。
许镜清跟着起来,她显然早有预料,“别碰我嗷,我自己可以走,就这两步路。”搞什么的动不动就喜欢抱人,整得跟偶像剧一样。
这人有时候又老实得过分,真站着那不敢动了。甜汤的味道尚在齿间停留,他四处打量,屋子变得不一样了,多了好多东西,变得热闹拥挤,还香香的。
尤其是那个屏风后的世界,影子模模糊糊,师妹在干嘛呢,他有点好奇。
他满身汗,觉得应该去洗个澡再进去,站在外面说:“我想洗澡。”
里面的人回答:“你去呗,怎么地,还要我给你搓背啊。”
许镜清哦了一声,出去了。
他练剑的小境界里有个寒潭,潭水流动不结冰,平日里练完剑都是在寒潭里洗,这次也是直接过去了。
小境界开启,察觉到主人归来,寒松林内风雪骤然变大,但主人一直不曾回应,丝毫剑气没有,几片小雪花好奇地围着他打转。
许镜清挥挥手,“不练剑,要洗澡。”
此次出关之后,小境界还没打开过呢,头一次进来竟然是因为想洗澡?小境界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生气了,一颗雪球啪一声砸到他后脑勺。
许镜清也不躲,又挨了两下,走到寒潭边上褪去衣物,抓来两个雪球搓背。
晏洲安察觉到小境界出现波动,心里好奇,背着手来到寒松林外,见外面石兽上冰雪果然已经被拂去。
这个家伙终于肯练剑了吗?还是瓶颈突破了?需不需要为师的指点呢?
晏洲安正准备进去,许镜清正好出来,脑袋上搭着一块白布巾,见到师尊忙恭敬行礼。
晏洲安点点头,凑上前,“这么快就练完啦?”
许镜清脚步不停,好像着急得很,“不,洗澡。”
“洗澡?”掌门纳闷了,揣着手跟在后面,“你过来就是为了洗澡?”
许镜清回答嗯,因为师妹之前让他用水洗脸来着,清洁术不如水洗来得正式,他还记着呢。
“你这么讲卫生呢?”掌门说:“你闭关的时候,二十多年不洗澡呢。”
许镜清不出声了,晏洲安又恍然想到了什么,问:“听说你把人纪师妹的房子烧了,人现在你屋里呢?”
许镜清再嗯,眼角瞥见寒松林附近生长的兰草,兰草开了一小丛,花朵不大,花瓣呈蓝色,半透明,好看得紧。
他二话不说就爬上去,弯腰把花连根拔起。晏洲安拧着眉毛在那看,“你干嘛呢?”
许镜清说:“师妹喜欢花。”
哦哟,给人家摘花花呢,不得了。晏洲安说:“你不对劲。”但是他很快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一个聪明但是弱,一个强但是呆,还真是,天造地设啊。
许镜清早走没影了,晏洲安还在那笑。
回到竹屋,许镜清迫不及待就往屏风里闯,人高马大往里挤,伸手一搡,“给师妹。”手一抖,白毛毛地毯上几大块黑泥。
纪圆正坐在地上揉脚踝,眼神一下变了,龇着牙抬头看他,“你要死啊!”
他以为人家不喜欢,举到面前一看,觉得这花确实也没有那个五颜六色的大绣球好看,转身就要走,“那我丢了。”
“你给我站住,回来!”她把花抢过来看,好家伙,连根拔,也不知道哪弄来的。
他头顶冒白烟,跟个行走的大蒸笼似的,纪圆伸手一摸,身上凉得吓人,发梢还结冰了,“去洗个澡,你怎么搞成这样,大夏天的。”
许镜清老老实实交代,说还被雪球打了。纪圆扶额,“你屋子后面白师兄弄了个蓄水池,以后不用去寒松林了。”
她把花搁在桌子上,在芥子袋里掏啊掏,掏出来一个青牛皮热水袋,里面灌的火石粉和一点岩浆,注入灵气塞进去他怀里,“抱着。”
又掏啊掏出一个小花盆,拿着花就要出去,他跟着站起来,她手指头点他,“给我老实呆着,把地上的泥和身上的水弄干净。”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傻乎乎一个。
许镜清哦了一声,按吩咐做事,不一会儿师妹回来的时候,花已经种到盆里去了,被他捏得有点蔫巴,浇了水才稍微精神点。
小花盆被搁在书案上,许镜清头发已经干了,还抱着热水袋,老老实实坐在那。
她摸了摸他的脑袋试温度,把热水袋抢过来,“好了,回你屋里去吧。”
这块地方被桌子毯子蒲团堆得满满的,旁边就是床,十分狭窄,两个人被迫坐得很近。纪圆拿了药酒继续揉脚踝,有一只手还伤着,样子很别扭。
许镜清坐在那不动,说:“我帮你。”
她说用不着,他说我帮你,她强调不用,他重复我帮你。
又来了又来了,诡异的对话模式又来了。
“给你给你!”她把腿伸出去,跟打发宠物狗似的给他玩,人往地毯上那么一趟,脑袋底下垫个枕头,看书。
许镜清捧着人家白嫩嫩的脚丫子,仔细研究,好小哦,还没他手长开大,指甲盖圆圆的,五个指头微微泛红,他伸手捏了捏。
“你要揉不揉的呀?”她不满意了,书后面露出一双眼睛。
许镜清后力一按,手劲大得跟牛一样,她啊的叫一声,“你要弄死我啊!”把脚收回来一看,好家伙,更肿了。
真是气死个人。
许镜清认错倒是快,“我轻我轻。”
他这次真轻了,把她脚抱在怀里,一只手握着,一直手手掌贴在脚踝处,开始认认真真按了。
只是为什么会没有丝毫感觉呢,纪圆偏过头一看,见他埋着个脑袋,怕控制不住力道,隔空按摩,连皮肤都没有接触到呢。
不按了不按了,爬爬爬。
她抽回脚站起来,手里拎着本书往外赶人,“回你屋去,我要睡觉了。”
许镜清被撵出来了,屏风后灯一下灭了,他听见她嘘嘘梭梭上床的声音,只能灰溜溜回到静室。
这人一旦享受过更好的,再回到从前,就怎么都适应不了。
静室内黑不溜秋,冷冰冰硬邦邦,他平躺在上面,感觉自己浑身冰冷僵硬。明明是早就习惯了寒冷和痛苦不是吗?明明刚才在寒松林还毫无所觉,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许镜清睡不着也不想睡,怕做梦,睁着眼睛干躺着。鼻尖嗅不到味道,身体感觉不到舒适温暖,**开始无限放大。
他起身,赤足在黑石砖上焦躁来回踱步,突然耳朵一动,静室内只余一道残影。
翻过竹篱笆正在爬窗的叶灵予被人揪住后领飞起来了,怕打扰师妹睡觉,他还知道走远一点,找个听不到惨叫声的地方。
叶灵予被扔在地上,许镜清问她:“你做什么。”
叶灵予爬起来,呸了一口竹叶,不理他,转身就要往回走。许镜清展臂拦住她,“师妹歇下了。”
叶灵予说废话,“我就是来找她睡觉的,当然要等她歇下才来了。”
许镜清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她不跟你睡。”
叶灵予笑了一下,叉腰站在那,“她不跟我睡难不成跟你睡啊?”
许镜清面不改色,“她不跟你睡,你要想睡,我可以奉陪。”
叶灵予说:“我呸!谁要跟你睡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趁我睡着偷袭我!”
许镜清负手而立,语气淡淡:“我不需要偷袭。”
怎么地,这口气,还有点瞧不起人。
叶灵予大拇指抹了抹嘴角,“少废话了,来比划比划,谁赢了谁就跟师妹睡呗。”知道他肯定要拒绝,她又抢着说:“我知道你很久没练剑了,修为停滞了,瓶颈了,嘿嘿,那就不用剑呗,赤手空拳过两招,怎么着?敢不敢啊?”
她最近这几年老是跟消厄寺的武僧打架不是没有道理的,在挨打中偷着学了一套拳法。练了好久,感觉很不错,比软剑用着舒坦,就是一直没机会实验威力。
她转着拳头在那奸笑,反正她睡不成谁也别想睡,今晚就耗这儿吧。
许镜清凝眉,似在沉思,半晌道:“只拼一掌。”
只拼一掌,那就是拼修为了,一个想打消耗,一个想速战速决。
说来也是稀奇,一到打架,智商盆地突然就拔高,不上当。
叶灵予也不傻,乘其不备绕到他身后重拳出击,许镜清似乎早有蓄力,转身一掌拍出,已经各自有了选择。
谈不拢,或者说一开始就不是在商量,只是告知对方自己使用的招数,至于对方应不应战都无所谓,打他丫就完事。
掌拳相击,圆形气劲荡开,叶灵予知道他肯定是拼修为的,那一拳已经是全力以赴。
他活得比她久,修为自然也比她深厚,但消厄寺的拳法一向走的刚猛路子,巨力推着她飞快往后退,鞋底子都快擦出火花,在将要被推至山坡边缘时,叶灵予感觉他力量减弱,脚步一错刹住车,竟还真勉勉强强接住了。
“一掌,大师兄。”叶灵予嘴角勾起一个笑,心里正得意,对面人突然收掌,恭敬喊了一声二师叔。
叶灵予脸色一变,转头望去,身子一歪脚一滑,人直直从山坡上滚下去,一边滚还一边咆哮,“啊!你……你他妈不讲武德……”
许镜清轻掸袍袖,“叶师妹,你读书少,可能还不懂什么叫兵不厌诈。”话说完人轻飘飘飞起来,回家睡觉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