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白枫听完谢全查探的消息之后,眸色顿时便是冷了冷,道:“你怎么看?”
谢全紧了紧手中的长剑,面色有些黯然的道:“公子推测的不错,这些人之中,只有张太医这些日子以来,入宫未归。或许真的和公子推测的一样,若非宫中贵人身子有恙,便是公主的身子……”
木白枫闻言绝望的闭上眼睛,眉心蹙紧,只觉得胸口便是一阵血气上涌,忙是伸手扶住身旁的廊柱。
谢全回过头,见他面色煞白,心里一紧,忙是道:“公子,你怎么样……”
木白枫强忍下胸口的一阵热浪翻滚,就着谢全的手劲缓缓坐了下来,咬牙摇头道:“我没事,这件事情,你再去细细探听一下,务必打探清楚,宫中又恙的人,到底是谁。”
谢全闻言忙是点了点头:“公子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正说着外面一个黑衣侍从跑了过来,道:“公子,宫里有消息传过来了。”
谢全和木白枫闻言顿时都是精神一震,忙是伸手接了过来。
董倚岚虽觉头痛欲裂,但终还是模模糊糊的醒了过来,守在一旁的红绸见状很是高兴,忙是起身倒了一杯热水,扶着董倚岚的身子:“小姐,先喝口水润润喉咙。”
董倚岚定了定神儿,就这红绸的手,抿了几口水,火辣辣的喉咙方才微微舒服了点儿:“红绸,我昏睡几日了?”
红绸忙是道:“不过两三日吧,没事儿了,太医说,小姐今日若是能醒过来,便是无碍了,看来张大夫的解药还是见效了。”
董倚岚微微睁开眼睛,打量着四周,窗户里透过的目光刺的她忙是别过脸去:“是,是谁下的手?”
红绸闻言眼中便是一阵阴霾:“皇上还在彻查,不过,还没有结果。”
董倚岚拧了拧眉头,都三四日了,没有结果,怎么可能,虽说无头公案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毕竟顺藤摸瓜下去的话,真的是信息全无的可能性倒也不大,可眼下,皇上彻查几日的结果,是什么结果都没有,显然是心有苦衷,于是便是掀开被子,想要起身。
红绸忙是伸手按住,道:“小姐先别急着起身,你几日滴水未进,奴婢一早已经让厨房熬好了粥水,你且先坐着,奴婢去给你端过来。”
提到粥水,董倚岚倒是觉得肚子里一阵咕咕乱叫,便是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顺从的道:“也好。”
红绸刚刚出门,便是瞧见云儿走了进来,红绸对她略略示意,二人一同走了廊下的圆柱后面,红绸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问道:“外面出什么事情了吗。”
云儿点了点头,朝董倚岚的房门看了一眼,道:“晚翠阁里面的几位过来探望清贵妃……”
红绸鼻子里冷哼一声,撇撇嘴儿道:“都来了吗,吵吵嚷嚷的,你打发她们走就是了。可别妨碍了清贵妃休息才好。”
云儿道:“娘娘还在昏睡不醒吗。”
红绸蹙了蹙眉,道:“你也别管那么多了,打发她们离开便是。”
云儿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院子,红绸叹了口气,方才朝厨房走了过去。
董倚岚倚在床头,脑子里却是思潮翻滚,自己入宫以来,自认为也是小心翼翼,可为何这宫里头,竟然还是有人如此这般的容不下自己。
或许此人真的是权势太大,皇上都一时不能左右,思量之间,红绸从外面走了过来:“小姐,你看看,这粥刚刚好,小姐昏睡了几日,正该喝些小米粥,最是滋补了。”
董倚岚点了点头,伸手接了过来,看了看红绸有些倦容的脸颊,感激的道:“这几日,也是辛苦你了。”
红绸闻言便是一笑,道:“小姐跟奴婢客气什么,只要小姐没事,奴婢辛苦点儿,也是应该,快趁热喝了吧。”
董倚岚点了点头,门外便是忽然响起了请安的声音,董倚岚主仆二人吃了一惊,红绸刚站起身,便是瞧见门口人影儿晃动,皇上带着一阵疾风从外间直接走了进来。
红绸忙是上前行礼,皇上只对她挥挥手,红绸便是掩口一笑,绕开屏风走了过去。
皇上见董倚岚虽然面色清瘦,但精神尚好,心里也是一阵释然,便是撩开袍子,坐在对面,关切的道:“方才听张太医说,你今日会醒过来,朕便赶了过来,没想到还真的醒了过来,张太医果真是神医。”
董倚岚含笑抬眸:“张太医本就是南兴着名的神医,若非如此,当日也不会随臣妾陪嫁北宇了。”
皇上点了点头,同意道:“张太医的医术的确了得,比我们北宇这边的大夫高出不少,若是能够开馆授学,教授学徒的话,那才是善莫大焉。”
董倚岚轻喝了口粥,听皇上如此一说,虽然心中微微诧异,但是细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道:“皇上如此想法自然是好,回头臣妾和张太医说道说道,这倒的确是件好事,若是张太医的医术可以在北宇发扬光大的话,果真是善莫大焉。”
二人默然了片刻,董倚岚搁下手中的粥碗,含笑道:“皇上今日前来,是否还有其他心事。”
皇上看了她一眼,道:“若是无事,你不希望朕来瞧瞧。”
董倚岚摇头:“皇上能来鸾凤殿,自然是臣妾的福气,只不过,眼下过了好几日了,这南兴使者那边,可是都快沉不住气了吧。”
皇上轻点了点头:“他们心里也许早有疑虑,不过,眼下倒还算安定,呆在驿馆里面没有什么动静。”
董倚岚凝眉,微微一诧:“竟然没有动静?”
皇上轻点了点头:“不过,若是再将他们继续晾在驿馆的话,只怕会影响两国交恶。”
董倚岚细细思量片刻,道:“皇上说的是,臣妾这病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皇上看了看她,心里却是一阵愧疚和愤懑:“这件事情,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董倚岚闻言摇头:“这种事情,在宫里头根本就是查无可查,若是皇上一定要追究的话,只会牵连太多,闹得人心惶惶,而且臣妾眼下也是没事了,皇上还是就此打住吧。”
皇上凝眉,没有说话。
董倚岚看了愁容满面的皇上一眼,道:“臣妾思量着,此事不能再等了,若是等到他们入宫觐见的那一日,我们再去挽回,只怕为时过晚,而且我们与南兴之间,皇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邦交也会毁于一旦,臣妾料想,这也是导致臣妾这次病倒的幕后之人,最想要看到的。”
皇上点了点头:“你说的在理,朕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何况眼下,你在北宇宫中,朕自是希望与南兴继续交好下去,如此一来,不仅对朕,对你来说,也是利大于弊。”
董倚岚点头同意:“既是如此,那眼下臣妾的身子已经没事了,事不宜迟,皇上便可派人到驿馆之中,将接见南兴使者的日子定下来,如此,也可让他们安心,就此安定下来。”
皇上却是微微摇头,道:“让他们安定下来,朕派人前去自是重要,不过朕思量着,若是有公主手书一封,定会更加奏效。”
董倚闻言点了点头:“皇上说的在理,既是如此,臣妾自当从命。”
木白枫略略顿了顿,方才缓缓撕开手中信封,不料,刚一拆开,竟然从里面滑出一封稍小一号的信封儿。
木白枫眉心不禁微微一拧,伸手抽了出来,刚抽出一半儿,心头便是禁不住的突突一跳,是她,是她的亲笔信。
见木白枫面色变幻,谢全也禁不住低头瞧了一眼,心里顿时明白大半,也是慢慢黯淡下来,当真是,相思入骨无处寻,爱恨纠缠几时休。
木白枫缓缓拆开里面的信封,展开信笺细细看完,嘴角儿也是不经意的渐渐染上淡淡浅笑。
谢全和台阶下面的侍从对望一眼,心照不宣的没有吭声儿,待木白枫细细收好信笺,方才抬眸道:“宫中之事,我们暂且不必操心了,眼下公主没事,这几日北宇皇上便会接见我们,你们吩咐下去,都去准备一下,不能失了礼数。”
谢全和侍从闻言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忙是应承了下来。
三日之后,便是南兴使者奉旨入宫的日子,木白枫和一众南兴使团,时隔半年之后,再次前来北宇宫廷,只是此时早已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因为此番出使北宇的使团,多为南兴将帅,而且南兴北宇也是以强兵固防为主要意愿,鉴于这个缘由,皇上将迎接使团的地点选在了宣武阁的校场之上。
皇上居上首正座之上,稍左侧的地方,则是后宫位份最高的清贵妃,即南兴清远公主的座位,再下首两侧,则是依次为后宫四院有品级妃子的座位。再往下,则是安排的各位文武重臣,分列左右。校场周围,此刻则是布置着手持长戟,举止庄严的宫廷禁卫军们。
还未到辰时,虽然风和日暖,但因为清贵妃毕竟病体未愈,皇上远远眺望了一下,空荡荡的院们儿,略垂眸思量片刻,目光还是略略担心的投向左侧的清贵妃。
则是远远的瞧见南兴使团众人进了宣武阁的院门,便是站起身来,
今日清贵妃在此番接见之中,作用自然举足轻重,之前的病倒的小插曲儿,又让皇上心中莫名不安,冉冉升起的日光,毫无遮掩的洒落在她难得的妆容华美,白皙无瑕的粉面之上,更显明艳柔媚,动人心魄。
大概是感受到了皇上投过来的关切目光,董倚岚侧过脸来,与皇上四目相对,略顿了顿,嘴角儿便是微微一翘,向皇上投去安慰的一瞥。
皇上心头便是一定,嘴唇也是禁不住的向上扬了扬。
二人虽然未发一言,但心中早已心领神会,无限美好,此刻正端坐在右侧首位的国丈杜大人,早已经将二人的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也不禁一阵愤懑翻滚,若是频儿尚在的话,如今该是与皇上并坐上首的帝后之座,又怎会出现眼前这个狐媚惑主的清贵妃,如此不顾世俗,不顾廉耻,竟与皇上在大庭广众之下,眉目传情。
当即便是狠狠的握了握袖中的拳头,皇上竟然将接见南兴使者的地点安排在了宣武阁前,此举明明就是为了讨好清贵妃,此番南兴使团之首的木白枫,本为边防守将,武功高强,无人能敌,不单是在南兴,便是在北宇的那次对付北胡的守防之中,也是一战成名,在北宇也是早已名声显赫,此番皇上竟然将接见地点设在校场,投其所好,自是更助长了南兴的气焰,为清贵妃背后撑腰。
杜大人正在愤懑之间,便是瞧见院门之处人影晃动,端坐在高台之上的皇上,眼睛顿时一亮,面上也是顿现欣喜之色,董倚岚也是忙抬眸远眺,眸光急迫的朝远远的院门口望了过去。
在礼部官员的引领之下,身着南兴使者朝服,手持南兴使节的南兴使团,正踏着朱红的华丽地毯,朝皇上的位置缓缓而来。
北宇如此隆重的接见外使,这还是第一次,往年对于北胡,虽也是不敢怠慢马虎,但毕竟是被迫的成分居多,多少有些酸涩不甘,强人所难的滋味在其中,和今日这般期待希冀,引颈而盼的境况自是有天壤之别。
待众人看清南兴使节,早已立在下首,等候已久的宫中乐师官立刻便是一声令下,顿时便是万乐齐奏,好不热闹。
伴随着欢快跳跃的乐符声中,南兴使团已经渐渐走近校场的看台之下。
坐在上首的董倚岚也是渐渐看清了使团模样,为首的竟然是兴安侯木白枫,董倚岚当即便是心神儿微微一恍,忙是紧了紧手心儿,这才勉强稳住心神儿。
“南兴使团见过北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使团趋步上前,止住脚步,身后的乐符也是随之停止下来,为首的使者兴安侯木白枫便是俯身跪倒,恭敬的对坐在上首的北宇皇帝行了大礼。
皇上却是微微抬手,客气的含笑道:“木将军虽为南兴使者,但也为我北宇立下汗马功劳,实在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多谢皇上。”木白枫不卑不亢的叩首谢恩之后,方才站起身来。
皇上则是看他站起身来,便是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便是和声道:“多日不见,木将军别来无恙。”
木白枫拱手颔首:“多谢皇上关心,臣一切尚好。”
皇上闻言满意的一笑,继续道:“那便是好,近日我北宇与北胡那边正在加紧防御,事务烦乱,朕一时未能及时抽身出来,以致未能及时接见将军,还请将军见谅。”
虽然对北宇皇帝拖了几日才接见使团,木白枫也是心下生疑,但终究也是未能参透其中奥秘,至于是否真的为北胡诸事繁杂阻扰,不得而知,但对于北宇与南兴的交好,自己倒是未生疑窦,于是便是含笑道:“皇上客气了,虽然我南兴造访贵国,自是希冀皇上早日接见,但向来都是客随主便,臣既来北宇,自当遵从皇上旨意。”
皇上面对应对得体,进退有度的木白枫,心头也是微微赞赏:“将军果然善解人意。”
木白枫却是恭敬回道:“皇上谬赞了,臣不敢当。”
言毕便是回过头去,略挥挥手,便是有一众使者抬着几箱大红色的礼盒,缓步走上前来,木白枫微微一笑,对皇上揖手道:“皇上,这些绸缎和玛瑙玉石,是我朝皇帝的一点儿心意,赠与北宇皇帝陛下,望两国永结交好,绵远流长。”
皇上举目眺望,频频点头:“既是南兴皇上的一片心意,朕便却之不恭了,烦请将军替朕谢过南兴皇帝,朕自当谨记他的一片真心。”
木白枫俯首答应了下来,随即便是抬眸朝董倚岚的方向看了一眼,从袖子中取出一个锦盒,拱手道:“这件礼物,是臣临行之时,南兴皇帝陛下特地挑选出来,送与清远公主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