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杨太医扫视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周大夫的脸,便是从容的对这太后便是重重的一叩首,朗声问道:“敢问太后,这位是什么人。”
太后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点了点头:“这位是北宇的周大夫,今日哀家特意请他进宫为哀家诊病。”
“周大夫?是吗。”杨太医上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周大夫的脸,冷笑一声,道,“太后怕是被人蒙骗了,这位根本就不是什么周大夫,依老臣看,他该是钦犯常亚楼才是。”
太后还没答话,董倚岚便是冷笑一声,从旁站了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杨太医:“听这位太医的意思,是说本宫私藏钦犯了?”
杨太医却是摇摇头,看了眼前的董倚岚一眼,目光也是从容,道:“公主殿下言重了,微臣不敢,公主想来也是熟人蒙蔽,一时不察……”
他话还未说完,董倚岚便是挥手打断他的话,冷冷一笑,接口道:“真是笑话,本宫对身边的人,素来都是了如指掌,知根知底,从来都不会用那些来路不明的人,更何况是杨大夫口中的钦犯了。”
杨大夫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公主在太后面前竟然也敢如此嚣张,一时倒是始料未及,略楞了楞,一旁的禁卫军校尉钱将军见状,忙是从旁道:“公主有所不知,这个常亚楼本是朝廷钦犯,多年前,随父流放恩州,却是不知为何,到了流放之地不久,竟然莫名其妙的久失去了踪迹,这些年,竟然好似人间蒸发了一半,久不见踪影,今日没想到,竟然会大胆入宫。”
“是吗。”董倚岚目光转向一旁的钱将军,似笑非笑的道,“既然是时隔多年,那敢问钱将军,又是凭什么可以肯定本宫身旁的周大夫,便是你们所说的钦犯常亚楼?”
钱将军闻言便是和一旁的杨太医对望一眼,信心满满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笺,双手恭敬的呈了上来,道:“末将这里有一副刑部刚刚送过来的案卷,里面就有这位常亚楼的画像,微臣便是凭借这个,前来拿人的,太后公主若是不信,可以自己查看便知。”
一旁的轻灵姑姑闻言,忙是走上前去,双手接过前将军手中的信笺,太后接在手里,缓缓打开,一旁的董倚岚则是面不改色,只微微侧脸对身后的周大夫微微看了一眼,见他面色还算沉稳,这才略略放心,微扬了扬下巴,没有说话。
太后细细看完眼前的信笺,又是抬眸细细凝视了眼前的周大夫几眼,又是看向眼前的董倚岚,却是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信笺递给眼前的董倚岚:“清远,老婆子岁数大了,这眼里一时也不好使,你帮哀家瞧瞧。”
“是,太后。”董倚岚说话间,已经恭敬的将信笺接在手里。那边,钱将军和为首的杨太医都是对望一眼,信心满满。
董倚岚细细看完,却是嘴角微微翘了翘,道:“人有相似,而且不过是十年前的画像而已,能说明什么。”
话音刚落,杨大夫便是叩首道:“禀太后公主,公主所言不假,这刑部的案卷的确是十年前的丹青,但是这常亚楼的父亲曾供职与太医院,今日前来的几为太医,都是之前常太医的同僚,而且常亚楼当时已经十多岁了,虽然时隔多年,但是我们却还是都认得出来的。”
太后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前的董倚岚,道:“清远,你看……”
董倚岚微微颔首:“眼前的周大夫是本宫在北宇之时的太医官,而且入清远的府邸之前,一直都是在北宇信王的军中任职,自是知根知底的,不过,人有相似,既然杨太医执意认为眼前之人,便是当日的钦犯常亚楼,那清远若是硬是袒护,对杨太医,或是周大夫,都是不公平的,既然你大家有疑,那借此机会,将此事弄清楚,自是最好,既解除了众人的疑惑,也为周大夫正了名声,清远认为未尝不可。”
言毕便是对一直静静立在侧后方周大夫含笑问道:“本宫如此处理,周大夫以为如何。”
周大夫闻言颔首,恭敬的道:“公主之言,自无不妥,能借此机会,为微臣正名,微臣感激不尽。”
董倚岚闻言站起身来,对太后微微一福身子,道:“太后,既是如此,杨太医此言,清远倒是没有意见,只不过,清远还有一个要求,对于周大夫而言,本是入宫为太后诊脉,今日却是无端被质疑了身份,自是冤枉,所以,清远的意思是,杨太医的意思,清远以为可以按照他的意思办,不过,若是确认周大夫被冤枉的话,那杨太医可是要受到逐出太医院的责罚,不知杨太医以为如何。”
太后闻言点头:“清远说的有道理,如此才不失公允。”
董倚岚点了点头,便是看向太后的方向,见董倚岚如此坦荡,太后便也是顺水推舟的点了点头,抬眸看了一眼眼前的杨太医,道:“杨太医,如此处理,你怎么看?”
杨太医信心满满:“既然公主如此一说,微臣自是没有意见。”
太后点了点头:“好,既然各位都没有异议,那你想如何,就依你的意思办,先起来吧。”
“多谢太后公主成全。”杨大夫闻言大喜,按捺不住心中的欣喜,忙是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朝前缓缓走了两步,立在董倚岚的眼前,对她身后的周大夫微微拱手,脸上似笑非笑的道:“还请周大夫向前几步,立在厅堂中央,我们也好细细看的清楚些。”
周大夫抬眸冷清的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顺从的依言朝前走了两步,略展了展袖子,从容的立在了厅堂中间。
见他如此配合,杨大夫算是松了口气,这才信心满满的对随他而来的几个太医道:“各位太医,你们都是当日在太医院里面和常大夫一起供职的,对这位常亚楼也算熟悉,今日就请诸位做个见证,抬起头来,好好看看眼前之人,可是当日的钦犯常亚楼。”
“是,大人。”几位太医闻言也是点了点头,纷纷抬眸朝眼前之人身上扫了过去,但见其面色沉静,从容镇定,丝毫未见一丝惧色,几人略略愣了愣,便是细细瞧了几眼之后,便是互相对望了几眼,低声窃窃私语几句,却是并无人马上出来指认。
董倚岚见状略略放下心来,嘴角儿禁不住的微微翘了翘,面上却是未动声色,只目光轻扫这眼前的钱将军和信心十足的杨太医几眼,哼,你们几个,今日本宫再三提醒,可是你们却执意要跟本宫作对,接下来不好收场,就只能怨恨你们自己不识时务了。
见几人不说话,只是目光闪烁,一旁的杨太医一时诧异,也是略略心慌起来,今日自己此举,可是破釜沉舟,而且来太后宫里之前,眼前的几个太医却是并无什么异常,为何事到头来,怎么这些人反而这个态度。
眼前之人虽然诸多身份掩护,但无论怎么改变,他都明明就是当日的那个少年常亚楼,可为何今日他们竟然都如此这般的不吭声了,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自己不晓得的机缘不成:“各位大人,你们看看,不妨仔细的看看,不过数年功夫而已……”
董倚岚见状面上也是微微一笑,开口道:“杨太医说的不错,各位大人,是该仔细瞧瞧清楚,毕竟今日你们是在太后面前,各位大人说话,可是要格外谨慎小心些。”
太后见眼前几个人都是面色犹豫,便也是一脸愕然,微微皱了皱眉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都哑巴了吗。”
几位太医见此刻太后言语之间已经是带着明显的愠怒,知道今日之事已经是避无可避了,于是便是对望一眼,终于一个太医走上前来,对太后和董倚岚微微一拱手,恭敬的回答道:“禀太后公主的话,方才老朽等几人仔细瞧了瞧眼前的这位周大夫,此人的确和当日的钦犯常亚楼有几分相似之处,不过细细瞧起来,似乎也是差别不小……”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一个四十上下的太医也是走上前来,禀告道:“明太医说的是,当日常亚楼随父常来太医院,微臣等几人最是熟悉,当日虽然常亚楼不过十多岁的少年,但模样已经长开,我们也是瞧的清楚,那常亚楼脸型方中带圆,和他父亲很是相似,可是眼前的周大夫虽然眉眼和当日的常亚楼有几分相似,但是这周大夫分明就是椭圆脸型……”
身后的几位大夫闻言也是纷纷上前附和起来,不过是的确有几分相似,但身形却也不尽相同,差别不小云云。
一旁的杨大夫见状脑子里先是一阵懵懂,继而便是心头一急,忙是快步蹿到几位太医眼前,道:“各位太医可是瞧瞧清楚,什么圆脸方脸的,此人分明就是当日的常亚楼,各位太医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当日在太医院中,我们明明是商议过的……”
“杨太医,在太后面前,说话可是要慎重,方才太医院中,你可是跟我们说,来太后宫中,辨认钦犯,可是眼前之人,可是并未言明其它,难不成,杨太医的意思,是让我们指鹿为马,冤枉好人不成。”杨太医话未说完,便是被先前答话的明太医抢去了话头儿。
其它几个太医闻言也是连连点头:“明太医说的是……”
“可是你,你们看看清楚,此人明明就是常亚楼,你们怎么可能看错呢,不过是数年功夫而已……”杨太医似是不肯放过,依旧是不依不饶。
“杨太医,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这常亚楼,我们几个见过的次数,比你更多,可是我们却不认为此人就是,为何你一定要坚持如此的,莫不是有什么其他企图不成。”明太医捻起花白的胡须,言语间已经是参差着明显的不满。
“怎么可能……”杨太医懵懂的望着眼前的几个同僚,似是瞧出其中端倪,背脊也是隐隐开始渗出冷汗起来。
看来自己此番倒是小瞧了眼前这位清远公主,看来,她对于今日之事,是早有准备,自己到底是马虎了,只不过今日之事,自己是突然寻事,为何她还是会有所准备,将自己博得体无完肤,而且这些个太医们,今日都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临时反水,杀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她清远公主便是再奸诈,也不过是个毫无权势的冒牌公主,能有多大能耐,竟然能在宫中覆雨翻云。
一旁的董倚岚见时机成熟,便是心里冷冷一笑,知道是自己反击的时候了,于是便是对周大夫微微示意,周大夫会意,从容的立在了董倚岚的身后,董倚岚则是朝太后的方向缓缓的跪倒在地,郑重叩首道:“太后,事实已经明了,这杨太医不过是凭借自己的臆断而已,竟然就胆敢如此针对的污蔑清远的太医,此事清远却是还请太后娘娘给予公道。”
太后见今日区区几个太医在自己的院子里头闹腾的不成样子,又是在北宇面前丢了脸面,心里本来已经不愉,如今又是这幅理亏的模样,心里早已不爽,董倚岚这个时候跪倒在地,太后只得扶着轻灵姑姑的手,亲自上前搀扶起董倚岚,叹息着道:“你这是干什么,都是他们这些没有眼力劲的东西,如今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了,在哀家的宫里头,竟然如此这般的耍起混账起来了,你放心,哀家今日定是饶不了他们。”
“多谢太后。”董倚岚闻言满意的叩首之后,方才缓缓的站起身来。
那边厢,杨太医和一旁的钱将军早已反应过来,知道眼前自己陷入他人的困局当中,心里一阵哀叹,便是识趣的跪倒在地,开始请罪:“微臣糊涂,未能弄清事实,便是对周大夫妄加臆断,还请太后公主责罚。”
太后见他还算识趣,便是面色愠怒的一拍桌子,声音严厉的道:“好一个没搞清楚,你没搞清楚,竟然就敢伙同禁卫军在哀家的宫殿里面,肆意横行,若是搞清楚了那还得了,岂不是要直接叫人,连哀家一起琐系了去。”
“微臣不敢。”钱将军和杨太医见太后动怒,早没有了方才进宫的时候,那般气势,当即便是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连连叩首。
太后冷瞥了他们一眼,道:“你们今日这般放肆,若是哀家将此事告知皇上,你们两个自是罪不可恕,不过今日既然你们与公主有言在先,哀家也不想做其它责罚,你们两个就按照方才清远公主所言,即日起逐出皇宫。”
杨太医和钱将军今日偷鸡不成蚀把米,心里早已悔恨不已,太后动怒,要了自己的小命本不是什么大事,今日能够捡回性命,已经是大幸了,于是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当即便是连连叩首:“多谢太后,多谢公主。”
“还不快滚。”太后狠狠的一甩袖子,二人便是连滚带爬的一溜小跑儿的出了太后的宫中大门。
董倚岚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儿,眼睛微微眯了眯。见太后明显有些疲累了,董倚岚便是识趣的站起身来,领着周大夫拱手告辞了。
在清远公主府邸里面等候多时的锦若立在门口,远远的瞧见董倚岚主仆和周大夫安然回府,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算是缓缓的落了下来,忙是步下台阶,迎上前去:“你可算是回来了。”
董倚岚却是俏皮一笑,道:“张夫人一向自信,怎么这次办事,自己反而还不放心了呢。”
锦若洋怒的翻了她一眼,道:“公主这话,算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董倚岚侧脸看了看她,扑哧一声便是笑出声来:“张夫人一向聪明绝顶,今日怎的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了呢,自然是夸你了。”
锦若闻言方才露出满意的笑脸儿来,道:“不过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是实在仓促,若不是你提早布局,让夫君早早查找当日常大夫的几个同僚,早作准备,只怕今日之事未必如此顺利,没想到这世间,人情冷漠竟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