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见母亲伤感,心里也是一阵不忍,但是国家大义与亲情之间,作为皇帝,必须要做出一个决断来,此刻对于他来说,虽然艰难,但是却是万不能退让的,他想了想,终是狠了狠心肠,也是对太后深深一鞠,语气坚定的道:“请母后原谅,此番日子讨伐北胡,实在是有不得已的缘由,儿子身为这北宇皇帝,不能够置百姓的生死于不顾,不能置这北宇的江山与不顾。”
太后闻言则是绝望的使劲闭上眼睛,伸手死死压着自己的胸口,面色已是一片煞白,平都长公主却是安静的立在一旁,面色肃然,董倚岚看着眼前几人沉默的模样,心里也是一时不知如何进退,眸色下意识的瞧向立在前面的皇上坚毅的侧颜。
太后似是终于憋不住了,身子一软,忽然瘫倒在上首的椅子上。
众人吓了一跳,容从姑姑慌忙起身出去叫太医,皇上则是快步上前,搀扶着太后:“母后,你怎样。”
平都长公主平静的面色则也是微微一乱。
董倚岚忙是和皇上合力将太后搀扶到里间的床榻之上,伺候太后缓缓躺好,方才直起身来,有些歉疚的看着眼前忙乱的皇上,犹豫了片刻,还是诺诺开口道:“皇上,臣妾……”
皇上闻言趋势抬起眼来,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董倚岚只好讪讪的闭上嘴巴,点了点头。
“这里左右也是没什么事情,你也忙了这大半日了,瞧着面色都不太好了,想来也是累了,还是早些回宫去吧。”皇上细心的替太后整理好被角,方才看看眼前的董倚岚,善解人意的示意她先出去。
董倚岚缓缓起身,顺从的朝外面走了过去,这一惊一乍的,此刻放松下来,倒是真的有些虚浮起来了。
被门外强烈的阳光猛地照耀下来,眼前竟是微微一晃,脚下也是阵阵发软。
幸亏一旁的红绸连忙上前搀扶着,看着董倚岚微微发白的面色,忙是关切的道:“小姐,你,你没事吧。”
董倚岚勉强笑了笑,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摇摇头:“没事的,回去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红绸心里微微一叹,却也是没有说话,主仆二人一路无语的缓步向前,朝自己的鸾凤殿走了过去。
刚刚绕过前面的院门,便是瞧见平都长公主也是缓缓的走在前面,脚步很是缓慢,似是满腹心思,又似是再有意等候自己。
董倚岚低眉略想了想,还是缓缓走上前去,平都长公主微微侧脸儿,瞧见了董倚岚正缓步而来,便是松开一旁侍女的手,准备见礼,董倚岚却是上前一步,抢先拉着平都长公主的手,感激的道:“今日时辰尚早,不知姑母可否有兴致去鸾凤殿中喝杯清茶呢。”
平都长公主嘴角微微扬了扬,颔首道:“本宫自从出嫁,已经是多年未曾好好看看这座宫殿了,尤其是皇后的鸾凤殿,如今不知道是何等模样了。今日皇后既然有此心思,那本宫就却之不恭了。”
董倚岚见她果然没有拒绝,便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姑母如此说,便是客气了,请吧。”
平都长公主点了点头,便是随着董倚岚的步伐,朝前面走了过去。
待宫女伺候着上完茶,平都长公主端起手中的茶盏,低眉轻抿了一口,微微点了点头,又是抬眸四下张望了片刻,方才含笑的看这眼前的董倚岚,缓缓开口道:“看来外间传言不差,皇上对皇后果然是用了不少心思。”
董倚岚闻言端着茶盏的手微微颤了颤,道:“姑母说笑了。”
平都长公主微微笑了笑,摇头道:“本宫可没有说笑,这鸾凤殿,皇兄在世的时候,便是已经多年无人有此殊荣入住于此,但是里面的格局装饰却还是原来的风格,多年未曾有所改变。”
董倚岚微微楞神儿,平都长公主说到此处又是笑了笑,接着道:“可如今,你看看这里,虽说还是原来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可是方才进来之时,本宫倒是一阵恍惚,这里似乎已经是南兴的风格了。”
董倚岚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四下的飞檐下面,静心绘制的的确是自己曾经提到的忍冬花枝,董倚岚当时刚搬进来之时,便是觉得似曾相识,却也从未细细打探过,这里之前的模样,今日被平都长公主提及,面色不禁也是微微的一阵发红。
平都长公主见她面露羞怯,却也是笑着自嘲道:“瞧瞧,本宫本来只是来讨杯茶喝的,没想到这嘴巴,竟这般的不知深浅,真是找打。”
董倚岚闻言忙是转换话题道:“姑母也不是外人,来这鸾凤殿中,本就该自由自在的,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何况今日之事,若非姑母及时赶来,只怕太后还不知道要如何处罚本宫呢。说起来,本宫是该向姑母行礼感激才是。”
言毕便是站起身来,要对平都长公主行礼,却是被平都长公主抢先一步,伸手轻握着董倚岚的手,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皇后果然是聪慧过人,洞察秋毫,只不过,今日,皇后却是谢错了人。”
董倚岚微微凝眉,疑惑不解。
平都长公主却是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皇后想想看,本宫对宫中之事,终是有心,却毕竟远在别院之中,宫廷之外,对宫中形势,岂能如此洞察明细呢,其实,并非本宫今日来的及时,而是本宫也是受人之托罢了。”
“受人之托?”董倚岚眉心一跳,似有所悟。
平都长公主闻言便是点了点头,含笑道:“皇后聪慧无双,不会到了此刻,还想不出来,本宫到底是受和人所托吧。”
受何人所托,此事其实不难猜到,自己一早被太后召见,便是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为了自救,便是及时差了红绸去皇上那里求救,皇上对太后因何召见董倚岚的事情,自然是早已心中有数,所以难免会做些准备,既然知道太后是因为不顾都珠公主,毅然讨伐北胡之事气恼,自然便是需要想出应对之策,此番刚好相似经历的姑母平都长公主尚在京城,此事托付给长公主,自然是并不意外,也是在情理之中:“姑母是说,今日之事,是受了皇上所托。”
平都长公主含笑点头:“皇后说的是,一切其实都是皇上的意思,本宫不过是白白占了好处罢了。”
董倚岚听她说完,却是细细思量片刻,方才微微笑道:“姑母客气了,皇上既是将此事托付给姑母,自是知道,姑母必定也是赞成讨伐北胡一事,并且必定是有把握说服太后,不再怪罪于本宫的。”
平都长公主看着她依旧感激的面庞,便是微微点了点头,由衷的道:“难怪皇上如此看重皇后,原来你们二人果真是心有灵犀。”
外面刚刚擦黑,鸾凤殿里面,董倚岚正满脸慈爱的看着眼前,已经开始能够用稚嫩的声音开始学语的皇长子,元儿,心里顿时便是一阵柔软。
端详片刻之后,她终于是不禁弯下腰笑了笑,朝元儿微微招了招手儿,元儿会意,忙是挣开乳母的手,欢天喜地的朝董倚岚的方向奔跑过来。
董倚岚忙是抢上一步,从地上轻轻抱起小家伙柔软的小身板儿,一旁的红绸忙是上扶着二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日日见着呢,不过细细瞧来,还是觉得这皇长子的模样,似是又长大了不少呢。”
董倚岚一边轻抚着皇长子白皙无暇的小脸蛋儿,一边细细端详着他的目光,接口道:“可不是吗,现在将他抱在手中,也是觉得长沉了不收啊。”
红绸也是在一旁连连点头。
董倚岚细细抚摸着他的脸颊,如今元儿的眉眼之间,已经有几分和皇上似曾相识的感觉,而细致精巧的鼻子,又是和过世的杜后似是一模一样,几分嬉笑亲昵之间,又觉得沾染了几分自己的笑颜,都说孩子和谁人在一起,不知不觉之间,都会相互感应想想,难道都是真的吗。
“红绸。”董倚岚回过头,对身后的红绸喃喃道,“瞧着这皇长子的模样,和小时候,有什么不同。”
红绸凑上前来,细细端详了片刻之后,含笑回答道:“奴婢倒是觉得,这皇长子,虽然面貌像极了皇上,可是细细瞧来,奴婢竟是觉得,神情之间,和小姐,竟是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哦,你也这么觉得?”董倚岚闻言眸子微微亮了亮,惊诧的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皇长子自从生下来没多久,便被养在了小姐这里,耳濡目染之间,和小姐越发的想象,本就理所当然。”红绸却是似乎并没有那么奇怪,却是一边伸手拿起一旁的布老虎都弄这小皇子,一边不意外然的道。
“原来真的是这样。”董倚岚竟是忽然觉得鼻子一阵酸楚。
“母后,母后……”怀里的小皇子看着眼前的董倚岚忽的敛起笑意,眼圈微微发红起来,便是突然嫩嫩的凑上前来,伸出胖胖的小手儿轻抚着董倚岚的脸颊,面色竟然是隐隐透露出几分担心。
“母后没事,元儿乖。”董倚岚回过神儿来,轻握着小皇子的肉肉的小手,强颜欢笑。
“小姐,这皇长子都会背诵三字经了呢,可是不得了了。”一旁的红绸见母子二人如此亲昵,忙是在一旁开心的提醒道。
“是吗。”董倚岚闻言面色顿时便是亮了亮,连忙在皇长子粉嘟嘟的小脸儿上重重的亲了一口,方才道,“元儿,快给母后背一段听听。”
皇长子闻言立马会意,竟是点了点头,张开小嘴便开始了:“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皇上却是刚刚走了门口,便是听到正厅里面,竟然隐隐传来了孩童稚嫩的声音,顿时便是心头一愕,不由自主的止住了向前的脚步,好似是元儿的声音,听这背诵的朗朗上口的,似是正在劲头上,面上也是微微笑了笑。
待一段背完,屋里众人皆是发出由衷的赞叹之声,还有元儿撒娇嬉笑的声音。一片其乐融融,天伦之美,皇上看在眼里,心里自是微微一甜,若是时间能够就此停止,让自己永远停留在这一刻的话,该是多么美好和令人期待的事情。
皇上正在楞神儿之间,立在门口伺候的奶娘却是偶一回头,正瞧见皇上正静静的立在门外不远的地方,当即便是心里一震,忙是跪倒在地,吞吞吐吐的行礼:“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
此话一出,屋子里面的众人也是一齐回过头来,果实见到皇上立在门外,一阵彼此面面相觑之后,忙是纷纷跪地行礼,董倚岚也是连忙搁下怀里的皇长子,伸手小心的扶着他对天下至尊老实的跪了下来。
皇上此刻便是微微清醒过来,忙是快步走上前来,都众人微微抬手:“都起来吧。”
众人谢恩之后,便是纷纷站起身来,皇上对众人挥挥手,众人忙是识趣的退了出去,皇上却是微微翘了翘嘴角儿,面色坦然的走了董倚岚和皇长子面前,从地上一把将皇长子小小的身子抱了起来,微微含笑的低眉问道:“元儿,告诉父皇,方才和你母后,是在做什么游戏,父皇可是远远的,就听到你开心大笑的声音。”
皇长子闻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忙是转向董倚岚的方向,竟然奶声奶气的道:“母后说过,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可以告诉别人的。”
董倚岚闻言先是一愣,继而便是掩口一笑,却是也不解释,果然是童言无忌,倒是大胆的很,皇上见皇长子竟然如此不给他这位父皇的脸面,面上却也是颇为无奈,可面对如此活泼可爱的元儿,却也是万没有爆发帝王威严的理由,于是便只得耐着性子,继续逗哄道:“父皇也不是别人,你但说无妨,母后必定不会怪罪与你的。”
原本以为这话能够诓骗住元儿,没想到皇长子闻言此言,不单是并不买账,还振振有词的道:“父皇,可是母后教导儿臣,对人对事,皆要一诺千金。”
董倚岚闻听此处,实在是忍俊不禁,就是一旁的红绸,也是忍不住的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皇上无奈的摇摇头,对眼前的董倚岚道:“皇后真是厉害,这元儿才这般年纪,竟然就已经被皇后教会了一诺千金了。”
董倚岚此刻却是满脸欢喜的走上前来,似乎丝毫都没有注意到一旁醋意已经大发的皇上,却是伸出手去,轻轻从皇上的怀里心疼的接过元儿,还不忘亲昵的点了点他精致的小鼻子,竟然当着皇上的面,由衷的赞许道:“果然是母后的乖元儿,这个一诺千金用的真不错,回头啊,母后多给你做几块你最喜欢吃的栗子糕可好。”
皇上闻言却是轻叹一声,走上前来,自顾自的坐了下来,以手抚额:“朕就说嘛,这元儿一向乖巧懂事,如今怎的连朕都敢给软钉子碰了,原来都是你这刁钻的母后教唆的。”
董倚岚见皇上一副醋意大发的模样,却是并不感冒,只轻抚着元儿光洁的面颊,逗弄着元儿,道:“元儿,你看看,你父皇这般小家子气的模样,是不是好笑人啊。”
皇上见眼前的母子二人竟然皆是大胆的不卖自己的账,便是夸张的叹息一声:“哎,算了,看来朕来的还真不是时候,既是皇后不欢迎朕,那朕精心为元儿准备的这份儿礼物,便也就罢了。”
“那不行。”董倚岚闻言却是抬起头来,果断的出演阻止道,“既是为我们元儿准备的礼物,怎能便宜了他人呢,便是要走,也得留下买路钱不是,元儿,你说是不是。”
“可是母后,什么是买路钱?”元儿童言无忌的一句疑问,倒是把在场的皇上再次逗笑了,“倚岚,你看看你,竟然如此这般的教导朕的皇儿,连买路钱都出来了,这可是朕的皇宫,朕过来一趟,竟然还要留下买路钱,朕今日倒是要好好请教请教皇后,这鸾凤殿里面的买路钱,是从何说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