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见他似有为难之处,便道:“怎么了,此处也并没外人,有什么话,还倒是吞吞吐吐起来了。”
云剑闻言似是松了口气,拱手道:“这个人,虽然是和简王,废太子都没有什么关系,但属下打探到,这个人生性耿直,却是个反对和亲的。”
信王闻言似是明白过来,抬眸望了一眼探向窗口的几支性急的花枝,道:“那这位大人,和京城里面哪位大人有过往来,你可探查清楚了。”
云剑面色愧疚的摇摇头:“这位大人自入京城以来,并未与其他大人有过往来,不过是平常的交接应酬罢了。”
信王闻言眉心皱紧,手指轻叩着椅子的扶手,没有说话。
一旁的侍从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
信王抬眸朝他看了过来,二人对望一眼,侍从似乎也是下定决心,接着道:“听闻这位大人也是喜欢品茶……”
“品茶?!”信王似懂非懂的看着他。
云剑进一步解释道:“王爷也知道,这南兴的清远公主,是从何处听闻郊外的白云寺很有名望的……”
信王闻言顿悟,拳头渐渐握紧,面色也是骤然阴冷起来:“哼,本王半路冲撞了清远公主,便已觉得蹊跷,原来背后绕了这么大的弯子,竟然幕后之人,还是简王。”
“属下只是疑心,这消息是侍郎大人在茶楼饮茶的时候,被有心之人利用,如同公主一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利用,却也是有可能的。”云剑见信王如此愤怒,忙是从旁分析道。
信王闻言面色微微放缓,脑子里飞快的转动起来,这个说法也不无道理,想想那清远公主,也许在铺子里面和掌柜的闲话一句,却是被有人之人发现,暗暗探听了她可能出行的日子。
而这位侍郎大人的外甥女消似菱悦公主,这位大人未必得知,只是那有人之人却是定然知晓。
如此一来,在宴席之上,便让此女在自己面前献艺,意在搭上眼下盛宠的自己,若是搭上的话,那这位侍郎大人背后之人便会跳出来,继续为自己筹谋。若是搭不上的话,反而惹恼了自己,那他便不露面,无人知晓他到底是谁。而眼下如此情形,比预想的更坏,那么世人一分析,自然会计算在简王头上。
这侍郎大人,反正是个不支持和亲的,如此也能说成是侍郎大人,借着自己的手,除去南兴的和亲公主,若是信王也一并受责的话,那责任自然在简王头上,意在坐收渔翁之利。
可谓一举多得,除掉和亲公主,算计信王,栽赃简王。果真是好计策,只是这背后之人手段如此超脱,到底是何方神圣。
见信王只是沉默不语,云剑顿了顿,才道:“王爷觉得,这事的背后之人,最有可能是什么人。”
信王脑子里一阵纷乱,沉思良久,方才摇摇头:“视我们三方都是眼中钉,看来此人不简单,若不是此事,本王还以为太子余党早已清理干净了,如今看来,时日尚早。”
云剑闻言也是点了点头:“王爷既然想的明白便好。”
信王怅然的摇摇头:“本王想明白,有什么用,关键是皇上,皇上眼下是如何想法,才最重要。”
云剑闻言抿嘴不语,良久才道:“皇上最是厌倦党争,太子之事刚过,便是出了此等事情,料想皇上必定盛怒。至于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信王见他说到此处,未在继续,便是看了他一眼,接着道:“这件事情,便是想查,本王担保也是查不出什么来的,要想知道皇上的看法,其实也不难,本王料想,很快便会知晓了。”
云剑看向信王的眼光一亮,刚要说话,门外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二人都是不约而同的闭嘴,一齐朝门口望了过去。
却见一个军士冒着绵绵的春雨从外面一溜小跑儿的快步而来。
“什么事情?”云剑看了他一眼,提前开口了。
军士忙是先对信王行了个礼,才道:“回禀王爷,方才得到消息,简王殿下,今日一早已经被皇上急召入宫了。”
云剑闻言面色一变,回望了一眼坐在椅子上浑然未动的信王。
信王却是面色不变,只是嘴角微微翘了翘。
云剑忙是不安的看向一旁的信王:“王爷……”
信王却是伸手制止了他的话:“你放心,此番简王入宫,本王料想不会是什么好事,且看看再说吧。”
云剑忙点了点头:“属下这就去吩咐他们,加派人手打探。”
信王也是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军士却是看看眼前的两人,面上略略有些不自然。
云剑看了看他,凝眉道:“还有什么事情,一并说出来便是,怎的今日在王爷面前,如此这般的吞吞吐吐的。”
军士大着胆子抬眸看了两人一眼,方才似是下定决心的道:“宫里面有人来了。”
云剑和信王闻言都是微微一愕,顿时便是变了脸色。
二人皆是沉默了片刻,信王对一旁的军士挥挥手:“你先出去,本王马上就来。”
军士唯唯诺诺的领命而去,待身影刚刚消失,云剑便是走上前来,忧心忡忡的道:“王爷,皇上怎会……”
信王殿下却是伸手打断了他的话,站起身来,满面惆怅的看着外面自上而下的愁人春雨,面色苦笑的摇了摇头:“这边是帝王之家,皇上又何曾相信过任何人。”
云剑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信王已经收敛心思,掀开帘子大步走进了面前的雨幕之中。
驿站里面,木白枫徐倚在书房里面的躺椅上,一旁的窗外,正缠缠绵绵的丝丝细雨,谢全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窗下的木白枫,眉心微微紧了紧,轻叹一声,放才取下屏风上的薄毯,给他轻轻的盖在身上,动作虽轻,但还是惊醒了假寐的木白枫。
“你回来了?”木白枫警醒的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谢全,语调温和的道。
谢全一边替木白枫拢了拢身上的薄被,一边点了点头,含糊的应了一声。
木白枫看了他一眼,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谢全忙是从旁劝阻道:“今虽然眼下是春日了,但到底日下雨,外面凉的紧,公子正好歇息一下。”
木白枫却是微微摇了摇头,执意道:“我没事的,公主那边,没有什么大碍吧。”
谢全点了点头,安慰道:“公子放心,公主只是受了些惊吓,身上不过都是些皮外伤,有周大夫在,不碍事的。”
木白枫闻言释然的点了点头,接着道:“事情你都打探的怎么样了,可有结果。”
谢全点了点头:“虽然尚未查出幕后之人的身份,但至少可以肯定并非简王和信王的主意。”
木白枫见他说的肯定,倒是来了兴致,面色略带欣喜的道:“你这么肯定,眼下朝廷里面,似乎只有这二位王爷势力最大,既然并非这二人下手,那你以为是谁。”
谢全闻言却是摇头道:“属下刚刚收到消息,简王一早便被皇上急召入宫了。”
木白枫心里也是微微一震,面色也是跟这凝重起来,谢全看了他的面色变化,从旁道:“公子是否也觉得这简王此番入宫,凶多吉少?”
“岂止是凶多吉少,想不到,他这么快便步了废太子的后尘,看来这朝中各方的势力,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许多。”
谢全朝外面看了一眼,雨依旧在淅淅沥沥的自上而下,拍打在窗外为数不多的稚嫩花蕾,谨慎的没有开口。
木白枫等了一会儿,才道:“信王殿下,竟然按兵不动?”
谢全看着木白枫探寻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木白枫略略思量了片刻,忽然清浅一笑,摇了摇头。
谢全有些懵懂的看着眼前的木白枫,惴惴的道:“公子,因何发笑?”
木白枫抬眸看了他一眼,道:“素日里,倒是我们小瞧这位信王殿下了。”
谢全这次倒不吃惊,只是道:“公子说的是,这信王殿下,自小从军,不过双十年纪,已经是威震边境的大将军王,岂能是个简单人物。”
木白枫敛起脸上的笑容,道:“你说的对,我们能料到的,想来他也料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能在府里头静观其变,可见也是有些心思的。”
谢全摇头叹息道:“便是如此,眼下简王被皇上所疑,他只怕也不能独善其身。”
木白枫没有立即说话,先是顿了顿,才道:“我们对这位信王殿下不甚了解,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了解了解,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那……属下是不是多加派些人手?”谢全略略思量了片刻,才道。
木白枫点了点头,谢全抬起头朝外面看了一眼,,面色微变:“看来,有新消息传来。”
说着不等木白枫说话,便是从里屋脚步匆匆的走了出去。
不肖片刻的功夫,便是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还未开口,木白枫便是一语击中了他的心思:“信王殿下,也被召入宫了?”
“公子果然料事如神。”谢全睁大眼睛,满是惊愕的道。
“并非本公子料事如神,而是简王岂能坐以待毙。”木白枫看着他的脸,轻轻摇了摇头,慢条斯理的道。
谢全愣了愣,忙是从旁倒了一杯热茶出来,双手递到他的手中:“那,就眼下的情形来看,公子以为,皇上会如何看待此事。”
木白枫轻抿了一口香茗,却并未放下茶盏,而是将它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儿,一旁的谢全见状,忙在一旁提醒道:“公子,这是刚沏的热茶,公子小心灼伤了手。”
木白枫眸色点亮的抬起眸子,面色隐隐带着几分笑意的道:“皇上此刻正如本公子这般,这简王和信王,便是如同,这手中的茶盏,正无时无刻的灼着皇上的手心儿。”
“这……,公子的意思是说,信王殿下,皇上也起了疑心?”谢全有些诧异,“可这信王殿下,在整个事情里面,分明就是被人计算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木白枫摇摇头,朝外面瞥了一眼,接着道,“方才不是说,那信王殿下,如今也是被皇上急召入宫了吗。皇上今日对此事的抉择,一切就要看这信王殿下自己的造化了。”
外面的春雨连绵不断,偌大的皇宫里面,越发的显得安静肃穆,简王并亲随安护正老老实实的罚跪在勤政殿外的青石地板上,浑身上下早已湿透,瑟瑟的雨滴顺着简王乌黑顺滑的发丝滚落下来,简王却是面色平静,面色并看不出多少表情变化。
一旁的安护虽是双眉紧蹙,却也是一言未发。
信王踏着院里的积水,自远处快步而来,刚下台阶,一眼便是瞧见跪在雨幕之中的简王主仆二人。面色微微变了变,脚步也是微微放缓了些。
跪在路测的简王殿下显然也是听到了声音,朝这边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信王面色倒是平静无波,简王的眸色竟然也是清澈透亮。
二人对望了片刻,信王便是嘴角微微翘了翘,加快步子走上前来,立在简王面前,缓缓开口道:“皇兄一向谨慎小心,机关算尽,今日竟然也会弄成这幅模样,真的是好生狼狈。”
简王早料到他不会有什么好声气儿,闻言并不生气,只道:“人生在世,沉沉浮浮本就是人生常事,岂能有人总是立于不败之地,关于这个,为兄早已看的通透。”
信王见他如此淡定坦然,先是一愣,继而也是一笑,道:“皇兄真是好气度,只是皇兄一向辩才过人,今日之事,竟然甘愿受屈。却不知是为何。”
简王闻言面上未变:“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更何况为兄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被人计算,也是情理之中,相信父皇睿智,必定会还沉冤受屈着一个公道。”
“皇兄都这个份儿上了,竟然心绪还是如此冷静,倒是让本王好生佩服。”信王不咸不淡的道。
简王没有说话,只是付之平和的一笑。
信王却是变了脸色,缓缓蹲下身来,紧紧盯着简王沉寂的面庞,压低声音道:“若是我和公主命丧悬崖,最终受益者会是谁,你个一石二鸟之计,当真是好生完美。”
简王却是目光并不躲闪:“五弟也是这么看的?”
“不单是本王,世人都会这么看。”信王眸光一闪,往勤政殿里面看了一眼,又加了一句,“还包括父皇。”
简王闻言眉心微凝,片刻才道:“清者自清。”
信王鼻子里冷哼一声:“好一个清者自清,古往今来,若是所有的清者,皆是能够自清的话,那这世上岂不没有冤案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个人皆是面色一白,这大逆不道的话,这胆大妄为的信王殿下竟然在皇上的勤政殿外,如此言语无状,简王忙是压低声音制止道:“此处是勤政殿,五弟该当言语谨慎才是。”
信王却是面不改色,从容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不屑一顾的抬眸看了看眼前烫金的“勤政殿”三个大字,眸色微微黯了黯,一言不发的抬脚朝里面走了进去。
待他身影儿消失在勤政殿的门口,一旁的安护才颤颤的开口道:“王爷,这信王殿下,怎的也来了。”
简王此刻早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闻言只是淡然摇了摇头:“眼下父皇既不肯相信我一面之词,自然会召他入宫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安护眉心拧紧,有些担心的道:“王爷一向谨慎,此番竟然被人算计至此,方才皇上竟然如此盛怒。”
简王闻言面上倒是没有多大变化,只看了看眼前雨幕之外的勤政殿,略略沉思了片刻:“这个时候,父皇不会相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词,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方才父皇之所以如此盛怒,并非真的是认定此事是本王在背后谋划。”
安护点了点头:“皇上怕是恼恨王爷如此被人构陷,却不能自明的意味更多。”
简王赞许的看了他一眼,道:“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差人召见五弟入宫。”
提到信王,安护方才微微放松的心绪又是瞬间便被提了起来:“皇上召见信王殿下,方才看殿下的模样,属下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