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这孩子,今日也没有外人在,还如此客套起来了,快起来,随便坐吧。”太后眉目含笑的对他抬抬手,一叠声儿的让人扶他起身。
“多谢母后。”信王闻言谢恩之后,便是缓缓站起身来。在就近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目光由始至终,都不曾瞧过屋子里的杜妃一眼。
杜妃自是免不了心里气闷,但是却还是大度的笑道:“多年不见,王爷越发英姿勃发了。”
信王闻言却是目光淡然的轻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热的回应道:“杜妃娘娘过奖了。”
一旁的太后自是看出信王的不冷不热,便是打着圆场道:“听皇上说,眼下朝中事务繁多,如今南兴又是派了使者过来,你怎的还有空过这边来啊。”
信王闻言笑道:“母后说的是,如今朝中事务不少,不过终究也不是太着急的事情,南兴使者此来,为的是铸剑炉的事情,眼下铸剑炉那边,皇上已经派了钦差过去,倒是有条不紊,母后不必操心。”
“哦哦,那就好。”太后闻言连连点头.
信王看了看眼前的太后,接着道:“母后,儿臣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件事,想来与母后商议。”
太后闻言笑道:“什么事情,你说。”
信王扫了一眼对面插不上嘴儿的杜妃,道:“眼下年关将至,今日儿臣凑巧回京,皇上将此事交由儿臣和礼部一起处理。”
杜妃听到此话,心里顿时便是突突乱跳起来,心中暗骂,这个该死的信王,莫不是提前知道自己的来意,故意前来打岔的,看来他今日前来,就是为了破坏自己的好事的。
当即便是先发制人道:“真是巧了,今日本宫前来,也是与母后商议这件事情的。”
信王闻言轻蔑的朝她看了一眼,道:“你?敢问杜妃娘娘,这件事情,难不成皇上也交由你来处理了吗。”
杜妃闻言面色微白,她早就知道这信王与自己并不对头,必定不会有什么好话的,可是如此直白的不给面子,倒也是她未曾想到的,只得讪讪的道:“那倒不是,只不过,历来年祭的时候,按照规矩,都是由后宫主位与皇上一同上祭台祭祖的,今年凑巧皇后娘娘……”
杜妃提到这里,不禁瞄了瞄太后脸上愠怒的神色,方才赔笑的接着道:“所以,本宫便是来奏请太后,想来个毛遂自荐,而且如今这后宫之中,既然皇后娘娘既然不便出席,那按理……”
她话还未说完,便是被信王的一阵嗤笑生生打断了:“那倒真是巧了,本王今日前来,也是为了此事。”
言毕便是站起身来,对太后微微一揖,郑重的道:“母后,听闻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因为后宫小事儿而被禁足宫中,已有一些时日了。”
杜妃闻言面色大变,太后还没答话,杜妃便是站起身来,不甘示弱的道:“此事是后宫之事,王爷问及此事,只怕于理不合吧。”
信王微微一笑,道:“杜妃娘娘说的是,此事的确是后宫之事,本王问及,的确于理不合,但是如今南兴使者尚在朝中,而且前些日子,皇后娘娘也奉旨出席了饮宴,而且宴饮之中,对于禁足之事,也是只字未提,若是此番祭祖,未能出席的话,若是使者细究起来,岂非陷皇上与不诚之中。”
“她却在禁足之中,如实告知使者有何不可。”杜妃并不甘心。
信王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看向太后的方向:“请太后娘娘定夺。”
太后自是明白信王的意思,此番铸剑炉的事情,本就是北宇理亏在先,南兴皇帝不计前嫌,派遣使者前来协调此事,已经是宽厚对待了,宴饮之时,皇上传旨让禁足之中的皇后前来出席,在母家面前,皇后对在宫中所受委屈只字未提,也未曾私下召见那些时辰,对自己后宫处境,更是未多加言语,也算是识得大体的,若是此番年祭的事情,真是让他人替代皇后出席,便是皇后不多言,只怕使者也会起疑心,到时候,南兴必然震怒,只怕祸及铸剑炉,眼下之事,还是当以大局为重。
思及此处,太后便是对信王微微点头,道:“你说的是,皇后此番禁足,本来只是小事而已,你不提这茬,皇后这孩子,也真是个老实厚道的,哀家当日之事随后让她抄写法华经,这些日子下来,想来早已抄写完毕了,一会儿哀家便派人去瞧瞧,若是抄写完成了,自然无事的。”
信王闻言便是放下心来,道:“多谢母后大度,时辰也不早了,年祭是事情,儿臣还是头一遭负责,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就不打搅母后了。”
“恩恩!”太后闻言点了点头,对他微微挥手。
信王则是微微颔首,目光在未在杜妃脸上停留片刻,便是脚底生风的转身而去。
杜妃却是看着信王志得圆满的样子,银牙咬碎,太后则是掩口打了个呵欠,便是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副送客的样子,杜妃便是想要抢白,却也知道此刻若是再说,只会召来太后的厌倦,便是狠狠心,对眼前的太后微微福身,道:“母后,臣妾也是时候该回去了,就此告辞。”
太后略略疲惫的点了点头。
待杜妃身影儿消失不见,太后方才缓缓的坐了下来,对一旁的容从幽幽的道:“你瞧着,这杜妃是不是心思越来越明显了。”
容从微微凝眉,道:“杜妃娘娘出身高贵,又得杜大人悉心栽培,一向都是个心思高远的。”
太后闻言冷哼一声,道:“哀家瞧着她如今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今日信王前来,倒是提醒了哀家,也许那封什么密函,的确是有人有心为之。”
容从姑姑点了点头,道:“要不,奴婢派人再去查查当日送信之人的来历,好好确认一下,也好消除太后的疑心啊。”
太后闻言点了点头,道:“也好,不过一切还需小心耳目。”
“奴婢明白。”容从姑姑点头。
董倚岚立在回廊之下,红绸进来对她略略耳语几句,董倚岚便是嘴角微翘,道:“没想到,信王会为我求情,倒是意外的很。”
红绸道:“眼下使者来的正是时候,太后也是不得不有所顾忌啊。”
董倚岚点头:“看来杜府看到就是透彻,难怪他见在宫中几次绊倒我不成,便是想起对南兴下手,看来,这南兴果然是我最牢固的倚仗。”
“那是自然了,小姐在这北宇之中,孤身一人,所依仗的,除了背后的南兴,还能有谁呢。”红绸心里也是一阵悲凉,喃喃的道。
“年祭的事情,真是是信王与礼部的人共同负责吗。”董倚岚想了想,方才对红绸道。
红绸点了点头,道:“是的,这个奴婢也打探到了,今日听说信王殿下把杜妃气的够呛。”
“哼,这杜妃心思真是够大,也真是太迫不及待了,她今日根本就是自取其辱,不会审时度势,信王一向与他不对眼,今日在信王面前讨不到便宜,也是她自己活该。”董倚岚却是并不同情,只是摇头道。
顿了顿,董倚岚又是道:“对了,我让你暗地里派人去找张大人,怎么样了。”
红绸点了点头,道:“已经差人去驿馆了,不过眼下还没有回应,想来是事务繁杂吧,宫中又是眼线众多。”
董倚岚闻言也是颔首,善解人意的道:“没事,此事也不在于这一日两日的,只要安全便好。”
红绸点了点头,朝外面看了一眼,道:“这在过两日,奴婢在去请公主过来吧,毕竟眼下我们还是在风口浪尖上的,还是小心些的好。”
董倚岚点头同意:“你说的是,小心使得万年船。”
杜妃回到宫中,气狠狠的,园儿在一旁也不敢吭声,半晌,方才道:“娘娘,其实这件事情,娘娘还是放宽心,毕竟年祭的时候人多眼杂,便是信王没有说话,那礼部的几个老学究们估摸着也会站出来反对的。”
“你这死丫头,吃里扒外是吧,看到本宫如今落魄,到处被人欺负,你也来说风凉话了。”园儿话还没说完,便是遭到了杜妃的一阵数落。
园儿吓的忙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再不敢说话,只好连连叩头:“娘娘说的是,娘娘说的是,是奴婢糊涂,奴婢该死,请娘娘恕罪。”
“整日里养着你们这帮没用的,今日本宫在太后那里受辱,你们竟然个个都是束手无策,简直可恶。”杜妃见园儿跪地求饶,依旧不解气,狠狠的站起身来,伸手使劲的戳着几个人,气不打一处来。
一屋子奴才都是战战兢兢的,连连叩头,噤若寒蝉。
杜妃狠狠的一甩袖子,大步进了内室,园儿和一众宫女们跪在地上,未敢起身。
忽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园儿朝门外看了过去,瞧见一个内侍,面色煞白的走了进来。
见到满屋子的奴才都跪在地上,一时也是不知所措,园儿对他皱皱眉头,他忙是机灵的奔了过来,园儿飞快的朝内室看了一眼,便是压低声音道:“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不要命了吗。”
小太监却是连忙走了过来,神情慌乱的道:“园儿姐姐,德公公,德公公他落水了。”
“落水了?”园儿也是吓了一跳,忙是从地上爬了起来,急急的抓住小太监的手臂,问道,“现在人怎么样了,德公公现在何处。”
小太监顿时变了脸色,结结巴巴的道:“听他们说,听他们说,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儿了。”
“啊。”园儿闻言顿觉浑身冰凉,“什么,没气儿了,那就是,说就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死透了。”
小太监见园儿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顿时便是更加六神无主起来,忙是在一旁道:“园儿姐姐,现在怎么办,怎么办,我要进去告诉杜妃娘娘才是啊。毕竟德公公是玲珑阁的人……”
“是,是该赶紧告诉娘娘。”园儿经他提醒,也是连忙站起身来,慌慌张张的一同进了内室。
杜妃正有气无力的躺在里面的软榻之上生着闷气,听到外面这么大响动,更是心烦意乱起来。
德公公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园儿便是忤逆杜妃的意思,却也是不敢不来报信的,此刻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噗通一声便是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晦气,还有什么事情,今日本宫还不够晦气吗。”杜妃腾的一声坐起身来,瞪着她道。
园儿呆着哭腔道:“回娘娘,德公公,德公公他死了……”
“什么,死了。”杜妃闻言也是吃了一惊,怔愣了片刻方才道,“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园儿闻言连连摇头,叩首道:“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啊,方才御花园里面负责清扫的小太监来报信,奴婢才知道的。”
杜妃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身子摇摇欲坠,面色更是白的吓人,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德公公是父亲多年前就已经安排在宫中的眼线,这么多年来,为杜家可是做了不少事情,如今自己刺杀那个贱人失败,不但是毁掉了父亲安插在宫中的多个侍卫,如今连德公公都折了进去,看来此事是有人在暗中下手,逼迫自己,这个人是谁,是那个女人开始反击了,还是,还是这个该死的信王,又是横插一竿子。
真是可恶,父亲曾说过,这信王素来不涉党争,让自己小心应对,不要招惹这个人,没想到,自己听了父亲的话,对他处处避让,这个人竟然为了那个贱人,先是出手救人,坏了自己的大事,如今这德公公的事情,只怕与他也是脱不了干系,凭什么,凭什么所有的人都站在那个女人那边。
“娘娘,娘娘,如今我们怎么办。”一旁的园儿见杜妃凝眉不语,面色变幻,便是颤颤的询问道。
杜妃闭目略略冷静了片刻,方才重新睁开眼睛:“不过一个奴才,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园儿闻言一愕,下意识的张口道:“可是,德公公……”
她话还没说完,便是被杜妃狠狠的瞪了一眼,吓的园儿忙是吞下后半截儿没说完的话,急急的闭上了嘴巴。
杜妃鼻子里冷哼一声,眸色阴暗的道:“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如今我们刺杀那个贱人失败,宫里头虽然看上去风平浪静的,可是你也瞧出来了,今日信王那个态度,公然出言羞辱本宫,可见从来没讲本宫放在眼里。如今本宫可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娘娘说的是。”园儿虽然心里兔死狐悲,但是看到眼前杜妃盛怒,却是也不敢啃声,园儿自小在杜府长大,对杜府之人的手段狠毒自然是很了解的,若是想要长久,只能顺着主子的意思。
杜妃略想了想,方才道:“对了,去查一下,这德公公因何落水,是什么人最先发现的,昨日他都去了哪里。”
园儿略略回想了一下,才道:“德公公昨日奴婢是瞧见过的,还好好的,而且也没听说要去哪里。”
杜妃冷笑一声:“那就奇怪了,德公公一向都是个旱鸭子,平日里怎么会走了水边去呢,更加不会淹死在水塘里面,这个事情一定不是那么简单的。”
园儿想想也觉有理,便是道:“娘娘说的是,这件事情的确蹊跷。”
杜妃眸色阴寒的道:“本宫料想,这件事情,也许是德公公被人发觉了什么,慌不择路才落水,也或者是让人谋杀也不一定。”
园儿惊愕的说不出话来,背脊泛凉。
杜妃略思量了片刻,方才道:“这德公公的事情,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本宫身子不适。”
园儿点头:“奴婢明白了。”