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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许镜清蹲在屏风外面等她换衣服,感觉差不多了,曲指敲了敲地板,“好了吗。”

    里面一声哀嚎,应该是好了。他站起身走进去,换了一身宽松的白衣,长发半束,嘴角含着笑,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纪圆坐在桌边,举着琉璃镜,眼睛往上翻,手指头拨弄着头顶那朵小花,宽大的袖口滑到了肘部,一截手腕子又细又白。

    人淋了雨,喝饱了水,脸蛋微微泛着红,像一朵沾着露水的桃花,粉嘟嘟的,语气有点委屈,“我真的开花了……”

    她点点脑袋,头上的小白花也跟着晃,像在跟人打招呼。翠绿的花梗,嫩黄的花蕊,五片白花瓣,小小一朵像路边某种不知名野花。

    许镜清抬手摸了摸,“是真花唉!”他都不敢用力,怕捏坏了。

    脑袋进水又开花,人也呆呆的,挠了挠头,问:“能不能摘掉啊?”

    许镜清拉住她的袖子,“不行,会痛。”

    她轻轻拽了拽花瓣,感觉是有点痛,这真的是从她脑袋上长出来的!

    啊啊啊,气死人了!

    “都怪你!”她站起来踢了他一脚,在床头抓起芥子袋东翻翻西翻翻,找了一条丝巾盖在脑袋上,小花被压倒了。

    许镜清有点心疼那小花,“压坏了。”

    她叉着腰,指着他的鼻子骂,“就怪你!”

    许镜清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好看。”

    她眉头纠结着,气咻咻揉了揉心口,“肯定是因为这个小珠子。”她忧心忡忡,不知道自己明天早上起来会不会就变成一根粗藤,一颗大树了。

    许镜清坐在地上昂着头看她,眼睛亮晶晶,“师妹别怕,它在改善你的体质。”

    许镜清说,这世上顶级的宝物大多具有自己的灵性,一件宝物的诞生过程是很漫长的,就像松脂变成琥珀,机缘和时间都是不可缺少的必要条件。

    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已经成形的宝物或许会诞生灵智,修得人形,就是所谓的物化为妖。但无法化妖的,虽然不会说话,也有了自己的意识想法。如果遇见喜欢的主人,宝物会根据主人体质作出调整,填补主人身体的缺陷。

    毕竟,无论再稀缺的宝物,如果没有机会发挥自身效用,都只是一块废品,这就是智慧生命所理解的价值体现。

    所以如果遇见合适的人,对方身体并不排斥,自行认主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不管是人选择宝物还是宝物选择人,如果两方契合,那自然能将宝物作用发挥最大。

    纪圆将信将疑,“所以是它选择了我?”

    如果说之前三人去到后山小境界只是巧合,许镜清拿到宝物和她负伤都是巧合,但宝物认主绝对不是。因为身体并不排斥,所以才能在本人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进行认主,所以这是一场情投意合。

    所谓缘法因果,就是如此了,仔细想来,这些事情其实都是有前因可循的。

    许镜清又举了两个例子,一个是叶灵予折腰剑用到的俏海纱,一个是谢灵砚飞泉剑上镶嵌的寒晶石。

    这两个都是水系宝物,寒晶石契合谢灵砚的水灵根,谢灵砚也是个温和的性子。他虽然不是正统剑修,但辅修水法,寒晶石亦可温养他的神识,资质不算顶级,但每一步都是稳扎稳打。这种人无疑是最幸运的,天赋不高又基础扎实的人不易生心魔。

    但水系宝物并不适合叶灵予,她属于强势的一方,压制着俏海纱,并不满足折腰剑,内心渴望其他。可二长老决心要用折腰剑来改造她的脾性,就像把两个不相爱的人强行捆绑到一起。

    意思就是折腰剑天天被家暴,叶灵予虽然是个很有钱的丈夫,却常流连于烟花柳巷,爱偷吃,这俩早晚得离。

    说了一大堆,就是为了让师妹安心。

    他理论知识储备倒是足,纪圆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两手托腮趴在桌上看他,“那白师兄呢?”

    许镜清说白照南是阵修,金算盘其实是镀金的,里面包的是铁,不过阵修擅借自然之势布阵,并不十分依赖法宝。

    她歪着脑袋,头上小花也跟着歪,“那你嘞?”

    许镜清说他天生剑骨,以体炼器,无需任何宝物辅助。

    哦哟,好牛。纪圆给他竖起大拇指。

    许镜清哄着劝着把人送到床上,盖上小被被,轻轻拍了拍,“睡觉。”

    她两爪子抓着被子边缘,睁着大眼睛问他:“所以明天早上我不会变成大树的对吧?”

    他说不会,指尖挨了挨她头上的小花,熄灭烛火,做她忠诚的看门犬,躺在下铺,保护她。

    这朵小花并没有开放太久,早上雨停,天气放晴,纪圆醒来时往脑袋上一摸,小花没有了,翻身爬起来在枕头上发现了已经枯萎的花朵。

    许镜清装得倒是像模像样,一早就爬起来,书案蒲团全部归位,纪圆伸长脖子往外瞧,看见他规规矩矩坐在门口。

    她故意弄出动静,门口的人下意识回过头,撞了个对眼。

    他脸皮厚,见她醒了站起来就往里走,走到桌边,规规矩矩坐着,跟家里养的宠物狗一样老实,直到纪圆打发他去干活他才哦了一声走出去,合着等她发号指令呢。

    中午纪圆蒸了一笼包子挎着竹篮就往外门去了,硫金院的弟子们坐在路边树荫下休息,许镜清举着剑在那劈竹子,要劈成细条编竹篱笆。

    她将包子和茶水分给硫金院的弟子们,才端着专门给许镜清煮的甜汤过去。

    甜汤里搁了红枣、糯米丸子还有银耳和桂圆,特意冰镇过的,喝起来爽口得很。这人长得一本正经,偏就爱喝这些甜得腻死人的东西,还叮嘱她要多放糖。

    中午太阳毒辣,她拉着他去了个僻静地方休息,他迫不及待就端起碗来喝,里面的材料嚼也不嚼就咽下去,喉结快速滚动,汤汁顺着嘴角滑到脖颈。

    纪圆看不过,袖子里取了块手帕垫着脚给他擦,“你也不怕噎死。”

    以前让他吃他不吃,说辟谷,现在喝过一次甜汤就要连着喝,天天喝顿顿喝。

    而且这人,他想要喝汤也不直接说,喝完了在那把人死盯着。人家说甜汤没有了,喝光了,他就哦一声,把碗凑到嘴边去舔,那小家子气的样儿,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远处那些硫金院的弟子吃着人家包子喝着人家的茶,还有景可看,倒是乐得。说这大师兄可真有本事,谢灵砚那蠢蛋是真蠢得可以,五年了一点进展没有,瞧瞧人家大师兄,闭关出来这才几天啊!他们吃包子,人家就有汤喝,为啥?有本事呗!

    纪圆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听见他们突然就哄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往这边看。她脸上有点不自在,手背贴上脸颊,感觉是有点烫,应该是太阳晒的。

    许镜清喝完汤碗一丢就要去干活,纪圆把他拉到树荫下坐着,“歇会吧,不急的。”

    他这会儿倒是乖,也拉着她坐到身边,“你也不能晒。”

    纪圆甩着帕子扇风,问他为什么。

    许镜清很认真的说:“小花是不能晒的。”

    他说小花是不能晒的,中午太阳太大了,会晒蔫巴的。他说他观察过了,以前院子里那些绣球花到了中午就会很没精神,还有小茉莉,太阳一晒就黄了。花是很娇气的,受不得大风大雨和大太阳,要小心呵护。

    他老头似的絮絮叨叨,纪圆听完像被人逮住尾巴一样跳起来,拧着眉毛盯着他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你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许镜清太奇怪了!

    她飞快收拾起碗提着竹篮就跑,脚刚好利索,跑也跑不快,跟个企鹅似的在那连跑带蹦的。没跑出几步远人就腾空而起,霸道总裁许镜清上线,将她打横抱起,“我送你回去。”

    啊啊啊!纪圆尖叫捂脸,她的一世清名啊!

    她把脸埋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搞快点!”可别让人发现了。

    许镜清嗯了一声,足尖轻轻一点人就飞起来,片刻功夫就回了屋,把人往床上一放,就要弯下腰去查看她的脚踝。

    她像被刺猬扎了一样飞快往后弹,满脸戒备地看着他,“干你的活去!”

    许镜清说哦,那你别跑,走路就慢慢走,还指着腰上挂的玉佩,说让她有事就喊他,他很快会赶回来的。她回答滚,他就圆润地滚了。

    纪圆很烦躁,等人一走,在屋子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这许镜清简直有毒!他怎么变成这样了!这这这!太奇怪了!

    她下定决心,等人晚上回来就把他撵到院子里去睡,不能再纵容了,必须施以雷霆手段!

    对!必须要狠,不能再心慈手软了。

    她对着镜子做出一些自认为凶狠的表情,叉着腰,挺直了背,小气势一下特别足。

    “你,给我拿上你的被子枕头,到院子里去睡!”

    额……不对不对,枕头被子要没收,就让他躺在竹叶上睡吧。可是昨晚下了雨,地上还没干吧,会不会太潮湿啦?

    “哎呀哎呀!”她使劲甩着脑袋,“什么乱七八糟的。”

    想了想,又换了一副姿态,坐在床边,冷眼斜觑着蒲团上并不存在的许镜清,轻笑一声,“你死了那条心吧,我跟你是不可能的,我跟你们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正表演得投入,外面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纪师妹!”

    纪圆吓得浑身一颤,架势收得飞快,啪一声把镜子拍倒了,又有些懊恼地捶了一下脑袋,暗骂自己这是在干嘛!脑袋进水了吧!

    叶灵予站在院子外面,见人出来下巴一扬,“师妹,掌门叫你过去呢。”

    纪圆答应一声就出去,叶灵予没发现她脸上表情怪怪的,叉着腰在那骂骂咧咧,说狗日的许镜清居然给院子设了禁制,她进都进不去,还是专门给她设的,门口就差挂个牌子写上狗和叶灵予不得入内了,简直欺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