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白枫也是伸出手,在面前的火盆上略略暖和着,面色已是稍稍恢复了些许血色:“公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木白枫抬起头,接过谢全递过来的热水,捧在手心,低眉轻抿了一口,似是微微舒坦了些。
谢全刚要开口说话,门外帘子便是从外面掀开了,周大夫端着药碗儿走了进来。
谢全抿了抿嘴,走上前去,开口道:“我们这才刚刚回府,周大夫来的真是好及时。”
周大夫却是面色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道:“前日换这幅药方的时候,我就说叮嘱过谢将军了,这药是需一日服用三次的,可是谢将军好好思量思量,将军今日才服药几次啊。”
谢全早知他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故而才提前打招呼,妄图转换话题的,没想到这周大夫竟然是个泥古不化的,于是便是心中微叹:“周大夫说的是,此事都是我大意了。”
一旁的木白枫闻言也是嘴角儿微翘了翘:“周大夫,这几日也是情况特殊,皇上召见。”
周大夫目光扫过谢全愧疚的脸,抬起头来,朝木白枫带点了点头,方才接着道:“这个属下也是明白的,所以眼下这碗药,属下是又加重了分量,可能会苦涩些。”
木白枫见他如此一说,便知这个话题已经过去,略松了口气,忙道:“良药苦口,我明白的。”
言毕便是端过药碗,凝眉一饮而尽。周大夫看着眼前的空碗,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是没再多话,便是脚步轻松的走了出去。
木白枫主仆二人皆是松了口气,谢全心有余悸:“以后再要入宫的话,属下打算提前知会周大夫,若是下次再惹到他,只怕不会有这么容易过关了。”
木白枫微微笑了笑,顿了顿,方才道:“打探出来了吗,钦差那边怎么样了,大约什么时候能回京。”
谢全立在一旁,略思量了片刻方才道:“这个,年前应该差不多能回来,听说那边的情况把几个老学究气的够呛,睿王先是想要贿赂,没有成事,转而想要压制,不过终究也是没有得逞。”
木白枫点了点头,对这个回答似乎还算满意:“看来他们这回注定是要满载而归了。”
谢全闻言也是点头:“这件事情,我们准备还算充分,几位钦差大人的确尽心,这样的结果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这事你们的确办的不错,只是如今年关将近,皇上得知这个消息,怕是这个年都过不好了。”木白枫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面上容色淡淡,似乎是喜忧参半。
“睿王素来都是无孔不入,眼下欺上瞒下,教训教训他也不为过,这个时候我们出手,也是为了南兴朝廷不致引起更大祸患,皇上心里定然会明白过来的。”谢全倒是不以为意。
木白枫轻抬眼眸看了看窗外的皑皑白雪,略略沉思片刻,方才点了点头,道:“回封地的事情,都准备的如何了。”
他突然转换话题,谢全似是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方才接口道:“公子放心,都已准备妥当了,随时可以启程。”
木白枫点了点头,望了望公主府的方向,似是想说点什么,但忍了忍,终究也是没有开口。
谢全见他如此,心里略略感叹,但见他无语,也是低垂眼眸,提起炉上的茶壶,默然的为他添上热水。
公主府邸里面,董倚岚听到红绸的消息,先是吃了已经,后便是嘴角也是不由自主的翘了翘,道:“是吗,看来此番钦差是满载而归啊。”
红绸为她续上新茶,也是开心的点了点头,道:“可不是,听闻这次几位大人回京,连府邸都没有去,便是直接进宫面圣去了,看来这件事情,可是闹的不小,如今皇上已经下旨急招睿王归京呢。”
董倚岚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道:“哼,这睿王也真是的,以往的时候,做事还是挺有分寸的,而且也不会将事情都做到明面上来,如今竟然这般毛躁起来了,倒是让我想不明白了。”
红绸闻言倒是不以为然,叹息着到:“小姐不记得了吧,睿王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小姐还不知道吗,以前的时候,睿王做些事情,主要是宁府的帮衬,如今宁府没落,睿王难免沉不住气。”
董倚岚搁下杯盏,看了她一眼,笑道:“这钦差此番办差如此顺利,倒是让人意想不到。”
“小姐的意思是,这背后有什么问题吗。”红绸望着董倚岚的脸,面色微露疑惑。
董倚岚凝眉轻摇了摇头,略沉思了片刻,方才道:“这个,我也说不好,不过这些事情,都凑到了一起,未免太巧合了,睿王心腹屠杀百姓冒领军功,这件事情,想来也是极其隐秘的事情,区区几个老学究,竟然能如此迅速的便得到如此重要的信息,而且还证据确凿,怎么能不让人生疑呢。还有这百姓生变的事情,想来背后定然也是有人操纵的。”
“那这个背后之人如此做法,究竟是什么意思。”红绸听到董倚岚如此分析,也是觉得有理,便是忍不住的追问道。
董倚岚眸色轻敛,笑道:“背后之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对睿王可谓很是了解,才会一下击中要害。”
“也是,想来也是睿王平日里树敌太多,如今才会被人后面来了这么一刀,元气大伤啊。”红绸也是面露喜色。
董倚岚没有答话,只是眸色微微沉寂下来,这睿王素来都是个明哲保身的,此番被人抓住痛脚,狠杀了一刀,皇上急招入京,他心中必然有了盘算,这次皇上得到此番证据,不知道会如何处置睿王。
这睿王若是弃车保帅,也未尝不能掏出生天,只不过如此一来的话,以睿王的性子,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这背后之人,睿王定然会很快挖出来,只怕也是后果堪忧啊:“红绸,这些日子,让他们在外面多打探消息,看看外面有什么风声儿。”
红绸点了点头:“小姐放心,这个奴婢知道。”
木白枫搁下药碗,朝窗外看了一眼,便是瞧见谢全自侍从手中接过信笺,二人低语几句之后,便是朝这边走了过来。
木白枫眉心微微凝了凝,转过脸来,谢全快步走了进来,看了看椅子上的木白枫,压低声音道:“公子,方才探子来报,说是睿王明日就该回京了。”
木白枫闻言嘴角微微翘了翘,点了点头:“来的好快,这睿王还算是听话,不用皇上连续下旨,就忙着回京了。”
谢全点了点头,不以为意的道:“他犯下如此大罪,若是再三拖延回京的话,只怕会触怒皇上,他不敢。”
木白枫没有说话,略思量了片刻,方才抬头看了看窗外,道:“睿王离京都有两年多了吧。”
“公子说的是。”谢全点了点头,一边利落的将几案上的药碗递给一旁的侍从,一边恭敬的回道,“不过这些年,他虽然人不在京城之中,但是就这件事情一出,他这些年的谋算,怕是要落空了。”
“落空不落空的还不好说,不过,元气大伤是一定的。”木白枫面色微冷的道。
“只是眼下,皇上还没有动静,不知道会如何处置这件事情。”谢全为眼前的木白枫重新添上一壶滚烫的茶水,言语之间隐隐的担心。
“睿王明哲保身,我料想他会主动请罪,弃车保帅的。”木白枫冷哼一声,道。
“若是他如此行事的话,那皇上那边,难道就看不出来吗,他这个自保的法子真的管用吗。”谢全有些嗤之以鼻。
木白枫站起身来,朝外面缓步而去:“皇上信与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京城眼下的形势,还有这些年睿王的势力,其实还是不小,皇上眼下还没有到了可以一举铲除的地步,所以暂时不会动他的。”
谢全闻言面色一白:“若是如公子所言,那我们此番的费尽心思,岂不白费了。”
木白枫看着眼前的皑皑白雪,微眯了眯眼睛,道:“那倒未必,这件事情,虽然不足以让睿王轰然倒地,但是却也足够让他元气大伤,多年辛苦毁于一旦,这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以睿王的性子,睿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必然会很快查出幕后之人,然后伺机报复。”谢全道。
“的确如此,不过我们此番动用的都是江湖中人,他纵是对我有所疑心,也终究拿不到任何证据。”木白枫倒是并不在意。
谢全凝眉半晌,终于开口道:“可是世人皆知,公子来自江湖,这些年,能够在江湖上搅出如此动静的人,其实也是不多的。”
“疑心终究是疑心,即便这件事情,并非我们所为,他也一样会疑心到我们头上,况且这些年,与江湖之中,多有联络的将军也不在少数,说起来,个个都该有疑心,以他眼下的势力,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查抄。”木白枫似乎胸有成竹,并不紧张。
“睿王富庶,这些年在江湖上招兵买马,将不少败类都收到了手下,这回,只怕他们会派上用场了。”谢全依旧担心的道。
“江湖败类的确可以利用,不过这些人多半利欲熏心,只要拿住他们的短处,也是不难攻破的。”木白枫看了谢全一眼,冷静吩咐道,“去告诉赵蒙,江湖之中,这些个败类,遇到了不必留情。”
谢全刚刚应答,木白枫便是又加了一句:“刑部那边,也去提醒一句,让他们找个机会多去江湖上转转,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谢全闻言会意,朝木白枫的方向,信服的点了点头。
城东外面的官道之上,一片寂寥,冬日里的薄薄晨曦之中,虽然初日闪耀,但是却依旧是挡不住入冬的寒意,路上寂静无人,一片安宁祥和。
时辰尚早,人迹杳杳,若隐若现的林荫深处,一骑人影由远及近,踏破静谧,匆忙而来。
虽然耳畔马蹄之声清晰可闻,但是渺渺薄雾之中,依旧瞧不清这些来人的面孔。
接近城门,便是听到一个声音道:“王爷,马上到城门了,我们歇息一会儿再走吧。”
为首的戎装男子勒了勒手中的缰绳,马儿长嘶一声,终是渐渐止住了脚步,戎装男子点了点头,璀璨如星的眼睛抬眸朝高高的城门方向望了过去,同意的道:“也好。”言毕便是一个利落的翻身下马。
身后的几个侍从忙是赶上前来,接过他手中的缰绳,睿王四下张望了片刻,便是径直的朝一旁的凉亭里面走了过去。
侍从们拴好手中的马匹,也是紧跟着走了进去。
睿王立在凉亭的圆柱旁边,双眸沉默的凝视着还有些模糊不清的城门,略略感慨,当日争储失败,费尽心机方才逃离京城,这些年守在贫瘠的边境之地,一去便是两年,这两年过的提心吊胆的,好在经过这些年的低调隐忍,远离京城,似乎也算渐渐安定下来,可是身为皇室中人,要想得到真正的安宁,怎么可能,皇上的猜忌,臣子的诋毁,自己这些年努力的付之一炬,叫他如何肯甘心情愿的活在刀锋之下。
权势对于皇室中人来说,尤其重要,若是一旦失去,那便很快沦为刀俎之肉,任人宰割了。
“王爷,史将军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呈表皇上了,想来皇上今日该是已经收到了。”身后的侍从顿了顿,还是走上前来,压低声音道。
睿王闻言绝望的点了点头,不由得狠狠攒了攒手中的拳头,略平复了心中的愤恨,方才开口道:“吩咐下去,史将军那边,要好好打点,还有其他有关的人,都要早作安排,不能在扩大损失了。”
“是,属下明白。”侍从忙是机灵的应答着。
“还有,那背后之人,可有下落。”睿王朝侍从的方向看了一眼,眸色沉沉的问道。
侍从避开他灼灼的目光,叹息的摇摇头,道:“眼下,还没有消息,好似这些人一下子都凭空消失了一样,杳无踪迹。”
“哼,本王可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平白消失这件事情,没有消息,就继续查,本王不会放过这些人,胆敢在本王的背后捅刀子,真是无法无天了。”睿王狠狠的一掌打在眼前的柱子上,眸色阴狠。
“是。”侍从见他如此,不敢怠慢,忙是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
睿王凝眉细思了片刻,对一旁的侍从道:“兴安侯府那边,你们可是派人盯紧了,有什么动静。”
侍从摇摇头,有些困惑的道:“这些日子,我们一直都派人盯着兴安侯府的人,只可惜,根本就没有什么动静,难道这件事情,真的与他们无关……”
“这个可是说不清楚的,那木白枫素来都是个阴狠的,而且他是什么出身,你我还不清楚吗。”侍从话音未落,睿王便是鼻子里冷哼一声,嗤之以鼻。
“王爷说的是,如今在京城里面,那兴安侯可是深得皇上倚重,我们还须小心行事。”
“这个本王明白。”睿王闻言叹了口气,道,“京城这边,皇上既然还没有动静,母妃也没有消息传出来,京城里面如今看上去还算平静,这对本王来说,倒也勉强算是个好消息吧。”
“皇上对此事的确谨慎,毕竟皇上登基时间不长,根基不深,对王爷处置不当的话,只怕会引起更大的祸患。”侍从分析这当前的形势。
睿王点了点头,道:“恩州那边,如今怎么样了,可是有动静了。”
侍从点头:“王爷放心,如今他在京城,那边动起手来,他鞭长莫及,王爷等着看好戏便是。”
睿王满意后的点了点头,抬眸看了看远处缓缓打开的城门,快步下了台阶道:“那就好,城门开了,我们走吧。”
侍从点了点头,忙是迅速的追随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