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元儿与你这般亲热,朕也就放心了。”不知什么时候,一旁的皇上已经轻轻走了过来,立在董倚岚的身后,也是顺着她的目光朝门口望了过去。
董倚岚回过头,微微笑了笑,道:“皇上当日将元儿养在臣妾宫中的时候,便是希望看到今日这般情形吧。”
皇上含笑点头:“朕知道你天性善良,又素来最有规矩,对元儿定然不会骄纵过度,而是会严加管教。”
“皇上不心疼他?”董倚岚微微扬起头,俏皮的道。
“元儿是朕的皇长子,朕又岂有不心疼的道理,可是话又说回来,无论朕如何心疼他也好,但元儿到底还是皇长子,许多事情,正如你所言,将来他是要作为弟弟妹妹的楷模的,又岂可轻言放纵,便是不舍,也终究还是要为他的将来考虑打算。”皇上凝望着皇长子离去的方向,幽幽的道。
“皇上的心思,元儿定然会明白的。”董倚岚也是点了点头,从旁宽慰道。
“朕也相信,他会明白朕的心思。”皇上点了点头,顺从的道。
二人略顿了顿,皇上看了看眼前的董倚岚,低眉关切的道:“今日回宫,又是陪同元儿耍弄了半日,可是累了。”
“今日所感路程不多,倒是并不觉得累。”董倚岚对他清浅一笑,据实答道。
皇上低眉略略思量了片刻,方才道:“既然如此的话,朕想带你去个地方,也许你会喜欢。”
“什么地方。”董倚岚倒是微微好奇,追问道。
“先别急着过问,去了你自然会明白。”皇上看着董倚岚兴致盎然的脸,故意卖了个关子。
董倚岚无奈的摇摇头,便是随着他的脚步,朝门外走了过去。
虽然多日不曾回宫,但是宫里的事物似乎并无多少变化,二人出了董倚岚的鸾凤殿,一路穿过的御花园的一角,皇上却是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脚步儿。这穿过了御花园,那边可就是一片暂时的空地,在董倚岚的记忆之中,那里在皇宫里面似乎很是偏僻,没有什么东西的,怎么皇上今日这般神秘兮兮的,带她来这里干什么。
董倚岚心中不解,脚步似乎也是微微滞后,本就走在前面的皇上回过头,见董倚岚脚步微滞,便是对她微微招手,道:“怎么,你是不肯相信朕的话吗。”
“妾身不敢。”董倚岚连忙摇头,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皇上则是刻意放慢了步子,等着董倚岚走上前来,二人一同携手出了院子的拱门,皇上止住了脚步,董倚岚抬起头来,眸子里也是微微一亮,眼前原来的空旷地面上,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拔地而起的建起了一片花圃,花圃四面皆是用一人多高的篱笆围了起来,篱笆上面,这个时候,竟然还能攀上密密麻麻的绿植,一片生机盎然,董倚岚不禁有些微微发楞起来。
“这地方,倒真是和以往大不相同了,皇上怎的想到在这里建个花圃的。”董倚岚缓步上前,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兴奋地道。
“你从南面过来,自是习惯了四季如春的南兴,可是到了北地,却是无法感受相同的景致,自然心里有时会惆怅思家,最近宫里请了位南边来的花匠,朕偶尔得知,便是让他将这里打理一番,今日看来,还算符合你的心意,朕便放心多了。”皇上抬手轻抚着篱笆外墙的绿植,也是眉目染笑的道。
董倚岚闻言心里一阵热枕,低眉道:“皇上如此有心,又怎会不符合妾身的心意呢,多谢皇上。”
“你我之前,何须言谢。”皇上闻言摇头,伸手很自然的紧了紧董倚岚肩头微微滑落的披风带子,轻言细语。
忽然董倚岚眸色微微一拧,百花深处,一株火红的繁花引起了董倚岚的注意,她细细凝视着眼前的花束,身子不禁微微一抖。
皇上见状微微一愣,也是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轻声问道:“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董倚岚闻言摇头,微微伸出手,指着眼前的火红璀璨的花枝,侧脸问道:“皇上,敢问这株是什么花,好生特别,妾身好像从未见过。”
皇上见状面色也是微变,略顿了顿,方才道:“这个花名为石蒜,的确特别,甚是艳丽。”
董倚岚点了点头,脑海里,却是浮现起木白枫的府邸里面,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广植了不少这种花,当日她去他的府邸的时候,满眼都是这种刺目妖艳的红色,当日来去匆匆,虽觉诡异,却是终是没有机会问及,没想到今日在北宇皇宫之中,竟然能再次遇到这种妖冶之花,董倚岚又怎能忍得住好奇。
“的确很艳丽,只可惜,如此艳丽的花朵,竟然不见一片枝叶,不知为何。”董倚岚双眸凝视着眼前的花束,喃喃的道。
皇上愣怔了片刻,终于缓缓开口解释道:“传言这石蒜本事开在天界的话,在法华经中也有记载,这种话,花落后叶才生,花和叶永不相见,花开不见叶,有叶不见花,花叶两不想见,生生相错,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永远相识相知却不能相恋……”
董倚岚闻听此处,面色瞬间便是变得煞白,接口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彼岸花,开在黄泉路上,忘川河畔的唯一的风景?彼岸花,彼岸花开开彼岸,奈何桥边可奈何……”
皇上见她一下便是失魂落魄,忙是上前轻抚着她柔顺的肩头,道:“那些不过是些无稽之谈,朕不该胡说八道的,都是朕的错,朕马上叫人把这彼岸花扔了出去……”
董倚岚闭目凝神了片刻,却是微微摇头:“这彼岸花很是好看,是臣妾今日有些累了,不关花的事情。”
看着眼前董倚岚疲惫不堪的样子,皇上也是兴致索然,顺从的道:“既是如此,那就先回去歇息吧。”
董倚岚勉强点了点头,皇上略略担心的轻扶着董倚岚的手臂,朝鸾凤殿的方向走了过去。
彼岸花,他在院子里面,却是种满了这种彼岸之花,是什么意思,董倚岚徐徐倚靠在床头,半晌无语。
红绸从外面打帘进屋,双眸凝望着董倚岚呆呆出神的脸孔,略凝了凝眉头,刚要上前,董倚岚却是似乎回过神儿来,抬眸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皇上走了?”
红绸点了点头,道:“恩,皇上方才叫人送了不少补品过来,还亲自细细叮嘱奴婢要好好照顾小姐之后,才离开的。”
董倚岚点了点头,双眸便是转向漆黑的夜色之中。
红绸蹲下身子,往眼前的火盆里面添了些新炭,又重新盖好盖子,方才轻轻走了过来,道:“小姐今日是怎么了,原本不是高高兴兴的去随皇上出去了片刻,怎的回来之后,就变成了这个模样呢,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董倚岚收回凝望的目光,强打了打精神,方才道:“皇上今日其实是带我去瞧他新开垦的一片花圃,的确是很漂亮。”
“既是如此,小姐怎的还好似不高兴的样子。”红绸闻言不解,顺手将手里的手炉递了过来。
董倚岚顺从的接过手炉,缓缓的捧在手里,接着道:“你可还记得,在南兴的时候,那晚,你随我前去木将军的兴安侯府。”
红绸闻言略略会意了片刻,便是点了点头,道:“自然是记得,怎么了,小姐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董倚岚点了点头,接着道:“那你可还记得他府上的那种妖艳异常的红色花束。”
红绸凝眉细想了片刻,点了点头道:“自然记得,那种花,虽然好看,但是的确过于妖艳,而且最奇怪的是满满的都是火红妖艳的花束,却是不见半片叶子,小姐当时还说,这花开的甚是诡异呢。”
董倚岚闻言嘴角微微荡漾起一丝苦笑,道:“的确很是诡异,因为它本就是开在黄泉路上的唯一风景。”
红绸闻言心惊肉跳:“什么,黄泉路上的唯一风景,小姐,你在说什么。”
董倚岚抬眸看了她一眼,进一步解释道:“这种话,名叫彼岸花,是亡魂的引渡之花,据说花叶虽然同根,却是永不相见,生生世世,相知相错,却注定永不相见……”
红绸闻言也是不敢再轻易开口,生生世世,永不相见,这兴安侯府在府邸广植这种彼岸花,是什么意思。
董倚岚心里也是心里七上八下的,红绸自是明白她的心思,勉强一笑,安慰道:“也许木将军和小姐一样,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彼岸花,不过是瞧着好看罢了。”
“不会的,以我对木白枫的了解,他素来都是最有心思的,若是说今日在皇宫之中,偶尔瞧见了几株这种彼岸花,倒是不奇怪,可是好似他府邸之中,一下种植那么多,就绝非无意为之了。”董倚岚却是微微摇头。
“小姐以为,他是什么意思。”红绸见她并不认同自己的观点,便是无可奈何的追问道。
董倚岚闻言摇头,道:“我暂时不知道,只是莫名的不安而已,不过,总有一日,我定然会弄清楚这件事情的。”
红绸也是没有多言,只是顺从的点了点头,道:“奴婢也相信,小姐想要知道的事情,定然能够查的清楚的。”
董倚岚欣慰的点了点头,主仆二人微微沉默了片刻,红绸便是朝墙角儿看了一眼,道:“小姐,时辰不早了,小姐累了一整日了,要不让奴婢去打些热水来,服侍小姐早些歇息吧。”
董倚岚点了点头,红绸刚刚转过身子,准备走出房门,便是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纷乱的脚步之声,传了进来,当即便是一愣。
董倚岚也是微微一惊,掀开被子,好奇的从床上走了下来,朝外面望了过去,心里也不禁不解起来,都这个时辰了,真是想不出来,这宫里头还有什么人,会如此大胆的闯进自己的寝宫里面来,莫不是元儿,元儿出了什么事情,董倚岚思及此处心里一惊,忙是三步并成两步的朝门口走了过去。
还未及到门口,耳畔便是听到外面值夜的小太监急急阻止的声音:“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皇后娘娘今日身子不适,这个时辰,已经休息了,要不,要不,您明日再来……”
“滚开,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宫你也敢阻拦,不要命了。”是都娜公主的声音。
董倚岚轻抚着胸口,和一旁的红绸对望了一眼,暗暗松了口气,红绸会意,忙是略理了理鬓发,脚步从容的朝门口走了过去,对试图阻拦的小太监道:“小林子,算了,你先回去吧,让公主进来便是了。”
小林子诺诺的望着她,却也是终于没再继续阻扰都娜公主。
都娜公主一把推开眼前的小林子,大步走了过来。红绸忙是低头行礼,都娜公主却是并不理会,只是一路脚步不停的进了内室。
董倚岚已经打散了头发,只披了件外衣,徐倚在内间的长塌之上,的确是有些疲惫。
都娜公主见状微微一愣,似乎也是觉得今日有些唐突,可事已至此,再推推索索反显矫情,于是便是快步上前,微微行礼道:“都娜见过皇后娘娘。”
董倚岚微笑着抬手阻止道:“这又不是在外面,你怎的还这么多礼,随便坐吧。”
言毕,便是扬声对门口的红绸吩咐道:“红绸,去给公主端杯热的珍果饮过来。”
红绸应声而去,都娜公主则是侧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面上却是满脸心思,全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甚至还依稀可见几丝憔悴和无奈的神情,董倚岚瞧着心里也是一阵心疼,便是开口关切的道:“怎么了,有些时日不见了,公主似是憔悴了许多,莫不是最近宫中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董倚岚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都娜公主竟然眼圈儿一红,忙是抽出随身的帕子来,有些梗咽的道:“最近宫里头,倒是没有什么事情,皇兄一切还算顺利,只不过……”
董倚岚凝凝神,定定的瞧着眼前的都娜公主。
都娜公主说道这里却是微微摇头,似是强打了打精神,方才重新抬起头来,望着董倚岚的脸,眸色希冀的道:“敢问娘娘,上次临行之时,都娜托付娘娘转交的信笺,可是交到了他的手上。”
董倚岚闻言点头,心里却是微微凄然,信笺安护虽然收下了,却是催促多次,硬是不见只言片语的回复,故而回宫之后,还没思量到如何向公主解释这些,么想到今日公主竟然已经找上门来了:“公主所托之事,我自是不会怠慢,我们刚到南兴的时候,便是已经转交给他了。”
都娜公主闻言眸色顿时便是明显的亮了亮,面色几分羞怯几分急切的道:“那,那安将军可有回复,或者口讯捎来?”
董倚岚闻言略凝了凝眉头,望着眼前少女希冀的目光,如何能够当面泼上一盆凉水,便是道:“当日和安将军不过是匆匆一面,北胡那边就横生诸多事端,倒是没来得及多言。”
“那就是没有只言片语了?”都娜公主眸色暗淡,仿佛被当面泼了一盆凉水,顿时便是一个透心凉儿。
董倚岚终是不忍,便是道:“那倒也未必,公主不要多想了。”
都娜公主低眉轻摇摇头,呆愣半晌,方才嘴角微微苦笑,道:“或许,他当日决绝离开之后,我便不该再做纠缠了,今日这般,我也是早该料到了,一切都是我自己思量太多。”
董倚岚望着她沮丧失落的脸,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
都娜公主双眸凝视着眼前跳跃的火苗儿,脸上似笑非笑的道:“皇后娘娘,你可知道,最近母后在京城还有宫中,举办了好多次集会了,其实我明白她的意思,她就是想为我寻觅驸马。”
“公主今年已经及笄了,太后为公主操心,也是可以理解的。”董倚岚略想了想,方才缓缓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